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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嶺南文會

  次日,怡情閣後院小樓。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弦雨一大早就心急火燎地衝進了趙清凝地書房之內。


  正在幫自家小姐梳頭的丫環紫煙很是不滿,不等弦雨站穩,就厲聲埋怨道:「死丫頭,一大早你咋咋呼呼地吵個什麼,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啊!」


  弦雨嚇得吐了吐舌頭,猛地一縮脖子,平靜了下來,趙清凝看著不忍,便輕聲說道:「行了,弦雨天生就是個急性子,紫煙你是看著她長大的,難道還不清楚么!」


  紫煙聞言撇了撇嘴巴,不忿地說道:「這話倒是沒錯,不過正因為她是我看著長大的,所以我才搞不明白她是怎麼養成這副脾氣的嘛……」


  趙清凝微微一笑,打趣道:「還不是你這個又當姐又當媽的人給寵壞的,你又怪得誰來!」


  「我哪裡寵她了,都是小姐你總護著她好不好!」紫煙一臉被人冤枉了的模樣兒……


  小姐和紫煙互相鬥口,弦雨站在一旁卻成了沒事兒人,頓感備受冷落,於是不甘寂寞地大呼道:「喂,你倆到底還想不想聽最新消息啊!」


  「喂什麼喂!沒看見小姐在這兒呢嗎!一點尊卑都不分……」紫煙雙手叉腰,眉毛一抬嬌斥道,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驚叫道:「什麼,有卓公子的最新消息了!!!」


  紫煙的聲音響徹小樓,弦雨不滿地斜了她一眼,嘟囔道:「也不知道咱倆誰成天咋咋呼呼滴……」


  「行了,弦雨你今日又在外面聽到了什麼,倒是快說啊!」趙清凝一聽見卓飛的消息,登時沒了心思再看她倆鬥嘴玩兒,急切地問道。


  紫煙也沒去在意弦雨地態度,催促道:「是啊!快說嘛,你看把小姐給急的……!」


  也不知道你倆誰更急!

  弦雨先是腹誹了一句之後,這才氣哼哼地說道:「方才我走到前院,聽見管事花全正在和別人閑談那傢伙,我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那傢伙昨天又出了天大的風頭,搞得如今滿城的文人公子都忙碌了起來,據說,昨晚來這兒吃花酒的公子們,不管是老的少的,就沒一桌兒是不談論這事兒的……」


  「你快說?到底是啥事兒啊!」紫煙好奇地問道。


  弦雨沒好氣兒地瞪了紫煙一眼,埋怨道:「紫煙姐,你別催啊!你一催我都不知道說到哪兒了!」


  「呃……好,好,死丫頭你繼續說,若說不好的話,哼哼!」紫煙扮出一副惡狠狠地模樣兒威脅到。


  「小姐,你看她!」


  趙清凝沒好氣兒地白了弦雨一眼,說道:「活該!你若再賣關子的話,那連我也不饒你了!」


  保護傘失靈,弦雨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據說昨天先是從廣州傳來了捷報,後來那傢伙不知道怎麼又救下了三個江西斥候,再接著又在城頭論……論什麼法,反正最後全城的文人公子們全部都被搞得魔障了!」


  啊!這都是什麼跟神馬嘛!

  紫煙聽完,登時跳了起來,大嚷到:「死丫頭,你在亂說什麼瘋話呢!」


  弦雨本想辯駁兩句,可一看趙清凝也是面帶慍色,登時便不敢多言,只是委屈地說道:「我又沒亂說,花全他們確實是這麼說的嘛,我又不好意思上前仔細打聽,這能怪得了我么……」


  趙清凝皺了皺眉頭,說道:「原來如此,這也怪不得弦雨,她一個女兒家,畢竟不好意思細問的……」


  「就是嘛,小姐說的對。」弦雨一面附和,一面示威般地瞄了瞄紫煙。


  紫煙也懶得去理她,又轉身對著趙清凝說道:「小姐勿急,且先安坐片刻,紫煙這就出去打聽個清楚。」


  紫煙說完,抬腳就向門外走去,趙清凝忽然伸手攔住了她,然後兩眼一亮,堅定地說道:「不,還是我自己去的好!」


  ………………………………


  女人出門總是要打扮很久的,而女人若是扮成男人出門的話,那就要打扮的更久了……


  一個時辰之後,怡情閣臨街的後門里,鑽出了三個娘娘腔的風流佳公子,不,應該是兩個佳公子再外帶一個書童。總之三人出的門之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鬼鬼祟祟地忍不住掩嘴竊笑起來,直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更有兩名老婦路過,見此情景后……


