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二零四 命中尚藏九耀星
徐長卿格局不差，眼力獨到，魔物的煉魂牢獄，都能被他看成是一場造化。
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借之直上金丹級的神魂境界。
造化是造化，風險也大。
他以為被削成凡身就到頭了，可實際上那才哪到哪？
要神魂直入金丹，試圖將其他修行者成丹路上的一切歷練都一步跨過，這神魂考驗自然是一等一的。
翻個底朝天，挖到最深處，一點隱私都不給留，最深入、最基礎的開始，反覆驗證、蹂躪。
他未能過關，被定性為居心叵測、投機鑽營之輩。
理想野心什麼的，仙道體系不在乎，可玩無間道，那就不行，哪怕只是拿一根毛都不行。
徐長卿不慌，仙道體系只是拿走它能拿走屬於仙道的，卻拿不走屬於他的。
並且仙道體系已經窮途末路，缺少維護，嚴密性下降，像現在，只能是通過分魂，試圖削抹他借仙道之力成就的那部分自我，具體手段卻很頻發。
他會就這麼被削抹么？
不會，他對自己有絕強的信心，只要他所在的世界還有人存活，他就絕對是其中一個，他就有這樣的底氣。
然而並非所有的都像他這般。
小菊就不行。
作為徐長卿的前世，叛逆的吳勉所布置的棋子，小菊知道真靈碎片的存在，並且在吳勉的授意下，直到如何追蹤。
或者說，吳勉在融合真靈碎片的過程中，進行了類定位安排，以方便小菊追蹤。
這樣的能力，讓她在徐長卿出了變故之後，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真靈碎片的離去。
「徐長卿就這麼死了？他到底有幾條命，怎麼這麼不經消磨？難道是魔物能進行針對性的降生地安排，每次都遭遇開門殺之類的情況？」
小菊驚疑不定。她本意上不願意徐長卿被消耗太多，更不能接受徐長卿死於其他人之手。
畢竟徐長卿一死，真靈碎片聚合物就會再次落入歲月長河，下次轉世重生在何時何地，很難查。
而且吳勉比不得靈寶天尊、也比不得徐長卿一世，他利用類似方法，在真靈碎片上留下的屬於自己的記憶烙印，是最淺顯的，轉世的次數越多，痕迹就越淺，復活的可能性就越低。
小菊察覺到了真靈碎片聚合物的遠去，卻又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心思就亂了。
她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並且極力自我規勸。可在行事風格上，還是不可避免的愈發的急功近利起來。
她的這一變化，只能說是禍胎暗中，隱患埋下。
魔物才是受影響最大的那個。
作為煉魂牢獄道法的施法者，它擁有其他受術者所不曾擁有的優勢。
比如說情報信息方面的。
之前小菊死了一次，它第一時間便察覺了，這次徐長卿出狀況，它一樣知曉。
不是死了幾次，而是七條命突然一齊消失無蹤。
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給它的感覺，徐長卿出於某種未知原因，成功解除了道法約束，脫離了煉魂牢獄。換個直白的說，它的道法被破了！
仙道技術處處體現大衍求一，沒有什麼事絕對的、完全不可破的，魔物的道法自然也有被破的可能。
可說的好聽，真落到自己頭上，就無法風輕雲淡了。
要知道，煉魂牢獄這個道法，是需要施法者也親自參與的，施法者陪著受術者一起沉入了一個特殊的靈魂世界。
在真實世界，徐長卿恢復意識了，然後看到魔物和小菊肉胎泥塑般傻傻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想到這一幕，魔物就不寒而慄。
煉魂牢獄這一道法具有減緩時光的特性，屬於眨眼百年系列，否則這道法就太LOW了。
也真是因為這樣，受術者脫出是絕難忍受的一種情況，現實中任人宰割，煉魂牢獄中贏又如何？
