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二百零三 我心深處是無間
股票有一行情描述,叫觸底反彈。
徐長卿覺得自己大約是能用上這一描述了。
他現在已經跌落人生的最低谷,接下來,將是各種利好消息紛至沓來。
在有些人眼裡,會覺得他這想法很沒道理。
做人要實事求是,就現在的局勢,明顯是跳水局,反彈的發力點在哪裡?
有的是跌到底后,長期死水的股,還有破產下市的呢!
所以說,唯心就是害人,想到一出是一出,自以為是,走還沒學會就想學跑,剛學會滑翔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能直接從地上起飛了。
這樣的『老成之見』,不獨一人兩人有,很多人都有,很多修行中人,修道大能都有。
徐長卿也有,他平時辦起事了,就有這方面的特徵,謹小慎微、未雨綢繆、走一步看三步,不莽、不熱血,老氣的很。
他自己有知道自己有,他甚至認為不能沒有,沒有了是傻缺。
但也不能太多,太多了叫畏縮苟且,叫蠅營狗苟。
仙道技藝,他最擅長陰陽五行,役魂控屍相對而言是手段,是術,並非核心法門。他的技術核心就是這個陰陽五行。
五行的重點是生克運轉,陰陽則是一體兩面。
或許是職業病的緣故,他很習慣正反看問題,一如陰陽分野。
唯心,這個概念的反面典型特徵就是自以為是,想當然。
現代社會講求唯物,一提唯心,思維關聯首先是唯物,然後唯心自然而然就帶著幾分貶義了。
徐長卿沒這個偏聽偏信的問題,他看到了唯心不美好的一面,卻也看到了美的一面,不受外力所擾,堅定、堅持、自信。
有人會說,活在自己的世界,卻跟世界格格不入的是什麼人?傻缺啊!
徐長卿覺得這樣的說法沒說對重點。
他認為就社會角度看,一個個體,有兩個重點,一,他的存在有沒有益處。二,有沒有害處。
益處姑且淺顯的理解為他為社會、種群創造的價值。害處則理解為有沒有妨礙到其他人正常向的切實利益。
假如他滿足了一,沒有觸犯二,那麼他在社會中的定位就是良性的。剩下的就是看他自己的意願,這個時候完全可以囂張的說:老子樂意這樣,你他媽管得著嗎?活成你那樣就是聰明?跟著主流就是正確?
挑戰主流,宣揚個性……
不、不、不,徐長卿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叛逆的,更不會為了非主流而對著干。
一切都是為了人生的終極目標——逍遙。
逍遙是個很空洞的辭彙,可以塞進去大把的正反具體內容。無拘無束是逍遙,無法無天也是。干自己想乾的事是逍遙,可要想殺人放火取樂,毀天滅地過癮呢?
所以這個概念從未固定,從未一成不變。
曾經一度,徐長卿也認為想要逍遙,或者說逍遙的第一步大目標就是長生。
有死亡這把超級利刃壓在頭上,怎麼能逍遙的起來?
可沒等他深入參透生死輪迴對於生命的意義,長生貌似就達成了。肉體腐朽,神魂長存,長到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極限,長到沒等到站,自己就已經不想活了的地步。
一個新的概念也隨之誕生: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歲月之重。
為了活著而活著,活不了多久就把自己活沒了。
對於神魂強大到一定程度人而言,逼格自然而然的就高到了只談理想的境界。
談理想才能更好的承受歲月之重,談理想人生才有意義,不管這個理想是什麼,當然最好是能定的高遠一點。
徐長卿自然也有理想,而且很庸俗。
往根子上就一句話:我很牛逼,我超級行!
修飾一下:我要證明古不如今,我要重開仙道。
用太祖的話說:************,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萬事皆有因。
為什麼這麼狂妄?為什麼無數代、無數人都沒幹成,你就敢說自己行?好沒道理啊!
徐長卿卻覺得有,而且分陰陽內外。
從外部講,這是大勢所趨。
大勢的特徵之一,就是仙道沒落。選擇上這車的,從一開始,到後來的各種際遇,都會不斷的被提醒,前路已絕,斷崖已見。
這是一種壓力的大勢:不想跟著一塊兒沉淪,就必須做點什麼,甚至可以說,從上車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結果,要麼跳車,要麼跳崖。
大勢的特徵之二,凡人崛起。
凡人崛起給人的最大感悟是什麼?尤其是在有仙道襯托的情況下。
徐長卿覺得國際歌里唱的就很好:不靠神仙皇帝,我們靠自己。
沒有真靈碎片,沒有修行天賦,我們也不是一直在泥地里打滾,我們照樣走出了自己的路。只要肯走,就能趟出一條路,並且我們開始時就一起走,趟出的是寬廣的大路。
這兩個特徵,就像陰陽正反,一個給予了絕望的壓力,一個給予了希望的動力。
在徐長卿眼中,兩個體系的發展趨勢,就像是互相扣合底部的金字塔。
仙道體系的終極是神人,生而高貴,但它是別人給的。
人道體系的終極也是神人,科技發展到極致,解析了宇宙所有奧秘,掌握了這些信息的每個個體,都是神人,這條路是自己爬的。
一邊是江河日下,群體奮進趕也不上時間沖刷,等到最後都被摁進了泥里,與凡俗幾無差異。
另一邊是蒸蒸日上,但需要前仆後繼、累累白骨,才有可能壘出個一覽眾山小。
所以徐長卿早就發現,他所處的,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是自然與超自然重疊的時間跨度區。
他自信,是因為仙道大能也受時代局限,沒有他看的通透的眼光和大格局。
他修仙,是因為人道雖然希望無限,但需要太多屍骨去填,並且風險極大,通往絕頂的路沒徹底走出來之前,說什麼的都是虛的。
他修仙,看似搭上的一條沉船,看似是唯心,形而上,各種不靠譜,其實不然,他覺得他是最務實的,因為仙道的路雖然蒿草老高,但就在那裡,隱隱約約,直通終極。
走一條不知方向,不知路況的路,哪裡有用一條廢棄的大道做參照,取其精粹,去其糟粕來的更靠譜?