  老婦甲不禁自言自語地哀嘆道:「世風日下,年紀輕輕地不學好,卻專門往花街柳巷鑽,唉,也不知道看看日頭,這才是什麼時辰啊!」


  老婦乙聞言,亦有同感,言道:「現在的後生哪管的了這些啊!就算是白日宣(陰)那也是常有的事兒,我兒也是……嗯,老姐姐,我看你說錯了,這三人應該是剛從裡面出來的,倒也算不得是白日宣(銀)啊!」


  老婦甲一愣,旋即大怒道:「白日宣(銀)倒也罷了,這夜不歸宿則更是可惡,孰不知家中娘子正含淚苦待么!哼哼,我家裡的那個死老頭子也是這副德行……!」


  「啊!」


  兩個風流佳公子外帶一個小書童聞言后乍了乍舌頭,羞得是面目通紅,趕快貼牆遁走,踅摸著還是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好……


  …………………………….

  三人走了兩條街,蹲了兩家茶肆,可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談論此事兒的人倒是不少,可能說的清楚來龍去脈的卻又寥寥無幾,有幾個敬業的說書先生倒是貌似了解,可惜他們把事實說的太少,卻把自己猜測的,吹牛的,煽情的,亂套的等等元素夾雜了太多太多,搞得好好地一個卓公子,愣是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真是令人好不著惱!

  趙清凝聽了幾句之後便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便拉著兩名丫環跑了出來,三人站在街邊一合計,紫煙道:「小姐,雖說知道此事兒的人不少,可卻也不知道他們說的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啊!」


  弦雨不等趙清凝開口,便聳聳了鼻子,說道:「要我看壓根兒就沒一句話是真的,那傢伙要是真有那麼好的話,早就升天當佛祖去了!」


  「死丫頭,你胡說什麼呢!」紫煙大聲呵斥了一句。


  趙清凝也狠狠地瞪了弦雨一眼,又沉吟了一下,說道:「卓公子既然是在城頭論法,那一般的百姓恐怕即使是親眼所見,卻也未必能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嗯,對了,嶺南文會不是逢六便開館賦詩論策么,今日剛好是九月二十六,正是本城文士聚集之期,咱們三人且過去聽聽,想必定能有所收穫!」


  「啊!小姐,這妥當嗎?」弦雨苦著臉問道。


  紫煙想了想,也很猶豫地說道:「小姐,萬一咱們再被旁人給認出來,那……」


  趙清凝搖搖頭,說道:「見過我樣貌的本就沒幾個人,更何況如今咱們又女扮男裝了,想來更是無妨。嗯,再說了,就算真的被人認出來了又有何妨,咱們總也不至於被掃地出門吧……」


  紫煙和弦雨對望了一眼,心道:小姐您老人家的才名全城皆知,誰會沒事兒把你給轟出來啊!咱這不是擔心一旦被人認出來之後會引得全場大亂,沒人再賦詩填詞了嘛……


  ………………………….

  嶺南文會,坐落於梅州北城,是幾乎緊挨著北城門建造的,據說文會的創始人特意選址於此,是為了方便迎接來自北方的文人墨客,以文會友,共論時策。畢竟在這年頭,嶺南因地處疆域至南,還略嫌偏遠,有名望的宿老名儒還是以北人居多,遊歷至此,那也多半是從北城門進來的,而且這也是梅州官衙都建於北城的主要原因之一,唉,大家都為了圖個方便嘛。


  所以嶺南文會這座佔地數畝的大園子的正門便是沖著北面開的,而園子里那座用來講解詩文,論述時策的二層小樓,便叫做望北樓,此樓平日里與一般的酒樓茶肆無異,也開張營業,可是卻只接待有身份的讀書人和某些想要附庸一下風雅的外地富商,平民老百姓若穿著體面倒也不是不能進去,然此樓的茶資卻高過市價一倍有餘,僅此一點,便足以讓升斗小民們望而卻步了。唉,總而言之,這種做買賣的風格,恐怕更接近於後世的某些高檔私人會所,因為他們的客戶群都是特定層次的,只不過此會所可比後世的那些要乾淨許多,因為來此處的都是些有文化有抱負的雅緻人兒,平日里賦詩填詞,飲酒潑墨,甚至連談論的話題也都是些普通人聽不太懂的東西。