同樣的原因，這道法給魔物帶來了難以想象的糾結抑鬱，現實中的作為，比如說徐長卿脫出后，一劍砸魔物個萬朵桃花開，這個動作的後果，在煉魂牢獄中反應出來會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後。
希區柯克不是說過么，最恐怖的，是恐怖發生之前。或者說，等待恐怖發生，才是最恐怖的事。
魔物現在就是這種心態，並且發作的也很不是時候，當時它正在啟動第二身份。
這個身份原本是一位幕後操控者，很多人都受其操控，卻從未見過本人。魔物的啟動，就是由幕後走到前台，登台亮相，讓人們知道原來它就是著名的某某某。
它當然不是，它是利用優勢取而代之，所以這裡邊需要演繹，它必須模仿這位某后操作者的風格習慣，從而獲得人們的認可，然後才是一點點的轉回自己。
可心煩意亂之下，關鍵性登場演砸了。公司董事會上，它自己都知道，它一點都不像那位從未露面的董事，它演的太過火了，那位董事雖然也毒蛇、也犀利，但卻陰綿，而它演繹成了咄咄逼人、如刀銳利。
結果，它連公司的大門都沒能走出去，就被控制了。
它知道這個身份完了，本來就爾虞我詐，現在有了機會，不管真假，一幫人都會落井下石踩一腳，哪怕最終它被證明清白，也會權勢大跌，風光不再，原本屬於它的，都在一次次證明自己的過程中，被掠奪了。
像它扮演的這種權力者，最怕的就是威嚴掃地，沒人信，誰都指揮不動，或者陽奉陰違，這就很難玩，從換整套班子？這又不是泔水麵館，一個廚子，一個打雜，自己頂上去當前台，把自己都換掉也不過是三個位置。
魔物是悲從心頭起，它很想哭嚎一句：太倒霉了！
倒霉？徐長卿不覺得，做什麼事都有風險。
像小菊，魔物所行的路數，本來就屬於高風險。算計入微、環環相扣，一環都不能出錯，否則就是多米諾效應。
而冒險成功，回報也高，漫長的奮鬥之旅，全省了。直接身在高位，前呼後擁，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他不喜歡這種方式，不喜歡接盤，他知道欲速不達，有些路可以省，有些路則一步一腳印的走更合適。
心路就屬於不能省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對修行者而言，修心就是一定不能省的。
除靈魂，皆外物。這就是仙道。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徐長卿從未背叛，他就是仙道的堅定支持者，認可意志為尊的論調。
這跟人首先是物質的，然後是精神的說法明顯是對立的。
或者說，看問題的角度不同。
先物質后精神，是指需要先滿足生命的基本需要，然後才談得上其他。
先精神說，則是同樣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睡，人跟動物從一開始就有差別，所以人才是人，人才能成為人。
以此類同，仙也是這樣，仙之所以是仙，是因為其思維的深度、廣度比人類更高。這已經不是睿智與否所能形容的了，而是又一次的量變導致質變，是層次性的提升。
然而到目前為止，這種認知還僅限於猜測，甚至，他見到的種種似乎都在說明，他的這種認知，是講仙美好化了、理想化了，真正的仙不是這樣的，真正的仙，不過是掌握了更強大力量、視野更開闊的人，而並沒有高端到跟人拉出靈魂層次級別的差距。
不管了，這些雲山霧罩的東西，只要他走下去，終究有一天會搞明白，而且是水到渠成式的，現在沒有必要去瞎猜硬想。
當重大的變故發生，當徐長卿被一腳踢出仙道體系，對他而言最最真實的，莫過於『只要人活著，日子就要繼續過。』這句。
七世為人，不是輪迴重生七世，而是七個世界。用同時來描述有些牽強，因為不僅跨越了空間，還跨越了時間。
它形成了一個立體的結構，更神奇的是，在之後不久，又多了兩個極點。
徐長卿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多兩個。
如果說七個，他還能用煉魂牢獄道法根據他的神魂質地，一分為七個凡人程度，那麼這個九，真的就難以解釋自洽了。
虧他之前還用『是某種命運的神奇，合該有這一大災劫』這樣的理由安慰自己，老臉啊，被打的生疼。
