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請你別後悔愛我
「就算我真的那樣做,又有何不妥?」見歐少宸硬生生的提出此種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珞藍就感到自己血脈噴張,精神亦在一點點崩潰,她不知以前的自己是如何忍受和寬容這個男人那樣的長久。
他恍如對珞藍的漠然充眼不見,視線緩緩飄向那臨空築建的窗戶口,嗓音沙啞中透著頑劣:「那孩子欠缺的父愛誰來付出?」
聞言的那一刻,珞藍忽感四周的空氣逐漸凝滯,顯得格外的寂靜,以致她僅能聽得見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觸感,「歐少宸,現在是你自己白白葬送了一份本該美好的幸福,不用再把無名火氣施加在我的頭上。」
「可以讓我見女兒一面嗎?」歐少宸怔怔地聽著,一顆心漸冉下落,清楚到自己處境的他語氣有些僵硬。
「憑你現在所處的環境,你捨得讓我把女兒帶到這裡嗎?」珞藍環視著窄小的空間,將回答的主動權交給了歐少宸。
「不捨得!」愣愣地吐出這一聲,歐少宸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轟然倒塌,而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便是他自己。
捕捉到他驀然飄掠的悵惘和灰心失意,珞藍不忍如此傷透他,決心給他一絲的希望,遂承諾道:「如果你在緩刑期間表現良好,爭取得到減刑,且能夠順順噹噹出獄,我會讓你重獲探望權,但在此之前你沒有機會見到她。」
珞藍的話音到這裡即猛地剎住,但是停頓之處又特別的合乎時宜,好像事先丈量過一般,極為巧妙。
對她的讓步,歐少宸著實始料未及,他有點驚訝又充滿興奮,詢問的口吻亦帶上了探究強調的意味:「你是說真的嗎?」
「我不像你,前話講完,後面就會忘得一乾二淨。」珞藍回想起他在婚姻之中做過的事以及說過的話,立時蔑視萬分,臉色冷冽陰沉,身上散發而出的氣息足以將周遭的空氣凍住,「我素來便警示自己要做個說一不二的人。」
「謝謝你!」似乎因身陷牢獄,所以歐少宸的話語較之過去自是沉默寡言了許多,開口閉緘的言談皆是寥寥數語,「你恨我嗎?」
「相信任一正常的人都不會喜歡殺人犯。」珞藍臉上的冷漠依舊,「不過現在探討這個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
「理所應當。」聽到她的回答,歐少宸沒有意外,沒有不甘,沒有惱怒,有的只是那濃濃的憂惋。
「每個人在人生的不同階段就會承擔不同的責任,擔當不同的角色,我會給吵吵最好的教育和最佳的成長環境,你不要擔心和挂念。」當精力從對歐少宸的恨意上轉移到孩子的教育問題時,珞藍的語調顯然輕柔很多。
「小嫣霞有你這種母親撫育著,必然會快快樂樂的成長,而我在這兒亦會積極表現,爭取實現我們之間許諾的那份期待。」說出這一句時,歐少宸的星眸里再不見頹然光色,顯現的是驅趕不走的決毅。
「我該走了,你好自為之。」珞藍騰地站起身,拿好擱於一端的包,作勢欲走,她的瞳眸沒有一絲依戀,堆著的都是冷淡的疏離。
「藍。」背對著她決然遠去的背影,聽著高跟鞋聲快要跨越探監室門檻時,歐少宸手掌攤在桌面上,不住的抖瑟,好像在盡量控制著自己噴薄翻騰的情緒。
饒是再怎樣恨他,怎樣對他失望乃至絕望,但在聽到自己一度傾盡所有深愛的男人那熟悉到刻骨的呼喚時,珞藍還是停下了腳步。
縱是她在對著自己時神情冰冷,語氣淡涼,但幾經掙扎,那句話還是從歐少宸的厚唇後面溢了出來:「這輩子我們的緣分是不是會就此斷開?」
他真摯到認真且執著的語氣如蜘蛛的黏汁般一把揪住了她的心,一顆凈淚不由得滑落臉龐,許久,她吸了吸鼻氣,凝聲狠然道:「若是不斷,若是我對這份感情還帶著留念,那我就太蠢了,被傷過、被騙過的自己難道還不長記性嗎?」
「好。」歐少宸乾涸到脫皮的嘴唇翕合之後只道出一個字,他瞬間閉上雙目,等到再次睜開時,眼底的悲鬱更加明顯,他痴痴地說道:「只希望你不後悔此生愛過我這種男人?只希望我們往昔的美好回憶能讓你在傷心時有點精神慰藉。」
「我還可以嗎?在所有的傷痛過後我還能感受到那份溫馨和甜蜜嗎?」珞藍沒有回頭,也沒有片刻的溫柔蜜語,她只留下兩個問題由他去思量。
從監獄出來時,黃昏在淅瀝的小雨下漸漸掩去餘霞光輝,在臨隱退前,它對這片宇宙懷揣著戀戀不捨的情結,恍若心裡儲藏著某些凄婉悠長卻無法永恆的故事,想要與人敘訴一樣。
走在前往取車的林蔭小道上,珞藍雙手插在衣兜里,看似閒情逸緻,其實卻在安撫著起伏不定的心情,此次見過歐少宸,了卻一段情緣后,心裡的疙瘩彷彿安平了些,只是其間仍有消不去的烙痕堅固地殘留在心的角落裡,自此更覺惋傷。
