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金蟬脫殼
所有的人,包括高遠帆在內,一起睜大眼睛目睹著這離奇、雄壯,堪比好萊塢大片一樣的慘烈場景上演,徹底傻在了原地,呆若木雞。
計程車在足足六七秒后才傳來劇烈的「噗通」一聲落水,聲勢極為驚人。可惜因為在夜晚,大橋上燈火輝煌,橋下卻是漆黑一片,根本無法看到車子落水后的情況和方位。
前堵后截的警員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放下了舉得發酸的持槍手臂……好多人回過神來,不自覺的把目光集中到走下車來的高遠帆身上。
他是本次行動的主帥,制定策劃了所有的行動步驟,然而就在眼瞅著收網的時候,逃無可逃的「獵物」居然拚死演繹出這幕驚人的「悲情一躍」……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現場一片死寂,警員們關閉了警笛,默默的注視著高遠帆,走到橋面重創的豁口處。
涼意沁人的夜風徐徐吹來,他凝望著狼藉不堪的橋欄,雙眼赤紅,一張臉陰沉的可怕。
橋下昏暗靜簌,只有深不見底潺潺流水聲。高遠帆擺了擺手,一名警員遞上手電筒,他接過來照射下去探望,可惜因為距離太遠,手電筒的光束中途就散了,什麼都看不見。
「通知市政處和消防部門,連夜搶修大橋破損的缺口!」高遠帆咬著牙快步轉身:「徵調川江水務局的應急救生艇去河心搜尋計程車殘骸,同時增派警員在兩岸布控,形成半徑不得小於五公里的包圍圈,過往行人車輛逐一排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是!」他的副手接過手電筒,小跑著鑽回車裡拿起了電話安排部署。
「再把電話打給鄧局,看看他在家裡還是局裡呢?我要和他通話。」高遠帆氣急敗壞的鼓著腮幫子,從牙縫裡小聲擠出一句話:「他媽的!晦氣!」
鄧遠山局長私下把任務布置給他的時候,可沒有之前授意給江雪婍時那麼客氣委婉了。他要求高遠帆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逼迫祝御就範,哪怕打打「擦邊球」,用上點非常手段也可以考慮。
鄧局同時也駁回了江雪婍歸隊跟其他案件的請求,言明「主力」任務可以換成高遠帆去執行,但她還得從旁協助,和高局組成一個專門的合作團隊,近期專心針對祝御做文章。原因很簡單,她做為「知情人」,已經參與了進來,想再退出去可沒那麼容易。
高遠帆倒是心下暗喜,和江雪婍一碰頭,三言兩語就明白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原來這位警花美女暗中執行的任務基本以失敗告終,祝御非但不買賬,還險險讓趙子光成功逃脫。
那所謂的「男朋友」自然也是假的了,江雪婍居然要借到辦案對象祝御當擋箭牌,搪塞敷衍他的示好,高遠帆從內心裡既無奈又鬱悶。看來這位美艷的警花對自己實在沒什麼來電的感覺,要把她追到手是難上加難。
他私下裡還請示過鄧局,為什麼尋找黃金這麼大的事情,就非得讓祝御這麼個凡夫俗子去做呢?在接手案情后的第一時間,高遠帆詳細調查了有關祝御的一切資料,從身份、年齡、履歷、家庭和社會背景多方面具體分析,得出的結論很簡單:這小子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屁民而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就算他在部隊當過兵,也沒能鍛煉成出類拔萃的鐵血戰士。六年的光陰下來,反而成了個「餵豬做飯」炊事兵,而且最後還在自己的專業上栽了個大跟頭,被部隊直接除名。
怪不得祝御自稱是個「伙夫」呢,原來他真沒撒謊。高遠帆那天和他初見,因為江雪婍的緣故醋意橫生,沒有去多想,一直先入為主的以為他是個飯店大老闆或者富二代呢。
現在看來,這小子狗屁不是啊。慢說他和睿智、英武的高局長天差地遠,就是同那些剛剛上班參加工作的小青年相比,也還差著老大一截。只不過當時高遠帆並不知情,江雪婍正因為黃金大劫案的細節還在和祝御糾纏,代表警方想和他做「交易」。
鄧局的回復和對江雪婍的態度如出一轍:上一級的機密,不該問的別問,安心專註的執行任務得了。如果能打開突破口,屆時自然會把真正的原因和盤托出。
高遠帆真就沒把祝御放到眼裡,這麼個小小慫兵蛋,堂堂高局座要是對付不了,那就不用穿著這身警服了。他做了一系列的計劃和行動步驟,不但把祝御「殺人」的罪名坐實,還出動了大批警力圍剿,誓要把這小子緝拿歸案,不管接下來怎麼處置,先好好的殺殺他的威風再說。
