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虹·姐姐
和女孩的愉快的重逢，宣告了男孩假期的開始，同時也讓男孩在此後的一個星期裏，一直以一種喜悅的心情做著各種事。
於是，男孩動不動的沉思與傻笑，引來了家人的奇怪。
“這孩子是怎麽了？”
“不知道。”
父母對此都感到無奈，問過他幾次後見他不是真的癡傻了，也就不再掛在心上了。
在小城的西北角和東南角，崎嶇不平的區域裏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平房，有有院落的，也有沒有的，有土坯的，也有紅磚與瓷磚拚接的這裏集中了小城超過一半的人口，與位於城中央的顯出些高樓大廈樣子的樓房形成了些明明顯顯的對比。
在一家以紅磚砌成屋子而以土築成院落的人家裏，堆積著半個冬天積攢下來的一堆將融未融的雪。
陽光，在以偏北的角度下，為院落的一半的麵積抹上了一層厚厚的影，而另一半卻是在半堆雪的映耀下，透著些閃亮。
房子的四個雙層玻璃的窗戶前，一個女人站在那裏，用貓形的花灑澆灌著窗台上的盆栽，盆栽長的不是很好，葉子是被衝淡了的病態的綠，本應是開花的植物卻光長著葉子。
女人很瘦，瘦的身體，瘦的臉，卻在透著已不是少女的臉上長著一對大的出奇的琥珀色眼睛，眼角的幾絲因歲月變得深層的眼線深深的向著臉的兩邊延伸著，似乎可以一直延伸到燙的蓬鬆的泛著黃的頭發裏。
女人穿著一件普通的居家連衣裙，天氣的晴朗與鐵爐裏發紅的炭火使得房子裏不顯的很冷，讓她得以光腳的穿著拖鞋在地上走動，她右手提著花灑，左手隨便的拿著一塊抹布，順便將流到外麵的水擦了去。
房子的門不知什麽時候開了又關上，靜靜的就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但卻是確實的發生了。
“姐姐。”，一個少女走到了她麵前，微笑著，卻似乎又帶著些別的。
女人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卻在本來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了笑意。
“昨天晚上回來的吧？”
“嗯”
“記得我那會兒也一直坐這趟晚上的車”，女人依然澆灌著，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姐給我吧。”，少女說著，伸出手接過了花灑和抹布。
見有人接替了她的工作女人坐到了豎擺著的木床上，“你還別說，還真挺累的。”
少女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順著植物枝葉間的空隙噴灑著。
“還和小時候一個樣，走路一直靜悄悄的，我都沒有聽到你進來的聲音。”，女人顯出些慵懶，雙手支著床上鋪就的床單，幾乎整個身體都已經躺在床上了。
“大白天的進來個大活人你都沒發現？這樣可不好，萬一進來的不是我怎麽辦？姐夫也不在家，唉對姐夫呢？”
“跟著建築隊到臨近的縣城去給人裝管子去了，昨天剛走，我得自己待三四天了。”
“哦……那我這幾天就住在你這兒了，省得你一個人。”
“那多好！跟小時候似的。”，女人笑了了下，又將臉別去看著別的了。
“像小時候？”，少女澆灌過了所有的盆栽將花灑放在地下用抹布擦了擦手，走到女人的跟前接著說：“那，我還和你睡同一床被子唄？”
女人別過頭來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少女小巧的有些向上翹的鼻子，“沒個大的！”
少女笑了，女人也笑了，同時的。
在太陽漸漸的向西運動下，院落裏的陰影以越來越小的麵積變化著，那堆雪穩穩的，一動不動的，就在那裏。
“學校裏的一切，都習慣了吧？”，女人問。
“嗯，就是感覺，沒你說的那麽好。”
“哪裏不好了？那可算得上是我的母校啊。”
“哪兒的學生，都不太好相處。”
“怎麽？跟人鬧別扭了？”
“那倒沒有，就是覺的……啊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吧。”
“別管那些，老師教的不錯就可以了，畢竟也是去學習。”
“嗯，我知道；姐你想吃什麽？我做給你。”，少女笑著，顯著在親近的人麵前的調皮。
“你做給我？”，女人笑了，“你忘了你那點本事還是我教的呢！”
“青出於藍而甚於藍嘛！”
少女說著就準備著出去買菜了。
“你這火急火燎的，知道我想吃什麽嗎？”，女人問。
“餃子一定是錯不了的，你在家和麵，我去買豬肉和菜。”
“路上小心點，滑。”
