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3)
紀念懂他的意思,林家的小公主,自己才是個不讓人省心的,這會兒卻一本正經地教育起別人來。
林喜兒沒理他們,自個在房子里轉悠起來。走了一圈,她回來狐疑地看著紀念說:「有什麼不一樣哎。」
「有什麼不一樣?」
林喜兒歪著腦袋想了想,具體變化她也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她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不一樣了。
中午,他們草草地吃完飯,樂言留在客廳里看電影,紀念和林喜兒去樓上的卧室,兩人盤腿坐在地板上說悄悄話。
就像以前的每個暑假一樣,她們一人抱一桶冰激凌,你一言我一語能說整個下午,窗外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地板和她們臉上。
「要是讓那些同學知道,非得驚訝得眼珠子都掉下來不可,不可一世的林喜兒同學,居然主動和一個男生告白,還被拒絕過一次。」紀念有點兒幸災樂禍。
林喜兒哼了一聲:「遇見喜歡的人,當然要主動告白,人生苦短,萬一被人家捷足先登怎麼辦?」
紀念想了想,一臉認真地看著林喜兒問:「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心情?」
「有時候心莫名其妙就跳很快;會不由自主想他,看不見他的時候,會把他說的話、做的事,還有他的表情,都想一遍;見到他,特開心,又有一點點緊張;在人群中,他會是你第一眼就看見的人。」林喜兒一邊說,一邊想著樂言。她歪著腦袋,嘴角帶笑,十足的戀愛中的小女孩兒,整個人都變溫柔了許多。
紀念獃獃地看著她,若有所思。
林喜兒轉過頭,笑著看她:「還有一點。」
「什麼?」
「當我說那些話時,你腦海里出現的人,那就是你喜歡的人。」林喜兒慢悠悠地說。
咚一聲,紀念手裡的冰淇淋落在了地上。她的心一陣狂跳。
桌上的鬧鈴忽然響起來,林喜兒走過去,拿起來關掉,不解地問:「你定鬧鈴做什麼?」
紀念忽然跳起來:「哎呀,壞了。」
林喜兒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約了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我們本來約好去倫敦玩。」
「哦,我知道了。」林喜兒瞬間明白過來,她拖長了音,一臉促狹地看著她。
紀念的臉紅起來:「我去和他說一下,馬上回來。」
她前腳剛邁出去,林喜兒就把她給拽了回來,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說什麼說,我們一起去!」
他們三個人一起出了門,紀念心裡有點緊張,她連聲招呼也沒打,就帶著其他人一起去赴約,Able會生氣嗎?
Able照舊在老地方等她,他穿白色T恤,亞麻長褲,漂亮乾淨,還有一點書卷氣,林喜兒激動地問:「是不是他,是不是?」
紀念紅著臉點頭。
林喜兒拽著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得飛快,恨不得直接跳到Able面前。
「嗨,我是紀念的姐姐,我叫林喜兒。」沒等Able開口,林喜兒就搶先說。
Able愣了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他伸出手,禮貌道:「你好,我是Able。」
紀念看著他,他似乎沒有生氣,於是,她又給他介紹一旁的樂言,兩人再次握手。
「聽說你和紀念要去倫敦玩,不介意帶著我們一起吧?」林喜兒向來不怕生,跟誰都是自來熟。
「當然。」Able笑著問她,「你們想去哪裡?」
「都聽你的。」
上了車,林喜兒與樂言坐前排,她與Able坐後面,林喜兒時不時回頭找Able搭話,問東問西,Able始終禮貌耐心地回答。
Able對他們的倫敦行已做了計劃,由南到北,他先帶他們去聖保羅大教堂、倫敦塔、倫敦眼、泰晤士河,最後去看大本鐘。
Able是個稱職的導遊,路線和規劃都十分合理,盡量讓他們玩得舒服和盡興,就連平常很挑剔的林喜兒,這次也沒有什麼不滿。
「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林喜兒神秘兮兮地對Able說。
Able低頭看著她:「洗耳恭聽。」
「念念從小到大都沒有交過男朋友,哦不,不是男朋友,男性朋友也沒有。」林喜兒說,「所以,你是第一個哦。」
Able回頭看了紀念一眼,然後對林喜兒說:「榮幸之至。」
「你怎麼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林喜兒覺得鬱悶,這都什麼年代了,女孩子從小到大一個男性朋友都沒有,難道不該問一問為什麼嗎!