  按理說如此雅緻之所卻沾染了銅臭氣,本應不為文人所喜,但是,別忘了,文人也是人,文人的會所若是沒錢修繕的話,那不用一年便也會變得和公共廁所差不多了。所以,嶺南文會的望北樓除了每月的六、十六、二十六這三天會免費開館供士子文人們聚在一起吟風弄月,鬥文空談之外,其他的日子那還是要做生意的。


  曲正便是此間會所的主事,不過他這個主事並非等同於後世的董事長,甚至也不算是總經理,大概也就相當於後世公司里的宣傳部長,平日里也就負責接待接待外地來的名人賢士,時不時地再組織場辯論活動什麼的。總之,這個職位其實就是個虛銜,嶺南文會的東主並不給他發一分工資,而他能當上這個主事兒也是靠著本地讀書人共同推舉上位的,所以他這個職位更接近一種名譽而已。


  卓公子又出風頭了!


  這個消息曲正是昨天午後才收到的,等他扔下技能大比的差事,匆匆忙忙地趕到東城門之時,好戲卻早已散場,雖然後來又有好友詳細地向他解說了一番,但他還是懊惱不已,暗恨自己錯過了偶像的風采……唉,沒辦法,古人若追起星來的話,那可能會比後人還要瘋狂啊!

  雖然沒能見識到恩人卓飛的風采,但他還是被卓飛那別出心裁的構想給驚呆了,成立清議司,參議政事,此等舉措,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足可與開天闢地的盤古媲美,這……這……卓公子他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呢?

  雖然清議司只有聽議、參議及行諫之權,但曲正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潛力所在,入司之人,先不說可以得名得官,哪怕只是在裡面隨便聽政議政個兩三年之後,那也絕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官吏了啊!


  侯爺和卓公子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莫非是想要早早地建立自己的班底兒,繼而穩掌本路不成?

  曲正心中有些嘀咕,其實不光是他,很多人細細地思量了此事之後都難免會產生類似的想法,畢竟,這年頭當官兒的對於政事都是能捂著就絕不公開,能不讓別人知道那就絕對要搞黑箱操作的啊!聽證議政,雖無施政之權,但世間又有幾個當官兒的人願意將所有的事情都公開在光天化日之下來熱烈討論呢?


  如今時局動蕩,大宋的江山搖搖欲墜,因此,卓飛在城樓上公布此驚人構想之時,文人書生們本來是一致認可的,但人心最是複雜,很多人回到家中細細地一想之後,便開始有了疑慮。不少人都在思索著『馬、卓組合』行此反常之舉,該不是想要謀朝篡位,或是想要自立門戶吧!


  呃……這種猜想對於生活在封建王朝統治下的文人士子們來說,那實在是太過可怕,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也。


  可是,聽政議政的誘惑,權名雙收的希望,卻又在不停地撕咬著他們那原本貪婪的內心,而經過了一夜時間的撕咬之後,一部分膽小怕事,又對宋王朝無比忠心的人們最後還是選擇了冷眼旁觀;另一部分有些野心卻也忠君的人選擇了抱著僥倖心理來參與,這些人打定了主意,只要一見勢頭不對,那便拔腳就走,明哲保身;而最後一部分上進心極強的人卻覺得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頗有些躍躍欲試。這倒不是他們沒有和上面那兩類人相同的疑慮,也不是他們不懼怕被朝廷當成附逆來抄家滅族,而是他們實在是經不住這種美好地誘惑啊!


  哎,沒辦法,百無一用是書生,讀書人多半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若是衣食無憂的那還好說,但家境貧寒的士子書生們卻已經顧不得了那麼許多了!

  正所謂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類寒門書生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也很實在-——開玩笑,你朝廷總是不開科選士,那還不許人家侯爺自己搭台選班子么!再說了,人想要活著那總得先填飽肚子再說吧!人生苦短,十數載的苦讀,既然仕途無望,那給誰打工還不是打啊!