“知道啦！”，少女說著已經打開門走到了院子裏。
見少女離開了，女人漸漸的收起了笑容，平靜的坐了片刻的似乎在確認少女是不是已經走了之後，女人彎下了腰去，從床下的櫃子裏取出一個包裹來。
包裹打開之後，一件一件的嬰兒的衣服 的呈現出來，各種顏色的，紅的，黃的，藍的綠的各個年齡段的，滿月的，百歲的，一周歲的
女人一件件的展開來端詳著，拿起那個比一比，鋪開這個看一看的，就像是在為自己剛出生的小嬰兒選衣服一樣的，來來回回了好一陣子。最後都有 的放了回去，重新用包裹將所有的衣服包好放在了床下的櫃子裏。
少女偷偷的站在牆角看著這一切，默默的，直到包裹收起的那一瞬間，才邁開了步伐。
過了有一會兒少女才帶著一把茴香和一斤半豬肉高高興興的回來。
“怎麽去了這麽久啊？”，女人若無其事的問。
“多走了幾家，好買點新鮮的啊。”，少女舉了舉自己手裏的新鮮的茴香和一斤半豬肉。
“這個季節能在這兒買到茴香？真的不容易啊。”
“要不你怎麽會覺的我去了這麽久呢？不過真的，這的人還是沒有吃茴香的習慣唉。”
“嗯，也就咱倆了。”
“我還不是被你給帶的！”
“被我給帶的？你這丫頭。”，女人透著成熟勁的笑了笑，“誰叫你小的時候我喜歡什麽你就喜歡什麽呢！”
少女做了鬼臉，“我菜和肉都買回來，你和的麵呢？”
“就差一攪合了！”
“沒和不就得了，看你越大越懶的哇！”
“這不你的餡兒也還沒好呢嘛。”
於是倆人開始各自忙碌起來，少女做餃子餡兒，女人和麵。
“哎呀！”，少女突然喊出聲音來。
“怎麽切著手了？快讓姐看看。”女人停下手中的活兒走到了少女的身旁。
“好疼好疼！你看好疼！”，少女捂著沾著肉末和茴香屑的手指說。
“快給姐看看，也不小心點！”，女人將少女的手握了過去。
少女慢慢的鬆開了手，卻沒有看到一點傷到了的痕跡，被肉的溫度浸的通紅的手指，不帶一絲血跡的。
“好啊你個死丫頭！竟敢騙我！”，女人伸手就在少女的頭上拍了一掌。
“哎呀！麵！”，少女笑著躲著。
姐妹倆就這樣便做飯邊鬧了起來。
餃子被真正的下到鍋了的時候，屋外的光已顯出了鵝黃，在最外圍打著一圈特殊的雲層，泛著彩虹色的，階段性的地方還閃著本該是太陽才有的光，於此同時的天幕也有些昏蒙的感覺，雖然除了那一圈奇怪的雲之外再沒什麽其他的雲了。
院子裏的陰影已經和光明混為一體，分不清是光明還是黑暗。
屋子裏因為餃子的熱騰騰的白汽而在窗戶上蒙上了一層水汽。使得窗外變得更加看不清的雲雲點點的，仿如某國畫家畫中的日出。
“還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在冬天玩玻璃窗了。”，女人回憶著，想念著過去。
“先不說什麽小時候了。來嚐嚐我調的餡兒味道怎麽樣！”
“你是又想讓我給你品生熟吧？”，女人揭穿到，但還是接過碗的將餃子吹了吹放到了嘴裏。
“又揭穿我！”，少女佯裝做生氣，“怎麽樣啊？”
女人咀嚼著，細細的琢磨著缺了什麽，“忘記放味精了，不過，味道還行。”
“那就好，我也來嚐嚐！”，少女說著將女人吃剩的半個餃子連同碗一起奪了過來。
“一鍋呢！你就搶我的！”
少女吃著餃子，做了個調皮的動作。
伴著屋子裏姐妹兩熱熱我鬧鬧的吃飯，天也漸漸的陰沉了下來，中國北方的冬天特別的容易黑，這是每一個生活過的人都知道的。
而院落裏，也徹底的往著黑暗的勁頭發展了。
時光的流逝仿佛是一瞬間的事，在你剛要感覺到喜悅的時候。
白熾燈管下，姐妹倆睡著同一張床蓋著同一張被子的聊著彼此的心事，卻又彼此都藏著最隱秘的。
“虹，姐問你個事你必須如實的回答。”
“什麽呀？”
“你現在有沒有對象。”
虹故作深思的猶豫了下，“嗯，有人追過我，但沒答應。”
“真的？”
“真的。”
“你也別嫌姐多管你，姐是怕你走我的路子，少不更事的一味的傻。”
“放心把姐，真的沒有。再說，我看你和姐夫現在也挺好的呀！”
女人聽到這裏笑了，藏著什麽的。
“那姐……你可不可以也答應我一個要求？”
“嗯，說吧。”
虹頓了頓的從被窩裏欠起上半身，“那個……今年過年……還可以和往常一樣的回家和我們一起過嗎？”
女人隻聽了半句就收起了笑容，一瞬間的換了個心情，心底某些不被原諒的人和事開始翻湧起來她沒把話接下去，也沒有顯示自己有多生氣，隻是把頭掉過了另一邊，留給虹一個消瘦的後背以阻斷她的視線……
虹知道自己說了該說又不該說的，雖然還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但隻能默默的關掉了白熾燈的開關。
青黑的天幕下屋子裏的爐火呼應著天上的月牙，看似靜謐又安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