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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細作歸來

  張惠地位崇高,旁人不敢接話,而伯顏卻對張惠的這番話頗不以為然,沉吟了一下,說道:「南人偽朝已如喪家之犬,就算不容,怕是也無力干預了。再者,依我看這些新政雖然貪利,但是卻不失為情急之下的變通之道,還是頗有可取之處的,這馬、卓二人,確不是易與之輩也!」


  張惠受儒家思想桎梏太深,雖已是元臣,易了虜服,人也變得務實了許多,但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到了關鍵時刻,他還是改不了埋藏在他潛意識之中的那些漢家倫理觀念。


  張惠本想要辯駁,可伯顏的話似乎也有些道理,南朝已是窮途末路了,這不管不問的隨便折騰,估計其中也是存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吧。


  張惠不再言語,而伯顏想了想,又對著池本問道:「據爾之言,呂師夔部定是被那少年知州領軍全殲了,然,本相就不明白了,言利之法對梅州軍民的振奮不小,然強軍終非一蹴而就之事,就算爾士氣高漲,然體魄不濟,意志不堅,於戰之時,又能有何為也?」


  諸將紛紛點頭,覺得右丞相的話很有道理,想南軍既體弱,又畏死,就算在重賞之下士氣暴漲,那或可逞一時之威,想來終難改變大局,總是逃不過一個輸字。而呂師夔部雖不是草原精銳,但也都是些百戰餘生的漢人老兵,更何況還有能以一當五的三千探馬赤軍,七千漢輕騎,戰力絕對可觀,南人就算有一時之勇,但怎麼可能殲滅呂師夔全部,竟連個人都逃不出來呢?

  池本聞言卻不慌不忙地答道:「回稟右丞相,小的初時也大惑不解,甚至一度以為此乃那黃口知州在虛報功勞,可是後來,小的越打聽此戰細節就越是心驚,最後終於被小的探得一個大秘密!」


  「哦?什麼秘密?快說!」伯顏被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開口追問,頗有些失態。


  「回稟右丞相,雖然南軍受命不得泄露此戰細節,但是在小的不斷的誘哄之下,終於得知南軍已製成一種能迅速引燃的火油,取名烈火油,其威力實是猛火油的百倍不止,據說一個拳頭大的小瓶,便能在半息之間燃盡三丈方圓,且水澆不息,遇雨更威,而且還有傳言……傳言……」


  眾人聞言,皆大驚失色,心說一個拳頭大的小瓶,便能燃盡三丈方圓,這威力果真不是猛火油所能匹敵的,而且水澆不息,遇雨威力更增,這.……這還是人間之物么!


  張惠緊皺著眉頭,又很不耐煩問道:「還有什麼傳言,速速道來,吞吞吐吐的作甚!」,

  池本地位太低,而張惠今日穿著便服,所以他並不知張惠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但從對方能在丞相面前隨意插話發問來看,便知此人一定是個大大的官兒,此刻見對方發怒,登時嚇了一跳,不敢再賣關子,忙答道:「據傳言那黃口小兒誘騙呂大都督入伏之後,便射出無數烈火油瓶,並同時施展妖術,引來天雷點火,又喚雨助威,以增火勢.……」


  「混賬!什麼天雷點火,呼風喚雨,真是荒謬!荒謬!來人,將這胡言亂語的東西拖出去,斬……算了,先打三十軍杖待罪好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張惠聞言大怒,覺得自己這細作純粹是在愚弄自己,著實可惡,本想一刀砍了,可想想這廝或許還有用處,於是臨時改了口。


  張惠算是大發慈悲了,可池本還是亡魂皆冒,心說三十軍杖打下來,那和打死又有什麼區別?我這冤不冤吶!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池本咬了咬牙,再不顧忌對方官職高低,又對著伯顏連連叩頭,喊冤道:「右丞相!小的冤枉吶!小的卑微,哪有膽子胡言亂語啊!說實話,小的先前也是不信,可小的分別詢問了七、八人,卻是眾口一詞,而且其中還有兩人是被小的灌醉之後才說出來的,這實在不像是作假啊!」


  「混賬!還敢胡言亂語,莫非是嫌三十軍杖太少了么.……」張惠大怒,覺得這細作死不認賬,當真是好不可惡,這不是那自己當傻子么。


  張惠很理性,可卻不代表別人和他一樣理性,蒙古人沒受過什麼儒家教育,可是相當地迷信的。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少年郎,出山幾天就名滿一城,被人奉為大賢,並一躍而登高位,這南朝人就算是瘋了,但總也不至於瘋的這麼離譜吧!再者說了,這少年不但會造什麼新式火油,而且還率軍全殲了呂師夔部,這若還不算是奇迹,那還能算是什麼?而一個能創造出如此奇迹的人,你說他若是一點兒仙法妖術都不會,那能說的過去么?

