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車站·虹
“徽:
估計這封信到的時候你已經回來了或者是在回來的火車上了吧?所以有可能你暫時看不到這封信,如果你在它到達之前就乘上了回來的火車。
想去什麽地方玩啊?我請,雖然咱的小城也沒什麽可以玩的地方,但你回來一趟一起走走也好,你可別不回來了,答應我回來可不許反悔啊!
我的病在你的信來到的前幾天就好了,之後我就返回了學校正式開始了高中的生活,你說自己很抱歉對我的病一無所知,其實沒什麽的。這病已經跟了我五六年了,時不時的犯一次我自己也早已習慣了。
徽,或許你說的對,我們的每一次升學,每一次離別都是在從不熟悉到熟悉的,對於小學我沒有後悔過,對於初中我更加的沒有後悔過(因為你,也因為其他的一些人)。雖然現在的我還是沒有徹底的適應高中生活並覺的它有些太過的乏味,但我想我總會適應的了這一切的,不需要多久,也不會是馬上。
雖然隻有一個多月不見你但你一定改變了不少吧?是不是變成一個頂時髦的都市小帥哥了?不過,不管你變成什麽我已相信你都不會在內心發生任何改變的,對嗎?
徽,“中秋”你是怎麽過的?一個人第一次在外地過中秋一定不是太好受的吧?好想去陪你但卻做不到,一來自己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真的有些膽怯,二來我父母也不會同意我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唉,要是我再年長幾歲就好了,我一定會去陪你過中秋而不是讓你這樣的一個人。以後吧!以後我一定會跨域兩個城市去和你過一個節日,相信我,一定做到!
期待著你的回信,更期待著與你的再次相見,在那頭照顧好自己!祝安!”
女孩收筆,將台燈收起到枕邊,宿舍裏的其他七個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睡覺的,學習的,看小說的,此類種種。女孩從上鋪下來準備上個廁所,夜已深沉,小城的燈已滅了大半,隻剩下街道隻亮一邊的路燈還在堅持著在十二點之前亮著。
“晶:
這次我要和這封信賽跑,看我兩誰先見到你,你猜是誰會贏呢?
我的火車是明天早上的,估計當天下午就會到家,第二天就能見到你,回去請你去玩兒,這次一定要我出錢,你不許再和我搶了!
今天是學校正式放假的前一天,因為明天沒有課了所以宿舍裏的其他三個本地的都已回家了,宿舍現在就隻剩我一個人,雖然有些孤單,但想想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心裏便不禁升起了一絲興奮,真想立刻就飛奔回去見見家人見見你。
第一次有這麽想回去的衝動,回到咱們的小城的衝動。可能是因為自己現在多少算的上是客居他鄉的遊子的緣故,頗有些獨為異鄉客之感。尤其是中秋那天,宿舍裏也像今天一樣隻有我一個人。那時我獨自躺在床上,聽著手機裏的歌,看著被城市的高樓大廈斑駁了的明月,心裏就莫名的憂傷起來了真的,有些事是隻有你自己經曆過體會過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的,過去我總覺得古人的那些思鄉思人之作都是一往閑愁的胡亂感慨,直到自己真正的在佳節於異鄉獨過時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麽是‘月是故鄉明’,什麽是‘辛苦最憐天上月’,什麽是‘明月何時照我還’;與此同時的,對你對家人的想念也比平時劇增了不少,於是自己在心裏暗暗的說,‘無論如何,國慶假一定要回去看看’,既使家人都沒什麽改變,既使你也還是一個多月前分別前的樣子,即使咱們的小城依然是那麽的髒亂差,我都要回去看看。
於是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課一上完我就立馬打著出租去了火車站,在排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隊之後好不容易買到了明天早上的站票,雖然可能會累點,但阻擋不住我‘回家的欲望’。
好了,這次就說這麽多吧,關於這裏的其他一切我等會去見到你之後再告訴你,期待和你的相見,你有沒有改變些什麽?唉,一個多月不見你有能變到哪兒去呢!至此。”