  所以,不管怎麼樣,卓飛隨口拋出來的新構想還是得到了大多數士子文人的追捧,而曲正雖然覺得疑慮,但也很是有些心動。


  今日是嶺南文會開館之期,曲正作為文會的主事,那自然要到場主持,他可以想象的到,今日文會絕不會再像往日那般吟風弄月,泛談空談。所有的士子文人們定會把議題的焦點都集中到卓公子口中的那個清議司之上……


  午時將近,嶺南文會的望北樓里已是人滿為患,不得不承認,國人自古以來就喜歡在餐桌上交流,而宋代的文人們也不能免俗,他們雖然不會像後世那些發了橫財的饕餮們一般不顧形象地大嚼海塞,卻也喜歡三五好友共圍一桌,酌酒笑談天下。也正因如此,所以正午之時,才是核心議題的討論之機。


  曲正一路打著招呼邁進瞭望北樓,一看,好傢夥,大廳內除了北側的講演台空著之外,其他地方早已是座無虛席了,而大廳里那平時一張只坐五個人的圓桌,這會兒最起碼也擠了八個人進去,而二樓更是人頭涌動,巴掌大的一張露台,上面最少也擠了十個人有多。


  曲正看的是心驚肉跳,生怕那些用老楠木搭建出來的露台會不堪重負,垮塌下來。可惜他對此也沒有絲毫辦法,畢竟你總不能向外面趕人吧!


  曲正暗暗搖了搖頭之後,便邁步走上講演台,從昨天到現在,各種關於馬卓組合新政的議論和疑惑他實在是聽了不老少,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都決定要把場中在座的這些士子文人們的思路引向好的方面去發展。一來是為了報答卓公子的推舉之恩,二來也是因為清議司聽政議政這個構想實在是太令人驚艷了啊!

  曲正伸手虛按,望北樓內的文人士子們立刻便很配合地安靜了下來,倒不是他們的素質有多高,而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今日的關鍵議題這便要開場了。


  曲正先沖著全場人拱手施了一禮,這才直起身子,朗聲說道:「昨日卓飛卓公子城頭論法之事,想必諸位都已有所耳聞了,曲某也不再多言,不如今日便讓吾等論一論卓公子言中的清議司之利弊可好?」


  「合該如此!」在場的文人書生們紛紛點頭,暗想道:今日大家皆是為此而來,若不談此事,那才真是見鬼了呢!

  曲正見無人異議,便笑了笑,言道:「既然如此,卻不知那位兄台有意登台先言也?」


  話音落下之後,卻久久無人應答,要說這些個文人書生都有個通病就是深通明哲保身之道,平時大家一起議論的時候那都是一個比一個能說,可一到關鍵時刻,卻沒人願意先跳出來做那個出頭之鳥。因為這出頭鳥說的好了,那也沒啥功勞,大家都會說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而若是出頭鳥說的不好,那必定會跳起來無數個人來反駁你,因為只要駁倒了你,那就證明他們的學問比你更要淵博。武人靠殺伐揚威,文人卻只能靠著腦袋和舌頭的配合來踩到別人的肩膀之上了……


  曲正早就料到了會是這種情況,於是也不以為意,又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那還是曲某先來獻拙吧!呵呵,不過曲某才疏學淺,所言只做拋磚引玉之用,若是所言有差,那還請諸位兄台包容則個。」


  「曲兄勿謙!」


  「曲主事不必顧忌!」


  一見終於有人肯做出頭鳥了,台下的文人士子們立刻便活躍了起來,各個拍著胸脯承諾,請曲正放膽直言。


  曲正一笑,又拱手施了一禮,這才清了清嗓子,朗聲言道:「不瞞諸位說,曲某以為無論如何,此清議司一物,實是自古至今從未得聞的妙想,卓公子之賢,實非我曲某能及之萬一也!

  吾輩文人,寒窗十載苦讀聖賢之書,所為何來,無非望能傾獻己身所學治國安邦以報君恩也……」


  場中文人聞言,皆暗暗點頭,曲正說的都是大道理,這是絕對沒錯的,雖然很多人也在想:我苦讀聖賢書其實只是為了謀得個一官半職改善一下生活,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治什麼國,報什麼君恩,但這種話誰又會傻乎乎地說出來呢!


