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飛車搏命
從個人喜惡角度來講,高遠帆也遠比江雪婍「可恨可憎」,祝御看不慣他那副高冷倨傲的樣子,只想狠狠的抽他嘴巴。對江雪婍他可以諒解寬容甚至反過來相幫,但是對高遠帆絕不會稍假辭色。
所以這一刻,他把車開的飛快,只想甩脫追兵先藏匿起來再說。
時近午夜,大街上的車流已經疏疏落落,只要不考慮那些信號燈,基本就是「一路坦途」,暢通無阻。祝御深踩油門,計程車發動機野獸般鳴叫,轉速瞬間飆升,飛一般疾馳。幾十米開外,警笛大作的四輛吉普車佔據快慢兩條機動車道,死死的咬住追趕。
川江市的大部分街路,祝御是不怎麼熟悉的。參軍前後他在市裡逗留的時間都有限,去過的地方也不多,能記得一般地標性的建築和附近區域已經很不錯了,現在用荒廢已久的駕駛技術開車亡命奔逃,慌亂窘迫程度也就可想而知。
他憋了一口氣非要逃出高遠帆的掌控,現在第一步算跨出來了,但慌不擇路的銜接上明顯很不給力。追蹤本就是警察們的優勢,可是逃跑卻不是祝御的專長。陌生的街道,未知的前方,一排排路燈、樹木飛快的閃過,他蹙著眉頭咬緊牙關盡量保持冷靜,苦思脫身之道。
短短几分鐘后,局勢更加險惡起來。計程車成年累月的在市區載人拉客,車況很差。再加上本身性能就不如大排量的吉普警車,轉過一個小小的彎道后,一條筆直平坦的大路在車輪下延伸,遠遠望去不見盡頭。
直線上的較力甫一開始,祝御就落盡了下風。
他的車后,高遠帆乘坐的警用吉普一馬當先,咆哮著慢慢欺近。順著倒車鏡,祝御甚至都清晰的看到了車窗里他陰冷凶驁的表情,來勢洶洶,殺氣騰騰。
很快警車一腳大油門趕了上來,半個車身探出了計程車一側,開車的警員技術非常熟練,一聲招呼也沒打,猛的往左一帶輪,「嘭」的一聲,狠狠的別在了祝御的車尾!
由於車速的差距,兩輛車之間的鈑金互相摩擦,吱吱作響,火星四濺。
祝御穩住方向盤,在劇烈的震顫中試圖保持車子的平衡。奈何無論在動力上還是車體上計程車都很吃虧,還是一點一點被警車別向了大街一側,並且越來越接近路基。
高遠帆降下車窗,伸出高音喇叭大喝:「祝御,馬上停車!你根本就跑不掉!」
祝御頭也不回,左手伸出窗外,中指高高豎起……
高遠帆臉上的肌肉登時僵硬,咬著牙一拍身邊的警員司機:「前面的小路口務必把他別過去,然後上麒麟橋,我已經在橋對面布置下了攔截隊伍,不怕他飛上天!」
那名警員應了一聲,略略松油,保持住了和計程車同速,始終緊緊的貼著它行進。兩輛車不斷的碰撞摩擦,各自車身的一側都面目全非。
一個不起眼的小路口出現在前方,這裡沒有任何信號燈管制。警車毫無徵兆的突然加速,已經超過了計程車半個身位,然後猛的向右一擠……祝御毫無選擇,只能同時打輪,跌跌撞撞的改變方向拐上了小路。如果不順勢做這樣的反應,衝擊力與車速都無法與對手抗衡,直接就會失控翻車。
高遠帆陰陰的冷笑,拿起了對講機布控:「三分鐘後上橋,攔截單位做好準備,馬上鋪設爆胎鏈,把橋頭封鎖上!禁止一切車輛通過!」
祝御從後視鏡里看到了他得意的表情,雖然無法聽到高遠帆在對講機里說了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他意識到自己逃不遠了,警方一定祭出了新的手段,讓他插翅難飛。
果不其然,百米外隱隱顯露出麒麟大橋氣派、宏偉的橋口,影影綽綽中在橋的遠端一排排爆閃的警燈模糊可辨。有伏兵!祝御的瞳孔一下子收縮,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是一條死路!高遠帆的警車不再進犯,稍稍錯開了車位尾隨在後,他已經設計好了把祝御趕進死胡同,前堵后追之下來個瓮中捉鱉!
形勢十分危急!祝御死死的盯著前方的路面,面無表情。
他有兩個選擇,要麼現在停下棄車逃跑;要麼就是把車開上大橋。
可無論怎麼選擇,結果都非常不妙,他逃掉的機會太渺茫了。就算他體力再充沛,一旦離開車子,在空曠的馬路上也斷然跑不過警車的四個輪子。附近除了大橋外沒有民房,沒有障礙物,六十米高的麒麟大橋下黑漆漆一片,奔騰的川江水湍流而過……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山窮水盡的祝御究竟要做出什麼樣的應對才能轉危為安,成功逃匿?
他冷峻的表情還是沒有絲毫變化,突然再掛一檔,深踩油門,計程車加速駛上了大橋!