在今後少了丈夫陪伴的日子裡,她唯一的慰藉和唯一的快樂就是可愛的女兒,而她所有的堅強和堅持也都源於要賦予她最幸福悠然的享樂生活。
「我愛你,你卻愛他;他會欺騙你,我卻對你情有獨鍾,所有的因緣僅在於他比我認識你在先,而單憑這一點我就痛失了愛你的機會,豈非造化弄人?」在路邊邁著闊步先走的珞藍,耳邊倏然回想起一個表露心聲的哀默絮語。
那個曾經對自己傾訴過這番話的男人,我是不是也該去看看?她思忖著,繼而拾眸把探詢的光色投向陽光,仰望著那密布蒼穹的明媚橘黃金輝,她暗暗告訴自己不妨給自己向他表達歉意的機會,不妨給彼此消除隔閡與誤會的機緣。
不知是不是因為莫翔以不像歐少宸那樣身懷沉重的負罪感,所以他整個人看起來並不萎靡,反倒精神爍爍,而當其看到探望自己的女人時,臉上的笑意更是顯得妖冶味十足。
「不管你來此目的是為了罵我,還是為了斥責自己遇見的男人都是人渣惡魔,總之你願意出現,我就非常開心,非常欣悅。」他本就陰柔的長相此刻越發輕柔,那薄唇邊的笑意更顯深刻。
「你的狀態似乎和許許多多的坐牢者很不相同。」捕捉到他的隨和與安然,珞藍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心不似往常與他相處時那麼壓抑,卻多了幾許輕鬆。
「呵呵,難不成在你這種清純美麗的人眼裡,所有的犯人都要表現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才算正常嗎?」莫翔以咧嘴展開一縷略帶玩味的調侃之色,爾後傾身向前,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陡現鬼魅笑韻,「他的狀態很糟糕?」
見他的笑容很是邪惡,珞藍卻毫無毛骨悚然感,她淺淺一笑道:「你果真是個慣會觀察的人,就憑我上一句就猜出了某人的境遇,這一刻我聽在耳,思索在心,也不曉得應不應當表揚你一番。」
「你完全可以不作出回答的嘛!」莫翔以撓了撓耳垂,行為充顯著可與孩童媲美的幼稚,「你權當我內心深處就盼望著他會栽。」
「你身居此種環境還能開出玩笑,心裡抗壓力果然強大。」珞藍凝望著五官依舊俊朗的男人,言歸正傳道,「為什麼一直以來外人都視你為腹黑的偽君子,可你卻從不為自己辯解?」
「清者自清,何況我也並非完全清白之士。」講出此句的那一刻,莫翔以的神情尤其誠摯,「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在他人眼裡究竟是何種形象,我根本不在乎,一千個人眼裡都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更別提我這個普通人啦!」
他的釋然令珞藍突生莫名的感動,水汪汪的美眸牢牢鎖定眼前的俊秀臉龐,她認為自己過去對他當真是完全徹底的誤解了,原來人與人不經過敞開心懷的相處,就無法認清一個人的真面目。
不過如果此人著實想要刻意隱瞞著你,縱使你具備通天的本事,怕是也會被蒙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是大非,孰對孰錯,冥冥之中皆有安排,一個人對一切的真相即便暫時性的渾然不知,那也只是因為時機未到而已。
趁她失神的空際,莫翔以揚聲毫不遮掩道:「另外我想表露的是對別人的評價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在乎,但對自己女人的認知卻始終無法介懷。
「莫。」雖然淺顯一字卻清晰的迴響在空中,珞藍稍作停頓后,神態倏見羞愧,不一會又蕩然無存,語氣歸於平常,「先生,你讓我改觀不少,而依照從前的情況,我想舉凡願意做你女人的恐怕也未必能識清你的秉性。」
「第一,要是真改觀,你到今天為止對我的稱呼也不會仍然這麼陌生了;第二,如果成為我的女人,依舊看不透我,那豈不是表示我是個喜歡隱藏自己的人么,這可都不是好兆頭。」他的臉上明顯流溢著傷懷,但是很快作無所謂狀。
觸及他前後驟變的表情,珞藍無力地牽開一抹笑靨說道:「難道你的個性不是如此嗎?你總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感,而且你在面對自己得力要將被定罪逃不開死刑的時候,居然無動於衷,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你是個心狠者。」
莫翔以的黑眸隨便掃向她單純無辜的臉蛋,眉頭微微皺起,為自己辯釋道:「你以為我忍心嗎?郝里克感覺自己被警方逮個正著,自然難逃刑罰,便抱著必死之心,其壓根不希望我為了他做出不理智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