男孩落筆,將窗簾拉起準備入睡,窗外的月光已不似中秋時候那般明亮,彎彎的,藏在都市的高樓間;但男孩期待著月亮的再次填滿,最好是就在這幾天一下子就又變成滿月,好讓他過一個遲到了的,卻又本應該準時的中秋。
都市與小城,兩地,一樣的月,不一樣的人,月光下的牽絆,共同的思念。
即使是在熱島效應影響下的都市,在秋天的早晨也逃不脫應有的陣陣微涼。
天還沒有大亮,遠處東方的朝霞還是一塊藏藍的抹布,啟明星也沒有落下,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是在與即將到來的晨曦媲美抗爭。
天邊的魚肚白被城市的工業廢氣染成了黑鯰魚的脊背,濃濃的,使得男孩的鼻腔由不規則的圓變作了沙漏的形狀,在沒有晨風卻可以感受到晨氣的涼意裏,男孩收拾好了回家的行李,一個背包,僅此而已。
火車站是個幾乎一直都很擁擠的地方,各種各樣的人,外出打工的農民工,沒有趕上飛機的商人,乘著“十一”走訪旅遊勝地的遊客,以及像男孩一樣的外地求學的學生,諸此等等。這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心髒,將來自全國各地形形色色的如血細胞般的人送往全國各地,再在有朝一日把他們送回到這裏,被迫的,願意的,亦或去留都無所謂的。而火車,就是從心髒通往全身又從全身通往心髒的靜動脈血管,按照心髒搏動的動力的大小將一顆顆血細胞送到或遠或近的各個部位一個國家的大大小小各個地區。
通過驗證門的時候男孩出了些小意外,因為是未成年的原因而沒有身份證,經工作人員驗證了一圈後才被通過進入。在一樓大廳的顯示器顯示男孩的火車是在二樓的檢票口,而通往二樓的電梯壞了,所以男孩隻好背著鼓鼓的背包略有些吃力的爬到了二樓。
本以為自己是最早的,哪知道二樓的候車室的座位已不剩幾個了,一些站著或坐著的人,滿滿的;各種材質的各種包裹以及箱包,鼓鼓囊囊的,被塞在座底或者放在座位上。男孩找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才在一排座的盡頭找到了一個位置,旁邊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胖老人,臉紅撲撲就著香腸在喝啤酒。男孩將背包抱在手上坐了下來,也不知那老人是故意的還是正常生理反應,對著男孩的這邊來了個響亮的酒嗝,於是一股夾著酒氣與口氣的氣息撲麵而來,倒是意外的打通了男孩被煙霧籠罩過的鼻腔。
離火車到站還有差不多兩個多點,男孩在等了半個多小時之後便有些無聊了,但卻隻能幹坐著什麽都做不了,書倒是帶了不少,但都是些課內的課本與學習資料,不適合在這種熙熙攘攘的環境下翻看;男孩很後悔為什麽不帶上那本《時文薈萃》,要不也不至於就這樣閑著。
無奈,男孩隻好靠觀察在這裏的各種各樣的人做的各種各樣的事來排解無聊。人們幹什麽的都有,碰到熟人嘮家常說笑的;生氣的向著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傾述衷腸的;互相懷抱著發表離別的;以及像男孩一樣無聊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麽的
在向著周圍環視了幾周之後,男孩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消瘦的雙肩,消瘦的下巴,神奇的大眼睛虹
她正和幾個看起來像是她同學的人站在一起說說笑笑,大眼睛一閃一閃的,放射著淺褐色的光芒,與候車室的燈光交相輝映;笑聲裏,神奇的眼角一動一動的,帶出幾道或深或淺的線
男孩還不知道虹的名字,因此沒打算上前去打個招呼,其實即使他知道她的名字是虹他也不會走上前去,因為此時,男孩還不善於與女孩之外的其他女生交際。
於是男孩就這樣時不時的向虹所在的方向望一望,看著她或說或笑或平靜,一直到火車到站。
顯示器上顯示出了車次的到站提醒,工作人員將鎖著鎖鏈的檢票口打開,所有等待這趟車的都開始躁動起來,大小的包裹,各色發色與各種發型的人頭,都開始往著一次隻能通過一個人的出站口一窩蜂的擠。在這小人潮中,男孩的視線漸漸的被阻斷了。
多年以後的男孩會跨越兩地的去陪孤單一人的女孩共過中秋,屆時,他會拿著女孩的手機給虹打一個電話,在對著電話那頭的虹的情況下他會溫柔的笑著對女孩說,“她對我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