  曲正接著又往下說:「吾輩讀書之人素來喜談國事,然,自古至今卻也僅落得個空談之名,此何解爾?依曲某淺見,非是吾輩書生無用,實因名不顯,位不高,以至於言不入上耳,少人問津矣!唉,正所謂位移則言偏,身錮則膽怯。朝中或有清流之高士、直諫之良臣,然卻終是身在官門,不免會有諸多顧慮,難能暢言無忌矣!」


  曲正說到此處,頓了頓,又見全場的文人士子們都在做深思狀,並無人反駁,不由得更增信心,又接著說道:「是也,卓公子奇思妙想,獻策成立清議司,擇大賢聽政議政,雖說仍無決策之權,然卻可使吾輩之聲直達於上,直達朝堂,乃至直達天聽,僅此一利,已是大善矣!」


  曲正的話擲地有聲,台下的士子文人們紛紛交頭接耳,均覺他所言有理。說實話,此刻在座的大都是科舉不中或者是壓根兒就無緣於科舉的失意之人,而曲正的話正中了他們這類人的心思。沒錯,能把自己的呼聲傳達給上位者,那本就是足以欣慰的大善事了;而若是能將自己的言論傳到皇帝的耳朵里的話,那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都足夠光宗耀祖,殺雞還神了啊!


  台下站起一名文士,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城門口與卓飛對答的陳姓公子,只見他接著曲正的話高呼道:「這位曲兄說的不錯,在下循州陳玉,昨日曾有幸得蒙卓飛卓公子指點,直令陳某欽佩莫名!」


  陳玉一跳出來之後,立刻便有昨日在場的文人書生們大呼作證道:「不錯,昨天就是這位循州來的陳兄在東城門處與卓公子對答的……」


  曲正也聽人說了此事,聞言后一抱拳,對著陳玉說道:「原來陳兄也大駕光臨了,失敬,失敬!嗯,陳兄昨日與卓公子答問之事曲某亦有所耳聞。呵呵,若不是陳兄敢言,恐怕我等還不會這麼早便得窺使司衙門的新政呢,嗯,曲某在此先多謝陳兄了。」


  陳玉趕快拱手回禮,連聲謙虛之後,又感慨地言道:「不瞞諸位兄台,陳某雖才疏學淺,但承蒙循州父老的抬捧,所以在鄉中也略有才名……唉,只可惜連年戰亂,朝廷無暇開科取士,陳某雖自負有治縣之才,卻無階入仕,只好遊歷四方增長識見以待,日子過的雖也逍遙,但終是心無所寄,直形如槁木矣……」


  陳玉的真情自白引得一片共鳴,話說這年頭的讀書人,要是不能步入仕途,那還真的就沒太多的指望了!而陳玉的經歷也是如今的普遍情況,大家多是同病相憐,所以聞言后紛紛感觸不已,更有人想到傷心之處,甚至還忍不住地拿衣袖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陳玉唏噓了一陣兒,又仰頭大聲說道:「陳某本是心灰意冷,然,就在昨日,卓飛卓公子之言卻猶如暗夜之明燈,又令陳某生出了一絲希望!若清議司當真成事,那吾輩讀書之人則可聽政議政,或不能因此得名得職事,但最起碼亦能不負於胸中所學;而縱使諫言不為上位者所納,然其時吾力已盡,卻也無愧於民,無悔於己也!」


  「好!」


  「說得好!」


  陳玉的這番話說的足夠坦誠,他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說:即使咱們這些讀書人不能通過清議司來得到名望或者官位,那最起碼咱們也能將自己的政見傳達給上面的官兒知道,而且就算自己的政見不被當官的所採納,那最起碼咱們也努力過了,可以無愧無悔了啊!

  陳玉話音落地,場中登時叫好聲四起,道理其實人人都明白,而成立清議司的好處,那也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所以,成立清議司是絕對沒人反對的,大家真正關心的是自己會不會稀里糊塗地就被人當作了棋子來利用,會不會被人稀里糊塗地變成什麼叛逆,從而惹上被朝廷抄家滅族的大禍事!


  曲正和陳玉吆喝了半天,其實都沒談到最關鍵最要害的地方,這倒不是因為這倆人都不明白大家心中的最大顧慮,而是他們倆都刻意地迴避了這個敏感的話題,只談了成立清議司的明顯好處,至於其他潛在的可能性,事關謀逆,所以還是不要妄加猜測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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