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舉火燎天
祝御用雙手攀附住橋下的鋼樑,以驚人的力量交替移動,像電影里的蜘蛛俠一樣慢慢靠近了橋尾的大壩邊。這種動作的能量消耗在平時類似於簡單的引體向上,普通人可以做上幾個;運動量大或者體質強健的人會堅持更久,可要像他一樣兩隻手輪番上陣,把自己的身體憑空吊在60米高的大橋下,一路不間歇的行進到百米外的橋尾,幾乎就不可想象了。
先不說這種場景有多驚險駭人,單單這份力量的為繼與持續輸出,等閑人絕對無法完成。
祝御自己更有著切身的實際感受,並且再次為強悍到不可理喻的身體吃驚咋舌。這一路攀爬下來,全身的體重僅憑兩隻手負擔,卻沒有心跳氣喘、酸軟無力等體力大幅消耗的明顯跡象。雙腳輕輕的沾地后,一直維繫高能量輸出的兩隻臂膀,也不過就是微微的麻痹一下,隨即又運轉如常。
連番的離奇遭遇還在其次,這種身體上「日新月異」的巨大蛻變,才讓祝御愈發的困惑不解,毫無頭緒的一個謎團像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間,真所謂「剪不斷理還亂」。
他強自壓制住震撼驚疑的感受,悄悄躲在沒入大壩的橋墩后,探出半個頭向橋下張望。
就在不遠處,警方的大小車輛已經開進了河堤一側的救急搶險通道,做最後的集結。警燈爆閃中,遠處的水面隱隱傳來衝鋒舟的發動機轟鳴聲,看來高遠帆採取措施的速度很快,已經徵調了船隻趕來,馬上就會介入涉事水域詳細排查。
祝御冷眼看著那一片繁亂嘈雜的現場,臉上浮現出堅忍剛毅的神色。悄沒聲息的轉身,手腳並用,狸貓一樣迅捷的爬上大堤陡峭的斜坡,一閃身消失在岸邊的密林中。
暫時甩脫了高遠帆,還小小的戲弄了他一番,並不代表就安然無事了,潛在的危機依然如鬼魅般四伏,未知的真相也依然沒有露出冰山一角。祝御能做的唯有憑藉一己之力,去撕破一個又一個謎團。
凌晨一點多,他再次出現在逐夢酒吧的後院。
龐遠傑死了,線索卻還有一條,就是他的表弟葉俊明,也就是那名服務生口中所說酒吧的領班。
他一定知道些事情,至少能在綁架關小瑩的始末中探查出些蛛絲馬跡。
問題是,祝御要不要堂而皇之的衝進酒吧去找,還是暗中藏在外面等。
兩下一比較,時間無多,他決定既不進去找,也不耐心等,還有第三種辦法可用。
就是把裡面的人引出來,然後尋找機會鎖定葉俊明是哪一個。
祝御摸了摸口袋裡的水果刀,順手抄起地下的一個廢棄塑料臉盆,沿著臭水溝一直走。
幾十米外,一輛破舊的老款桑塔納轎車閑置在陰暗的角落裡,漆身斑駁,四條輪胎深深塌陷,顯然已被荒廢很久。祝御在帶著關小瑩逃離時就發現了這輛車,現在又找了回來。
他矮身鑽入車尾箱下,找准了油箱位置,把臉盆對齊擺正,水果刀猛然揮出直刺,「噗」的一聲扎透了油箱鐵皮,跟著手腕扭動,大力豁開了一道縫隙……可惜水果刀精緻有餘剛性不足,隨著這樣的攪動終於吃不住勁,「嘎嘣」一聲拗斷,半截刀刃被嵌在了油箱縫裡。
與此同時,一股熟悉的汽油味散發而出,順著油箱裂紋處,幾股殘存的油流匯聚交融,滴滴答答的湧出,不偏不倚的落入塑料盆里。
廢棄的桑坦納果然沒有把所有的油料全部耗光,沉澱積存在油箱底殼少許的汽油因為簡單的物理引力作用,頃刻之間沿著油箱裂縫外流。祝御足足等了十幾分鐘,直到最後一滴流盡,才端著堪堪小半盆渾濁漆黑的汽油匆匆返回。
要達到目的,這些汽油應該也夠了。他快速的鑽進了酒吧後院,兜頭兜腦的就把汽油盡數潑灑在緊閉的後門上,看著盆里的略有盈餘的一個淺底,又沿著後門向外澆出了一條「引線」。
稍稍喘息了一下,祝御掏出在龐遠傑住處搜尋到的打火機,點燃了半張廢紙,等到火苗躥騰跳躍,輕輕的一抖手,扔向地下的引線……
「呼」的一聲,一道火焰像憑空在地下冒出來一樣,疾速燃起后一路直撲酒吧後門,只一眨眼的功夫,升騰的火舌肆虐,不但包住了整個後門熊熊燃燒,連帶著把周遭的牆體都燎的噼啪作響。
祝御之前仔細觀察過周遭,除了那扇木門外,附近並沒有易燃品。酒吧簡陋的後院遠遠比不上它正門裝修的那樣富麗堂皇。這樣的「險情」剛剛好,雖然不能形成「火災」,卻能構成「火勢」,要引起裡面的人警覺,進而衝出來查看情況已經綽綽有餘。
不客氣的講,就算把整間酒吧都燒成灰燼,祝御也不會內疚半分,只有高興暢快。關小瑩被綁架后就是羈押在這裡的,可想而知這家酒吧里的部分人肯定「不幹凈」。他不介意和這些人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只不過是現下的時機還不成熟罷了。
