第119章 正使是誰

  肅成殿外守衛森嚴,侍衛數目比前些日子多了一倍有餘。孟女官帶著酈書雁走進殿內,恭敬地對皇后說道:「娘娘,酈小姐來了。」


  「快讓我看看怎麼樣了。」皇后從座位上起身,拉著酈書雁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幾遍。


  酈書雁微笑道:「不敢讓娘娘掛心,臣女昨日有驚無險。」


  皇后按著酈書雁在榻上坐下,斥責道:「你這孩子,出門也不帶個婢女,鬧出這種事來。要不是清兒路過,看你怎麼辦?」


  酈書雁想起昨天的驚魂,也有些后怕:「好在遇見了世子。」


  「是啊。」皇后嘆息一聲,眼神隨即冷冽起來,「居然敢在玉華宮裡鬧事,這些人的手伸得也真長!」


  酈書雁不知道她指的是誰,默然不語。


  皇后雙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麼,眼角現出几絲皺紋:「丫頭,你知道昨天綁了你的是什麼人么?」


  「臣女不知道,」酈書雁照實答道。


  「說來也是稀奇……」皇后輕輕搖頭,「今天早晨,侍衛在那片樹林盡頭的枯井裡,找到了那賊子的屍體。他竟然是膳房的人,真真讓人意想不到。」


  「膳房?」酈書雁微微驚訝。


  那人聲音比尋常的男子要細,說話間也不自覺地拿腔捏調。酈書雁脫險之後稍加回憶,就知道了他內監的身份。她本來以為這是趙瑾的手段,原來,這內監是膳房的人?


  線索到了這裡,就又斷了。酈書雁想了想,說道:「娘娘,我確實不知道。」


  皇后無奈道:「那也只好算了。——書雁,你昨天可曾聽見什麼么沒有?」


  酈書雁聞言眼前一亮。她遲疑片刻才說道:「似乎是有的……」


  「快說吧。」皇后溫聲道。


  「那人說話有范陽腔調。」酈書雁輕輕說道。


  范陽是豆盧氏的發源之地。不過,酈書雁的舉動並非是要一舉扳倒豆盧氏,只是讓皇后對豆盧氏稍加懷疑罷了。


  皇后沉吟道:「范陽口音,嗯。」她沉默半晌,對酈書雁笑了笑,「本宮知道了。」


  酈書雁微笑不語,神情之中並沒有多少恐懼。皇后見她沉穩,對她又滿意了不少,拉著她說了許久的家常。


  直到月落烏啼,皇后才肯放酈書雁走。臨走時,皇后又說道:「你昨天受了驚,往後,身邊還是帶一個侍女的好。」她想了想,又說道,「不過,一個沒有誥封的官員之女帶著侍女在宮裡走動,始終不像話。回去之後,本宮便封你一個滎陽鄉君罷。」


  酈書雁一怔。孟女官在旁邊笑道:「酈小姐,還不多謝娘娘?」


  「……臣女謝皇後娘娘恩典。」


  酈書雁起身叩頭,眼神晦暗難明。鄉君這個封號在貴女之中地位很低,國公嫡女、藩王庶女都能受封。前朝的鄉君稱號,更是四品官員的母親就能擁有的。


  平心而論,酈書雁對這個封號並不滿意。她辭別皇后,被孟女史和幾個小宮女簇擁著走出肅成殿,心中還在想著如何讓皇后收回成命。


  貴族封號不像官銜,終其一生,也沒什麼上升的餘地。酈書雁一旦受封鄉君,就要終生被人稱作滎陽鄉君了。這並不是酈書雁想要看到的情況。


  走到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外,酈書雁忽然聽見有人叫道:「酈姑娘?」


  她吃了一驚,回過神來,轉頭看著說話的木合里。


  木合里黧黑的皮膚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大步走上前來:「酈姑娘,想不到又見到你了。」在他身後,跟著一個一直含胸縮背的隨從。木合里不算矮,但他的隨從彎著背脊站著,竟然比他還要高。


  孟女史對木合里福身行禮,又低聲對酈書雁道:「鄉君,這位使臣是大越重要的客人。咱們人多,說些話是不妨事的。」


  酈書雁會意,停下腳步,對木合里輕輕頷首:「使君。」


  「什麼使君不使君的,我也聽不懂,」木合里右手拊膺,向酈書雁行禮。他今天結了滿頭的髮辮,行禮之時,頭上的髮辮也跟著一起晃動,看上去很有一番蠻荒的風情,「木合里的意思是磨損快刀。姑娘如果有意,叫我木合里就是。」


  這是什麼意思?酈書雁臉上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孟女官湊到酈書雁耳邊,低聲道:「番邦蠻子不懂禮節,鄉君隨便應付了就是。」言語之間,頗見輕視。


  酈書雁眨了眨眼,謝絕道:「我與使君不熟,怎好交淺言深。」


  木合里彷彿沒聽懂她的話,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問:「酈姑娘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酈字從麗,大概是秀美的意思。」酈書雁婉轉地答道。


  木合里卻像沒聽懂酈書雁的話一樣,說道:「這名字好得很,正適合姑娘你這樣的美人。」他眼神灼灼,直直地看著酈書雁,「姑娘的名字翻譯成我們的語言,就叫賽罕。」


  木合里的眼神太露骨,孟女官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她不著痕迹地站到木合里與酈書雁中間,笑道:「尊使有所不知,酈小姐昨天才遇了襲,現在正要回去歇息呢。」


  「正是。」酈書雁微笑,「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使君請自便。」說罷,她對木合里輕輕點頭,便徑自往遠處走去。幾個婢女也連忙跟上了她的腳步。


  「原來如此……」木合里戀戀不捨地注視著酈書雁的背影,低聲說道。待他身邊的人走了個一乾二淨,他才回過頭,換了一副正經的神情,對身邊的隨從低聲說道,「小主人,這樣還可以么?」


  那隨從站直了身,抬起頭道:「那欽,你做得很不錯。」


  那一直被當作正使的青年鬆了一口氣,恭維道:「這都是小主人的計策好。咱們交換身份,誰知道您才是木合里,我只是您身邊的隨從呢?」


  「中原人詭計多得很,不能掉以輕心。」真正的木合里道。他想了想,又說,「在越國的時候,這種話也不要再提起了。你就是木合里,我才是那欽。知道么?」


  那欽一凜,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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