所以向左向右如何選,其實是一目了然的。當壘高塔的墊腳石,怎甘心?
同樣是奮進,為什麼不靠著超凡這條仙吊住命上進?說句最不中聽的,哪怕是小有所成,也遠比普通人更長壽,更快意。這是仙道一人即文明的性質決定的。
當然,徐長卿一直沒有忘記,仙道的弊端,天賦。
老天給賞你這個飯碗,你才能端的起來,否則再努力也白搭,這就叫天賦。
換成古人,那可是天啊,天意難違,至高無上。
偏偏徐長卿是見識了凡人崛起,或者說在科技突飛猛進、日新月異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現代人。
不要跟我扯什麼天意難違,我們就是有膽氣將天捅個窟窿的一代。
多少對古代來說不可理解、甚至不可名狀的現象,不也都納入了科學,解釋了個清楚?仙道又怎樣?所有神秘都不過是尚未成功解析的科學,因為它的本質就是法則、信息作用於物質、能量。
所以徐長卿對仙道又敬意,敬其技術高端,但無畏懼,古人可以,我們也可以,並且做的更好。
說古人可以,是每一個紀元的仙道中人,把上進的路踩出來了。
最早的是靠自身高端,像神人、仙人,靈人,起點極高,每一個都是大科學家,差距在哪裡,判斷的非常準確,也搞明白了如何彌補。
後來的是靠數量,諸天萬界,無數修行者一起動腦子思考向上之路,終於還是把路趟出來了,而且是適合各種類型人的條條大路。
那麼現代人呢,從修行條件看,的確是被踩在泥里,財侶法地以及自身的天賦,都不行,但從層次看,其實並不算低,因為凡人攀登的階梯,那也是階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最簡單的例子,你們研究術法模型耗精力費時間,我們寫出程式,用超級計算機算,結果會如何?
只要有這個思路,將科技的力量翻轉一下,就能搭建一個並不算太差的修行環境。
這就是徐長卿的底氣由來:只要我入了仙道的門,走上一段,摸清了這個體系的種種,那麼就算被拍落塵埃,也不會是跌到機會渺茫、再難爬起的坑底,因為人道為我搭建了一個並不算低的平台。
當然,徐長卿也不是事事算無遺策。
他也只是把握的主大勢、大方向、核心理念。
具體,越是深入居中,就越難準確看清變化,也就沒辦法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像『跳車』這事,理論上,他是打算元嬰之後才完成這步。
煉精化氣大成標誌就是入道。
鍊氣化神的大成是元嬰。
金丹又稱仙道之胎,丹碎嬰成,正式成為靈體,沒有軀殼也照樣無缺無漏。
他覺得仙道既然是能量文明,那麼怎麼也得是真正成為靈體之後,才能進一步看清仙道的技術特質。
到時候,即便是外道我流,也基本對仙道的種種門兒清,這樣容易做到參照精準。說白了,想划條筆直的平行線,首先得確保參照線是直的。
可惜人家仙道的形式是形而上,意會而難言傳,核心是『真』,很難掐點掐的正正好,捫心自我,一旦自己不信了,就立刻被踢出局,沒有拖沓,沒有緩轉,不會誤判。
於是他前腳還想著利用煉魂牢獄的特性,讓自己的神魂得到進一步的磨礪,從而直入金丹。後腳就因為雜念太勝、思慮太深,又沒有慧劍斬之,而不能做到適可而止,自己騙自己,於是……
他修鍊慧劍,三大作用,一是斬雜念利於修行。二是始終能保持冷靜,不會熱血過頭。三就是自我欺騙。
畢竟從至大至高的理想及格局角度去看,他是不願跟仙道一起沉淪的,也不認為身在局中可以挽天傾。
檔次低了能力不行,能力行了已經被徹底綁死。正是這樣的悖論,讓仙道無數英傑,都無力挽天傾,合起來都不行,他卻覺得自己行。
這樣的唯心,就真的是太偏了,典型的狂妄。
不能暴露自己要終歸要分道揚鑣的動機,那麼如何過心關,如何做到自我欺騙?
他的具體辦法就是不去想。
這個辦法其實很多人都深有體會,勞累一天,沾床就昏睡過去,第二天鬧鐘叫醒繼續去為生計奔波。沒時間想那些有的沒的,說句葷話,看見水靈妹子老二都不硬,熬累到一定份兒上,真就沒那個心思。
慧劍就是變相的熬累,眼看著要思想放飛,給自己來一下,這個世界立刻不感興了,一片冷色調,也不胡思亂想了,著眼眼下。
不去想,自然無法判定。
然而魔物的煉魂牢獄將他打回比原形還徹底的原形,神魂被削弱成普通人水平,慧劍都用不成,於是他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