果不其然,幾分鐘后木門被燒的面目全非,躥騰的火舌把一股股黑煙遞上夜空。三樓的一扇窗戶里突然探出兩個人頭,看到了下面起火,大聲驚呼:「卧槽不好了,著火了,快……快去通知下面!」
再過兩分鐘不到,快要變成灰燼的木門被人從裡面用拖把、掃帚捅開了更大的口子,最後歪歪斜斜的在門框上脫落,轟然倒地。四五個服務生打扮的小夥子和幾名顧客模樣的人大呼小叫的一涌而出,七手八腳的拍打滅火。
濃煙熱浪中,祝御抄起一把光禿禿的掃帚混進了人群中。大聲一頓咳嗽后,順手扯住了一個服務生急聲道:「我是今晚值班的派出所聯防員,剛剛接到電話說有人發現這裡起火,你們的負責人在不在,有沒有打火警求救?」他靈機一動,想起了乾瘦猴的同夥在公汽上冒充派出所警員,也來個有樣學樣。
那服務生被問的一怔,躲閃著滾燙的熱氣向後縮,呆愣道:「沒有吧,我們也是才發現著火!」
祝御催促道:「老闆在不在,領班在不在?隨便是誰都行,我要和他們見一面溝通情況。」
那服務生道:「老闆不在……」轉身對著另外一名服務生大吼:「小彬,俊明大哥回沒回來?這是派出所的,要找他溝通情況。」
叫小彬的服務生奮力用拖把拍打地下的門板,搖頭道:「沒回來,晚飯後就走了,聽說是他的親戚病危,在醫院搶救呢。」
祝御心下著急,脫口道:「去哪家醫院了?」
小彬一怔,愕然道:「哪家醫院?好像是……好像是二院吧,我彷彿聽他說了那麼一嘴。」
就在這時,牆體上還沒燃盡的余火掙扎著蔓延到了一扇窗口邊,旋即大面積爆發,一干人齊齊嚇了一跳,扔下這頭紛紛又跑向窗口去撲火。
祝御大喊道:「留兩個人控制住火勢,其餘人回去取水來!取水來!沒水救個毛的火!」
小彬等人如夢初醒,一溜煙般順著後門跑了回去取水。
祝御扔掉掃帚,一邊向角落裡退一邊又喊:「打電話,報火警……」飛身躥到院外,直奔前門而去。
凌晨兩點,祝御緩步走下計程車,在川江市第二醫院龐大、雄偉的門診樓前站定。
他舉頭觀望這所本市最大的,共有三個院區和一個教育研發基地的某級甲等醫療機構,心下暗暗發愁:這麼大的一所醫院,誰知道該死的葉俊明到底在哪一棟哪一層?神經一二三科還是腦外四五六室?
就這樣貿貿然進去找,無異大海撈針,找到天亮也未必會有結果。
說起來葉俊明還不是自己生病,他為了親戚病危才趕來的。這就很棘手,查他的名字沒用,而他親戚的姓名又無從得知。況且現在已經很晚了,這小子還會不會守在醫院都是個未知數。
祝御把嘴抿成了一字,稍稍思索后,大步走進門診樓。
事到如今,他只想到了一個縮小查找範圍的笨法子,硬著頭皮去試試了。
既然是危重病人,無論哪一個科室,至少都該在重症監護室或者ICU接受治療和觀察。而這樣的病房不比尋常病房,每位患者的家屬不會被允許全留在裡面看護,所以逐個科室的去附近找尋,說不定就能碰見葉俊明。
祝御還有個難題,就是和葉俊明根本不認識,兩個人連面都沒碰過,所以即使找到了這個人,還需要他仔細分析、觀察,才能確認是不是他。
一想到這祝御心裡就多少有些懊悔,自己還是太著急了,應該在酒吧多打探些消息的,至少要來這小子的電話號碼,也許所有的麻煩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到了現在這步,再回去的話也不太現實。酒吧可能已經打烊了,而且祝御還是真正的「縱火犯」,消防武警等有關部門說不定就在現場,難保不會發現他的可疑之處。
思來想去,祝御決定今晚就這樣撞大運的胡亂找尋一下吧。如果天亮后毫無頭緒,再想個穩妥的辦法重回逐夢酒吧恭候葉俊明。他是那裡的領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還得去上班的。
心裡有了譜,他雙手背負,開始優哉游哉的慢步在門診樓里閑逛。急診和二三樓如果探查一番沒有收穫的話,他就準備轉而向後面的住院樓進發,那裡才是病人集中的地方。
也許是祝御此前的運氣一直不怎麼好,也許是命運之神這次要破例眷顧一下他,在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里,祝御終於看到了希望,暗自慶幸自己匆匆趕來醫院的決定是多麼英明、多麼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