高遠帆在後面的警車裡眉頭緊皺,惡聲吩咐:「跟上去!我不信他還會飛!」
因為之前的布控,大橋寬闊的路面上再無來往車輛,在盡頭處一字排開的防爆車、警車尖聲鳴叫,眾多警員蹲伏在車旁嚴陣以待,地下爆胎鏈上的鋼釘寒光閃閃。這種力度的封鎖線,別說是計程車,就是一輛大貨車也根本無法衝過去。
高遠帆的計劃順利實施了一半,剩餘的一半就看如何收網了。
他開始猜測祝御的用意,為什麼面對一條死路,還是義無反顧的衝上了大橋?
沒有駛入橋頭的那一刻,視野所及,是應該能發現橋尾有埋伏的。祝御本該那個時候停車,然後採取對策。高遠帆也不相信他一條路走到黑,真的衝上橋頂的,所以早早的在橋頭周圍伏下了一個大包圍圈,認為抓捕的「主戰場」應該就在這裡展開。
當然橋尾的攔截和埋伏也是為了保險起見,不排除祝御驚慌失措之下未能顧及到危險,沒頭沒腦的扎進去。那樣的效果最好,不把重心放在橋頭,從橋尾逮住這小子一樣省時省力。
高遠帆有一絲絲的困惑在於,祝御幾乎想都沒想就躥上了橋面,直奔最盡頭而去。他採取這麼果斷堅決的策略,可一點不像「驚慌失措」的樣子,反而頗有幾分成竹在胸。
這小子明明走的是一條死路,已經鑽進了天羅地網裡,為什麼還能如此冷靜無畏呢?
殊不知,他在揣摩祝御心機的時候,祝御同樣也窺破了他的詭計。
橋頭停車是跑不掉的,這裡的警戒埋伏甚至更強於橋尾,祝御看到高遠帆洋洋得意的表情,馬上就猜出了他的陰險用心。所以偏偏反其道行之,讓追兵陷入迷茫,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要把高遠帆心目中的不可能變為可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幕金蟬脫殼!
飛馳電掣的計程車離橋尾越來越近,蹲守的警員們事先得到了命令,不能開槍射擊。所以每一個人都很緊張,圓睜著雙眼死死盯住迎面駛來的車子。不準開槍是一回事,但把槍拿在手裡瞄準逃犯還是沒問題的。這樣既可以震懾敵人,也可以為自己壯膽。在他們看來,走投無路的祝御實在沒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就算他把車開的再快也無濟於事。
高遠帆跟在後面,乾脆打開車窗探出頭,獵獵疾風中揮手大叫:「一定要攔住他!第一時間包圍計程車!」對面的警員們已經可以聽到他的喊話,甚至也看清了他焦慮著急的一張臉,汗津津的雙手平端槍托,一握再握……
祝御的臉色依舊堅毅、冷峻,眼睛裡布滿絕決。他耳邊聽見了高音喇叭的警告聲,看到了鋪設在警車前端的爆胎鏈,距離越來越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最後時刻,他猛的一腳剎車踩下,急速打輪中再狠狠的提起手剎制動!
計程車驀然改變方向,硬生生甩尾打橫,輪胎摩地發出尖銳的鳴叫,伴隨著焦糊的縷縷藍煙中,筆直的沖向大橋護欄!
隨後追來的警車司機狠命的踩下剎車,高遠帆一個收勢不住額頭重重撞在風擋玻璃上,但是顧不得疼痛,忙不迭的雙手撐住身體,抬頭觀望,驚疑萬分的睜大了雙眼!
祝御要幹什麼?把車改變方向直衝大橋護欄……這就是他的應對方式嗎?
這小子在玩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抵死也不想被生擒活捉?
麒麟大橋為前不久新落成的雙層七跨一聯預應力混凝土連續梁橋,上行機動車和行人,下層全封閉為城市輕軌專用,主橋橫跨貫穿城區的600米寬川江水面,最高處整整離地面58米,相當於20層大樓高度,是川江市的地標性建築。祝御如果完成這搏命一撞,從這種高度飛躍到橋下,基本和自殺沒什麼區別。
橋下的川江水流並不是很深,今年降水稀少水位下降,情況更甚。河道內亂石嶙峋,連人帶車墜下去,結果並不是淹死,而是會摔死。
高遠帆想到了很多種後果,唯獨沒想到祝御會做出如此大膽極端的舉動!他並不想逃生,而是要送命自殺,這就糟糕了。一個連命都不要了,根本就不想活的人,警方想抓住活口,難度就太大了。
說時遲那時快,計程車猛惡的前躥,瘋狂的蹦跳到人行道上,硬生生把第一層機動車道的護欄撕裂開一條大口子,發動機依然像重傷的野獸一樣轟鳴咆哮,余勢不減,再度揚頭扎向大橋外圍護欄!鋼鐵交鳴聲中火花飛濺,無數車體零件、碎片無規則的激飛迸射,甚至一個徹底報廢的前輪胎帶著轉向軸也被撞離車身,飛上了半空……
轟然巨響中,遍體鱗傷的計程車終於掙脫最後的束縛,在強大的慣性帶動下,飛躥出橋面,扎向一片漆黑的茫茫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