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背水一戰
關小瑩的情緒激動到了頂點,突然掙脫了父親的懷抱,腳步蹣跚的向那輛計程車撲過去。
她曉得祝御既無奈又為難的有事瞞著不說,但卻想不到能是「殺人」這麼大的事!而警方不動聲色的以他們父女為誘餌,布下了天羅地網,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為的就是將他「捉拿歸案」。
這一切發生的太離奇了,簡直超越了關小瑩所能承受的極限。祝御和她從小長到大,什麼樣的毛病可能都有,什麼樣的錯誤可能都犯,但是「殺人」這樣潑天的大事絕不可能和他沾邊。
關向東說了解祝御;關小瑩又何嘗不了解?她剛剛還在為到底去不去加拿大、離開心愛的人猶豫徘徊,轉眼間就被告知祝御是個「殺人犯」,這麼突然、殘酷的結局如何能接受?她要親自質問祝御,親自從他嘴裡得到真實確鑿的回答,警察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到底做沒做過這麼喪心病狂的惡行?
關向東雖然震驚訝異,也無法相信高遠帆說的一切,可畢竟是過來人,馬上就對周遭的實際環境和現實情況有了個初步客觀的判斷。他幾步衝出去,死死的一把又環抱住女兒,任憑關小瑩如何掙扎,奮力把她向回拖拽。
高遠帆是真警察,這毫無疑問。他身邊那些荷槍實彈的下屬當然也不是假冒的,這麼多執法人員埋伏環伺,把場面搞的驚心動魄,顯然也不是為了拍電影或者裝腔作勢。
沒有足夠的證據和事實,出動到如此規模的警力,只為了對付一個殺人嫌犯,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位高警官是關向東報案后負責接待他的專職警員,一番交道打下來,不難看出這個人冷峻沉著的外表下透著幹練、精明,還有那股霸氣自信的專業素養和能力。
高遠帆只要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或者喝酒發燒搞渾了腦子,他也沒必要做出這樣的舉動和姿態。有的是大案要案等著他們這樣優秀傑出的警員去接手破獲,無端端浪費眾多精力、資源去專註一個無足輕重的案情,就算他想,估計局裡的高層領導也不會答應。
而恰恰相反的是,高警官現在採取的行動,無形中反應出了警方認真、高度的重視態度。進入六月份以後,全省公安系統大會上產生了一系列新的決策和工作方向。這些新聞關向東都略有耳聞,其中一條就明確規定:只要是命案,就必須偵破。
這在以往和以後,本來都屬於「老生常談」的一個工作重點,也一直作為常態的指導方針在被執行。關向東只不過是作為普通市民,從前未曾真正了解的仔細,偶然看到了新聞后才刻意的關注了一下,並且記在心間。
那麼現在這種箭在弦上的緊張對峙場面,高遠帆不惜「欺騙」他們父女,採取非常手段要實施的抓捕行動,不正是體現了警方必破命案的決心和力度嗎?
關向東的想法動搖了,他是相信祝御的為人,可是難道就不相信人民警察了嗎?
這個小兔崽子……難道真的犯下了令人髮指的「殺人」罪行?原因呢,理由呢?只要不是神經錯亂、走投無路、深仇大恨,誰也不會膽大包天的走上這條不歸路。祝御真要是殺了人,就必須有一個至少對他自己來說足夠的動機,哪怕這個動機是歪曲的、畸形的,不可理喻的。
此外還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被冤枉了,一個是他失手誤殺。這兩種可能都在沒有動機的設定前提下,所以很容易激起當事人強烈的逆反心理,還有無法抑制的激動情緒,接下來的言行就會導致更瘋狂。
關向東還沒來得及再往下想,高遠帆已經低低的下令:「靠近一點,把他從車裡逼出來!」
七八名警員緩緩向前靠近,平端的槍口依然保持原位,氣氛顯得十分緊張。
關向東父女、黎大叔無法輕舉妄動,都獃獃的站在了原地。身後亮度和穿透力都極強的車燈光柱照射下,他們可以清晰的看到對面的計程車里,駕駛位上的司機早被嚇的臉色刷白、呆若木雞,高高的舉起雙手放在腦後,一臉的無辜和恐懼。
他的後面,燈光能照射到的座椅部分空空如也,而旁邊漆黑的角落裡,沒有任何動靜。
祝御一定就無聲無息的躲在出租司機的身後,不知道在想什麼、做什麼。在這一刻,他所處的位置那麼神秘,那麼的令人牽腸掛肚。
警員們的腳步依然在緩緩前進,黑洞洞的槍口依然無情的瞄準車身,高遠帆嘴角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微笑,舉起高音喇叭再次低吼:「祝御,我再最後重複一遍,馬上下車束手就擒,不要抱有任何的僥倖心理!你的女朋友就在這裡,認罪伏法是你唯一的出路,沒有人願意看到不該發生的事情上演!」
他的話音一落,局勢馬上出現了變化!