一下子兩個人的關係從曾經的「情敵」轉瞬變成了「天敵」。一個逃,一個追,最後鬧到了午夜大街上飛車狂飈。誰料到祝御頑劣倔強,竟然衝破護欄躥出橋面,拼了個魚死網破……
高遠帆未必真的心疼他命喪黃泉,而是怕不好和頂頭上司鄧遠山交差。
任務執行到一半,愣是把好好的活人給逼死了……領導的意圖非但沒有貫徹好,恐怕這樣一來連帶著把高局的辦案能力也無形中貶低了,他很擔心自己的形象由此被鄧局等高層領導打上差評。
你高局長不是很強勢嗎,不是很自命不凡嗎,看看結果吧,親自出手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女警。
人家江雪婍就算鎩羽而歸,至少沒什麼損失;你高遠帆倒好,直接把人弄死了。那接下來領導一連串的計劃和意圖全都泡了湯,連個挽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鄧局強調的好,事關重大機密,事關一噸價值連城的黃金,這下全都完蛋了。
高遠帆恨的咬牙切齒,甚至生出一股子無法壓制的怒火,覺得真要是在橋下找到祝御的屍體,那他死就死吧,沒什麼好可惜的!也不知為什麼,他對這小子沒來由的全無一分好感,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拼著挨鄧局一頓臭罵,好歹也出了口惡氣,心裡的憤懣算是有了發泄之地。
高遠帆甫一接手這樁案子,對上了祝御以後,就覺得處處都很「不順」。對方明明一步一步被打壓的看似毫無還手之力了,卻偏偏就不按著他設計好的步驟「上道」,還被激發出了強烈的對抗逆反行為,堅決不就範屈從。
高遠帆回身鑽進車裡,指揮現場所有的車輛、警員有條不紊的撤離,轉而分道向橋下進發,布下新的包圍圈排查。他慎密的推算後下定決心:萬一要是祝御命大沒死,絕不能讓他再次逃脫;如果橫屍在計程車里魂歸天國,那就打報告寫申請,讓他死了也是白死!大不了事後向鄧局請纓立軍令狀,自己親自去完成尋找黃金的艱巨任務。
讓高遠帆始料不及的是,他這次帶有偏激意味的緝捕,不但激發了祝御的對抗逆反心理,同時也引爆了他內心深處的熊熊鬥志!
最後一班輕軌在大橋底層轟鳴著駛過,軌道下的封閉鋼樑上,憑空吊著一個黑影!
祝御用雙手牢牢抓住鋼樑,來回悠蕩著,重重吐出口濁氣。
計程車衝破大橋護欄的瞬間,他及時的飛身鑽出車外,一把抓住了橋側的鋼柱!然後手腳並用迅捷的向最下方快速移動,車體落水那一刻,祝御已經潛匿到了輕軌層底端,隨即就憑藉強大的手臂力量硬生生攀住鋼樑,承負起全身的重量,一動不動的吊在了半空!
夜色漆黑,他又隱匿在雙層大橋的最下方,當然不會再被任何人發現。這種匪夷所思的逃脫方式,連精明的高遠帆也被騙了過去。
祝御在衝上橋頭那一刻,就已經算好了這一步棋。
他就想給高遠帆和警員們造成一個假象:自己抵死不從,寧可不要命的飛車衝出大橋,也不停下來被生擒活捉。儘管這樣做的風險很大,但是祝御相信自己的身手和能力,問題不會太大。
也正是這樣出人意料的應對方式,可以把壓力轉加到高遠帆頭上,同時為祝御贏得喘息的時間。
計程車掉在河心裡,「逃犯」生死不明,高遠帆勢必要再次組織警力把工作重點放到大橋下的水面上來。挖出計程車至少要等到天明,確認祝御死沒死掉,則要排查至河道方圓幾公里內的上下游和兩岸,這段時間內就是個真空,對於已經逃掉的祝御來說,麻煩相對就會少很多。
讓這些傻瓜們圍著一條川江去找吧,高遠帆無法確認他是死是活以前,當然也就沒辦法再發什麼通緝令,組織抓捕行動,只能乖乖的守在這裡。
飛車衝出護欄的既定事實,讓祝御暫時擺脫了警方的糾纏,同時也把高遠帆的偵緝方嚮導入了歧途,等到他回過味來的時候,也許祝御已經做了好多事情,有了新的準備和應對措施。
說到底,他還是佔了一個大便宜,就是強悍的身體機能和活躍的大腦思維,一起發揮了作用。無論是之前神不知鬼不覺的營救出關小瑩;還是後來駕駛計程車逃跑,正面抗衡警方的追緝,在千鈞一髮之際果斷衝出橋面然後藉機隱匿……這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瘋狂舉動,需要的不僅僅是膽量和勇氣,還必須要靠機敏的反應、慎密的計算幫襯,缺一不可。
高遠帆當然也不真是一個大傻帽警察,他的素質和業務能力其實毋庸置疑,吃虧就吃虧在他太小瞧祝御了,用最低級最尋常的態度去對待,根本不曾把他提升到更高的層面來審視,所以在看似佔盡優勢的較量中完敗,落盡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