「奇怪什麼,人的性格本來就各有不同。」Able笑著說。
十幾歲的男孩、女孩們都愛熱鬧,愛成群結隊,連說話都要搶著說,她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去了解紀念,和她慢慢相處,走近她的心。所以她的孤獨,漸漸就成了孤僻。
黃昏時,他們到達泰晤士河,燦爛灼烈的夕陽,照耀著泰晤士河,河面上像被灑滿了碎金子,閃閃發亮,波光瀲灧,他們坐在長椅上,欣賞著塔橋的開啟與閉合。
在泰晤士河旁休息夠了,去不遠處看大本鐘。
八月份,原本就是倫敦的旅遊旺季,大本鐘與泰晤士河相鄰,它的東北角是威斯敏斯特宮,整個建築恢弘迷人,充滿著歷史底蘊和厚重的滄桑感。
遊人如織,人山人海。
林喜兒特別興奮,舉著相機不停地拍照,她指揮著紀念擺各種姿勢,紀念看她這樣開心,自然順著她。
她們倆跑了一段路,紀念才想起回頭去找Able和樂言,看見他們就在不遠處,她心裡安定下來,於是,放心地跟著林喜兒四處跑。
大本鐘每十五分鐘響一次,她們跑遠了,注意力沒集中,錯過了它的聲音,隔了一段時間才想起,立即往回跑。
大本鐘附近聚集了許多人,他們手裡拿著花和一些小物件想要送給你,還有許多扮成小丑模樣的人,拉著你的手想要與你合照。
人太多,鬧哄哄的,紀念一轉身,林喜兒已不見了,不知又跑哪裡去了,她嘆了口氣,準備回頭找她。
突然,有人往她手裡塞了一枝花,香檳色的玫瑰,接著,有一個小丑跳到她身邊。
「咔」一聲,眼前有閃光燈亮起。
剛才給她遞花的人拿著一張照片過來,照片里是她和小丑的合影。
「Money。」他說。
紀念驚愕地睜大眼睛。
有許多小丑都圍了過來,各個伸著手朝她喊:「Money。」
紀念驚慌後退,嘴裡念著:「No,No,No。」
她身旁圍滿了人,她身材瘦小,被一群身材高大健壯,穿著誇張衣服的人圍住,外面的人甚至看不見她,紀念快要嚇哭了。
她推開眼前的一個人,想要硬闖出去,結果沒成,那人仍伸著手:「Money!」
他另一手掌攤開,中間放著紀念與小丑的合照。
她明白了,這就是一個騙錢的把戲。紀念的骨子裡硬得很,明明心裡又氣又急,還有點慌,可就是不肯就範拿錢出來,他們這麼多人,誰知道要給多少!
她怒視著給他拍照的人。
下一秒,照片忽然被人拿走:「我保留追究你侵犯別人肖像權的權利。」
是Able!
紀念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隨即,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
那些人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難看,Able看著他們,冷冷道:「讓開!」
他說完,拉著她大步離開。
人山人海里,他護著她,大步前行,紀念抬頭去看他,周遭的一切都成了無聲的黑白背影,只有他被璀璨的燈光照得明亮無比的側臉,她的目光在他的眼、鼻、唇間寸寸游移,心裡生出無限的喜悅與溫柔,彷彿能聽見血液在身體里流動的聲音,一種新的力量,在她心底滋生。
這一刻,她確定了一件事。是的,她喜歡上了這個叫Able的男子。
整個晚上,她都有點魂不守舍,心跳時不時地加快,心裡像揣了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讓她覺得激動、興奮,同時還有點忐忑。
晚上,搭夜車回劍橋,林喜兒玩累了,靠在樂言的肩膀上睡著了,她看著他們,想起那個晚上,她也曾這樣靠在Able肩上,心裡一陣甜蜜。
車窗玻璃上,映著Able的身影,他靠在車椅上,因為空間狹小,他雙腿微微蜷著,手自然垂在膝上,昏暗的車廂內,他的臉,被星光照得格外溫柔。
紀念望著這張臉,情不自禁笑起來。
他轉過頭看她,神色淡淡,噙著笑,低聲問她:「笑什麼?」
「啊。」她一驚,忙收回目光,羞得滿臉通紅,「沒什麼。」
她說完,又忍不住看向車窗玻璃。
這一回,兩人目光撞在了一起,Able看了她一眼,也跟著笑起來。
「你笑什麼?」她問。
「因為你在笑啊。」他自然而然地回答。
紀念的一顆心簡直要飛起來,撲通撲通,恨不得震破胸膛。
Able照例把他們送到家,互相道晚安后再離開。
他總是先看著她開了門才轉身離開,紀念也想要看他走,卻不好意思回頭,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小,速度還不如烏龜。
林喜兒見狀,取笑她:「這麼捨不得啊,那不如我把他再喊回來。」
她作勢要喊,紀念立即伸手去捂她的嘴。
晚上洗漱好,她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獃,她又想起了從倫敦回來時在車上發生的那一幕,這樣一想,自己都覺得難為情,不禁捂著被子傻樂。
過了一會兒,林喜兒從樓下上來,她盤腿坐在床上開始審問:「說吧,今晚幹什麼了,臉這麼紅?」
紀念笑著看她不說話,半晌,才開口道:「我今晚確定了一件事。」
「什麼?」
「我喜歡上他了。」紀念小聲地說,心裡一陣輕顫,禁不住心神蕩漾。
林喜兒靜靜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紀念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輕輕推了她一下:「看我做什麼呀?」