十幾雙嚴陣以待的眼睛,清晰的看到駕駛席的車門被打開了,那名司機高舉雙手,顫巍巍的鑽出來,用嚇尿的聲音哀求:「不要開槍……千萬別開槍,我只是個出租司機,我不想死……」
也就是在這短暫的瞬間,他的舉動和聲音,很自然的吸引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一條黑影迅捷的從後排一個翻滾落入到了前排駕駛位上,本就沒有熄火的計程車突然發出尖銳的輪胎擦地聲音,做工並不優秀的變速箱傳來生硬的掛檔聲后,那輛一直靜靜停駐的車子開始沉重的轟鳴,隨即飛一般向後退去!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警員們握槍的手一緊……只有高遠帆,異常冷靜的喊了一句:「不要開槍!」飛速奔向大廳外那一排吉普車,持槍的手在半空中一揮:「上車截住他!」
與此同時,咆哮的計程車由於倒退的速度太過猛烈,車尾「桄榔」一聲狠狠的撞在了花壇上,尾杠、車燈和側裙裝飾稀里嘩啦的掉落,駕駛位上的祝御一臉決絕,毅然換擋、給油,急速打輪中,計程車尖叫著成功調頭,朝幾十米外的大街上飛速駛去。
刺耳的警笛聲瞬即開啟,劃破沉寂的夜空。紅藍爆閃的警燈照耀下,警員們快速登車。四輛吉普車紛紛啟動,捲起塵土飛揚,蹦跳著先後躥出!短短的十幾秒后,一逃一追的五輛車全部開上了主幹道大街,只留下那名計程車司機和關氏父女、黎大叔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祝御用水果刀逼著司機下車,打定了主意冒險一搏。
他和高遠帆心裡都有數,彼此之間的矛盾並不是集中在一樁「命案」上。龐遠傑死了,卻絕對不是死在祝御的手上,他最多就是「時運不濟」成為了龐遠傑生前最後接觸過的人。而高遠帆顯然知道的更多,並且巧妙的利用了「移花接木」之計栽贓嫁禍給祝御,造成一個他殺人潛逃的既定事實。
兩個人的目的完全背道而馳,一個要堂而皇之的抓住「逃犯」,以前所未有的高壓控制主導局勢,逼迫祝御就範;一個則犯了犟勁抵死不屈,誓要單槍匹馬的背水一戰,僅憑一人之力來查明一切真相,搗毀龐遠傑的陰謀,洗刷屈辱和罪名,捍衛尊嚴和名譽。
成功的解救出關小瑩,並把她帶到了親人身邊,更堅定了祝御「造反」的決心,他現在放開了手腳,沒有什麼可再顧慮的了,所以選擇「任性妄為」的驅車逃離。
龐遠傑陰險歸陰險,但還不至於和那些神秘綁匪一樣,無恥到用關小瑩或者是身邊的親友來要挾祝御,只要他還是一名警察,就有屬於警察辦案行事的底限和原則。此外,他也不敢真的下令開槍。
祝御算準了他的心理,所以肆無忌憚的逃之夭夭。如果他真的十惡不赦,真的是負隅頑抗,那麼多警員手裡的槍絕不是吃素的,區區一輛破舊的計程車,肯定擋不住亂彈齊發。
只有高遠帆心裡有數,他可以向外界宣布祝御是個「殺人犯」,但卻不能真的用對付殺人犯的手段直接把他擊斃。一半的原因在於這不是事實;還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更重要的任務:那一噸黃金!上級向他也下達了死命令,要求和目的與江雪婍前不久要執行的如出一轍,所以祝御可以受到威脅,卻絕不能因此喪命。
全面「蛻變」的祝御不但識破了他的意圖,還打算硬碰硬的與之交鋒,堅決不妥協服軟。
江雪婍第一次對他的蒙蔽還有後來的一連串事件已經成為「過去式」,祝御最終掌握到了警方的真實目的,也明白了自己被「陷害」的幕後真相。如果說他容忍江雪婍還有情可原,面對高遠帆的故技重施就斷然不會再「姑息遷就」!
十二年前的無頭大案到底和他有什麼干係,警方為什麼要如影隨形的死纏爛打,祝御真的不想涉足其中,從心底里排斥。因為他有一種預感,一旦攪入進去的話,自己的生活就會徹底被改變,動蕩詭譎的危機隨時都會充斥在身邊,休想再回到曾經的風平浪靜。
骨子裡,他並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獵犬。只想做個平平凡凡的自己,淡如白水般安定生活。那個「鐵叔」是案犯主謀,被終身監禁屬於罪有應得;大鬍子趙子光適逢其會,鬼迷心竅的棄善從惡也是咎由自取……他們是他們,祝御才不想走這些人的路,他是清白的、無辜的,是高遠帆硬要把冤屈的罪名加身,無形的銬鎖套嚴,所以除了反抗,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