多出的這兩極，特別的鮮明，一個是靜止的，除了能感覺到其存在性，其他一切都感覺不到，不能看、不能聽、有沒有身體這些都不知道。
另外一個則是運動的，似乎在進行一場永無終點的衝刺，看不到自己，沒有五感，但能感受到周遭能量的飛快流逝，這個感覺跟魂穿時很相似。
徐長卿也不知道為什麼關聯到這麼兩個點。
可正是因為關聯到了這兩個極點，他的靈魂一下就成了跨越九個極點的立體存在了。
那種同時經歷九個正在發生時的感覺很獨特，難以用語言形容，跟在交通指揮中心看大屏幕完全是兩個概念，不是視聽立體與否的問題，而是每一個都真實，每一個都是現在，獨立卻又融合，偏偏時間流速還不同，充斥著一種荒謬的統一感。
他甚至在想：「莫非，這就是高維度視角？我這屬於模擬感受狀態？」
不知道該如何改變，也暫時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徐長卿開始努力適應這種新狀態，一個人同時在九個世界活著、經歷各種事的狀態。
感覺這樣活的真是超值，別人活一輩子，我活了九輩子。
但他也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背後的隱患——意志是否能支撐的起九世同修？
別人一輩子都沒活完，就已經覺得生無可戀，世間一切都看透而選擇了永眠，那麼你這種九倍速的大煙花呢？
人生璀璨如煙花，你的人生綻放的尤為猛烈，會不會沒高潮就早泄？
徐長卿在那一刻明白了，這才是叛道的真正懲罰，是他鑽營取巧，像照貓畫虎，脫離仙道、卻又重開仙路的代價，把自己搞到這麼一種詭異而的狀態，不成則死，萬世永滅，徹底消亡，不再有轉世，任是何種妙法也難以找回。
與之相對應的，不說是成，只要在靈魂枯朽，陷入魂寂之前把這個流星沖落之勢遏制住，甚至速度減下來，能在最後剩下點什麼，都算是闖關成功，另開一道，這道哪怕看起來不甚光鮮，但論及逼格，將絲毫不遜色西方教、極西外道，因為核心拿在自己手中，不再受制於人。
徐長卿心有所感。人生苦短，能稱之為搏的，也就那麼幾回，之後，無論死財力、精力、心氣，都不再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他也跳不出這個道理，最好的年華、最好的狀態、幾十年的人生積累，集中在了這裡，爆發了，這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局之一，成王敗寇，再無其他。
來的好突然！
要不說，命運從不給人好整以暇的機會，幸運星就這麼突兀的砸下來了，至於是砸死，還是被接住，全在個人。
徐長卿很自信，他認為自己可以過這一關，他認為打開局面的必將是煉魂牢獄的他。
時間最寬裕，卸下了一切掛，同時也沒有了相關的束縛，有發展空間，還壓力足夠。他的心境勢必在其中完成一次洗禮和蛻變。任何人、事都已無法阻擋這一趨向，包括施法的魔物。
然而事實證明，命運的確無法阻擋雄心勃勃的他把握住這場災劫造化，卻可以另開一局，表達更極端的酸爽。
諸天萬界，沒有一個地方，時間流速可與三十三天媲美，橫向比較，煉魂牢獄的時間流速，對三十三天都算是快的。
縱向統計，當三十三天過去幾百年，煉魂牢獄中的他仍舊在觀察胡攪哥的雙槍打手們在那裡商議如何完成這次尋人任務。
徐長卿新增的九極之一，那個感受到自己在魂穿的一極，就落入了其中。但他本人並不知道那裡就是三十三天，他還在努力適應著同時跨越空間和時間，操控九個自己的奇特感覺。
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但第一感官就不好，因為魂穿的感覺結束，他就直接有了身體，完全沒有選擇奪舍這一環節。
他如果知道這是三十三天，就會記起美寶的提醒，在三十三天，任何人的前世今生，都只有一個軀體，可以說是靈魂唯一條形碼對應。
他不知道，他討厭這種強制性。但更令他厭惡的，是一幫人都在圍觀赤著身子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