  再看這和尚細作,面色激動,據理力爭,怎麼看都不像是在騙人的樣子,而且他欺騙丞相,於他自己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眾將都信了,伯顏雖覺得池本的言語有些誇張,但是也覺得有些道理,說不定那黃口小兒知州就像咱們大元的薩滿一樣,多少懂得些法術,或許還能請翁袞上身.……

  「翁袞」是蒙古諸神和吉物的統稱,從獸到人,各式各樣,蒙古族薩滿祭祀之時總要請各式翁袞上身,並依靠想象來模仿各種翁袞的動作,並以類似於舞蹈的形式表現出來,通俗點兒說,也就是咱們時常說的「跳大神兒」了……

  當然了,蒙古人並不認為他們跳大神兒的薩滿是愚昧和可笑的,相反,他們對此無比的虔誠。而相比之下,薩滿在蒙古部落中的崇高地位,要遠遠高於生活在漢人中的高僧和道尊啊!


  大部分的蒙古人都只相信薩滿的強大,相信天下間只有薩滿才是真神的使者,只有薩滿才能施展神術來懲罰人或救人。不過伯顏南征北戰一生,見多識廣,他卻相信這天地間是有諸多不同宗派的神靈的,而凡人的戰爭,不過是諸神戰爭的表現罷了。而今大元帝國能一統四海,顯然是因庇佑之神的神力強大所致,但這並不意味著其餘宗派的神靈就全然無力了。


  南人統佔中原千百年,雖朝代更替,但血脈始終未改,而今長生天庇佑大元入主,雖已成定局,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南人之神想來還要再作垂死一擊,而這小兒知州如此不俗,出現的又如此之詭異,嘿,說不定此子便是南人之神派來的使者啊……

  能落雷,能喚雨,這法力怕是連乞顏部的大薩滿都.……咳咳,總之此子不容小覷啊!


  伯顏雖不信南人之神還有回天之力,但亦不免有些擔憂,因為如此一來,那南征大業恐怕就要多一些手尾了。


  伯顏有了自己的明悟,當然就不能再由著張惠胡來,於是趕緊介面說道:「哈哈哈,張大人毋須惱怒,南人本就好吹噓空談,三人成虎,誤導了這個.……這個池本.……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張惠見伯顏開口求情,便知右丞相怕是信了這細作的胡言亂語,不過張惠也知道蒙古人都很信奉鬼神,既然伯顏已信,那恐怕自己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張惠很不爽,側頭不再言語,伯顏見狀,也不以為忤,沉吟了一下,又對著池本說道:「依爾之言,那小兒知州先是以計誘呂師夔入伏,然後再縱火焚之,而賴以建功者,當是那烈火油之威,對否?」


  池本一愣,本想說不光是靠烈火油的威力,還有那引雷喚雨之術也是霸道的緊。可是他瞅了瞅張惠,實在沒敢再去強調這一點,只好應到:「回稟右丞相,確是如此,那烈火油確是威力奇大,呂大都督猝不及防之下,便吃了大虧。」


  伯顏點了點頭,又對著廳中諸將說道:「呂師夔誤中敵計,以至於全軍被焚,此乃輕敵之過也!於今形勢有異,爾等日後統軍出征之時,當切記謹慎二字,決不可再蹈其覆轍矣!」


  眾將齊聲應諾,心中卻都暗想到:人家利器在手,且又會引雷,又會喚雨的,那咱們光是謹慎又能有個啥用?再者說了,這才是咱們知道的,搞不好人家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妖法呢!


  眾將一想到此處,不由得氣餒之極,更有人鬱悶地想到:你說南朝眼看將亡,怎地忽然出了這麼一個妖孽,呂師夔部不消說了,如今看來張榮實部怕是也毀在此子手上了,唉,這兩部合共有八萬人,戰力皆不弱,結果卻被人輕易收拾,這妖法當真是厲害的緊啊!而若再被他施展幾回,那恐怕咱大元的兵馬就都要折了啊!

  諸將越想越氣餒,不過這氣餒的都是蒙將,相反一眾地位稍低的漢將倒是沒有像他們那麼灰心,而只是在好奇那烈火油到底是何物所制,為何竟能有那麼大的威力,話說這東西要是早些現世的話,那咱們手握殺器,還用得著像今日這般低三下四地伺候這群塞外蠻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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