「吾家有女初長成啊。」她模仿上次在電話里紀念的語氣。
「討厭。」
「確定了?」林喜兒問她。
紀念用力地點頭:「嗯,你說的那些關於喜歡的感覺,我都有。今晚,他拉著我從人群中走出來時,我看著他,忽然間就確定了,之前的種種糾結都沒有了。」
「傻瓜,我早就知道你喜歡上了他。」林喜兒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說。
紀念驚訝地看著她:「真的?」
「當然,一個女生那麼在意另一個女生吻另一個男生這件事,除了喜歡還能是什麼?還有,你每次看他時,目光都特別明亮,像放電似的。」林喜兒白了她一眼。
她這樣一說,紀念真覺得難為情。
「那你覺得他……怎麼樣?」紀念問,她很在意林喜兒對Able的看法。
林喜兒挑眉看她:「我說不好你就會不喜歡他了嗎?」
紀念蹙著眉,一臉為難。
林喜兒哈哈大笑:「小樣兒,看把你嚇的。他很好,如果不是我心有所屬,一定會泡他!」
得到林喜兒的肯定,紀念就放心了,她希望,她的姐妹能夠與她喜歡的人,相互欣賞,彼此相處融洽。
「對了,你是怎麼認識他的?」林喜兒才想起這個問題。
紀念想了想,決定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從她第一次在沈靜微工作室遇見Able,到後來的每一次變化,以及她與沈靜微的爭執,還有Able說的那番話。
林喜兒靜靜聽完,心疼卻又無比欣慰地感嘆:「壞事磨難都過去了,以後一定會什麼都順利的,念念,你會特別特別幸福的。」
「嗯!」紀念開心地笑起來。
深夜,四周一片漆黑寂靜。
只有她們這間房還亮著一盞燈,不時有低低說話聲和笑聲響起。這樣的夜晚,不管在多少年後,都是紀念心裡最美最溫暖的回憶。
我的年少輕狂,有你的不離不棄,我們一直攜手並進。好友情與愛情一樣,溫暖動人,刻骨銘心。
林喜兒和樂言在的這段時間,紀念與Able原本的兩人行,就變成了四人行,Able對他們是比較包容放縱的,只要不過分的要求,他基本都會滿足。
自從紀念確定自己的心意后,她每多看一次Able,就會心跳加快,甜蜜羞澀中夾雜著一點點緊張。
林喜兒更是玩著花樣兒試探,故意開一些曖昧的玩笑,紀念每天都過得膽戰心驚,生怕他會知道,可心底卻又有點兒想讓他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真是件特別麻煩的事呢。
那日,他們在溫莎城堡參觀,累了,就坐在湖邊看天鵝和野鴨,林喜兒靠在男友樂言肩上,懶洋洋望向Able,閑聊似地問起:「Able,你的初戀發生在什麼時候?」
紀念心裡一跳,心虛得不敢去看他。
「不知道。」他神色淡淡。
「不知道?」林喜兒滿臉疑惑,隨即反應過來,一臉驚喜和不信的神情,「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還沒戀愛過?」
她聲音大到連一旁遊客都特意看了Able一眼,樂言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Able點點頭。
「天啊,你是直男嗎?」她問得直接。
紀念看了她一眼,輕斥道:「喜兒。」
Able大度一笑,他看向林喜兒:「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這麼多年都沒遇見你喜歡的女孩?」林喜兒好奇。
Able沒有回答她,他轉過頭,目光遠遠地望著湖中心,燦爛的夕陽,把他的臉照得模糊不清。
在美國時,曾有過許多女孩向他表露過心跡,說喜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可他始終心如止水,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波動。
現在呢?余光中,他看見紀念抿著唇的側臉,心,不由一動。
從溫莎城堡出來,他們去了漢普頓宮,因為走路走累了,最後選擇乘船遊河,這裡的風景極美,綠草如茵,河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木,中間夾雜著各種種類的花,可惜紀念無心觀看,滿腦子都是林喜兒問Able的那句話。
這麼多年都沒遇見你喜歡的女孩?
後來,林喜兒不止一次提起讓她向Able告白,可她總是沒信心,提不起勇氣。
「我真是看不下去你這種什麼事都自個兒悶在心裡糾結的個性。」林喜兒恨鐵不成鋼地教育她,「喜歡一個人要是不告白,那幹嗎還要喜歡?難道是要唱一出獨角戲啊,喜歡就讓他知道啊,就算失敗,也是早死早脫身!」
紀念邊走邊嘀咕:「可我不想死,不想脫身啊。」
林喜兒恨得牙痒痒:「我怎麼有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妹妹啊,真想把你推進劍河,讓你清醒清醒。」
她說罷,就作勢要推她,紀念側身躲開,下一秒,就撞到了一旁過路的人,她說:「對不起。」
紀念抬起頭才看清,原來撞到的人是沈靜微。
她微笑著對她們說:「小心點,別掉下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