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篩子一般的皇宮
朱由校這麼想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此刻身在宮中,自然知道了恭妃的來歷,她的父親是一名下級軍官,而後考中了武舉,任職錦衣衛百戶,家也從左衛遷到了北京。世代軍戶出身,又能考中武舉,說王恭妃的父親沒帶真本事都沒人信。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由校有這樣的猜測不足為奇。只是,令他有些失望的是,王恭妃拿出來的不是什麼秘籍,而是一把短劍。
短劍大概只有四十多公分長,外面是黝黑的鯊魚皮劍鞘,一些泥土斑點沾染在劍鞘上,似乎這把短劍是剛剛從土裡面啟封出來的古董。
顫巍巍的抓住朱由校的右手后,王恭妃一把將短劍塞入他的手中。
「祖母,這是…….」朱由校有些愕然的反問道。
「這是我父親在我進宮後送我的……」王恭妃輕輕撫摸著劍鞘,擦拭掉上面的灰塵,蒼老的臉上一臉的回憶,有些一股說不出的溫柔,「說是我遇到什麼不公時,能夠痛快點!」
聽到這,朱由校有些明白了,這把短劍的作用有些類似解放軍光榮彈,是用來最後時刻自盡的。
等了解清楚了,他不由得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這個父親到底是有多麼粗大的神經啊,竟然將這麼一把兇器送給了當初還是十幾歲小女孩的王恭妃。這是作死呢還是作死呢?
要是真出了點什麼事,這後果……
想到深處,他不禁恐懼起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下。他抬起頭來,看向了朱常洛,他這個便宜父親也是臉色蒼白,在這個呵氣成霧的氣溫下,朱常洛的額頭竟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朱常洛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母親身邊竟然藏了這麼一把武器。
只有王恭妃,有些不解的抓著朱由校的手臂問道:「孫兒為何如此慌張!」
「…………」看著對方滿臉的無知,朱由校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最後只得說了句:「奶奶,我沒事。」
同時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危機,王恭妃一個如此落魄的妃子都能在皇宮中擁有一把武器,那其他妃子太監呢,又會在皇宮大內藏著些什麼?
皇宮真亂!
「這大明王朝的後宮簡直就是個篩子!」想通了這件事情背後代表的意義,朱由校不由得在心中暗罵,「等我登基了,一定要將整個大內給清理一遍,太特么的危險了!」
而王恭妃猶自不覺,在知道孫兒無事後,她又輕輕的擦拭了一遍短劍,而後遞給了朱由校。
「額……這是給我的?」朱由校心下有些愕然,他本以為這是王恭妃給他那個便宜爹的。
「自然是給你的,你那父親打小有些懦弱怕事,長大后雖然有些改觀,但讓他見血還是不敢的。這把劍給你,是用來給你防身的!」王恭妃無神的雙眼直直的看著他,彷彿童話中的巫婆一樣,似乎預見了什麼。
感受到對方的堅定,朱由校沒有猶豫,右手接過了短劍,緊緊的抓在手中。至於旁邊被母親點評的朱常洛,則有些尷尬。任誰被人當著兒子的面被說成懦弱,心情都不會太好,但這個說他的人偏偏是他母親,他除了尷尬外,什麼也不能做。
「吾兒珍重!」王恭妃有些哽咽的說了一句。見朱由校接過短劍后,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哭了起來。只是不等對面爺倆反應過來,她便在老宮女的攙扶下,轉身朝里走去。
「娘!!!」朱常洛輕聲叫了一句,伸出手超前抓去,似乎想抓住什麼,但最後卻又無力的放下。
「娘,你放心,我們母子終究還會有相見的那天。」看著孤單的母親,朱常洛一臉堅定的說道,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滿是希望。
只有旁邊的朱由校,一臉的黯然,這個溫柔堅強的女人,會在在今年不知道什麼時候離去。
父子倆又站了一會後,便匆匆離去,他們還要趕到乾清宮去。
兩人一句無話,默默前行,只是越走,朱常洛越加有些怪異。看這個樣子,他這個從小就看不懂的兒子似乎不打算自己離開,要跟著自己一起走。
這怎麼能行呢!這絕對不行!
眼看著就要走到自己進來的地方,朱常洛開始放緩腳步,越走越慢,同時在心裡醞釀,看怎麼才能將這個跟屁蟲趕走。
雖然曾經他無比希望這個長子能夠像現在這樣,依戀的跟在自己身邊。
只是,正當他醞釀完畢準備開口的時候,朱由校的一句話輕飄飄的傳了過來,將他的話給憋了回去!
「父親是如何進來的?」仰著小臉,朱由校一副無知的表情看著他。
這下朱常洛不知道該怎回答了,難道說自己是鑽狗洞進來的?而且這個狗洞還是他千辛萬苦才找到的?
「那校兒你又是怎進來的。」心下尷尬的他反問了一句,希望這個兒子能夠自己回去。
「我是踩著魏忠賢的背爬牆進來的,牆太高了,我一個人出去,所以才想和父親一起走。」朱由校面上一副故作不知的樣子,心底卻暗暗發笑,他自然能看出來對方的想法。
「哎!」看了看兒子雖矮小但卻很結實的身體,又看了看高高的宮牆,朱常洛有些黯然的嘆了口氣,他也曾經試過爬牆,但卻爬不上去。
「走吧,跟著為父出去吧!」朱常洛無奈,只得帶著朱由校一起出去,這個臉他是丟定了。
轉過一個拐角,就到了他爬進來的宮牆,在漆黑蔭蔽的角落裡,正有一個豁口,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狗洞。
在朱由校目光灼灼的注視下,朱常洛滿臉悲戚的矮下身去,緩慢艱難的從這個豁口中擠了出去。
這下作為父親的臉面全都丟光了。出來后,朱常洛滿臉的悲哀,本來他在朱由校面前的威嚴就沒多少,但這下卻將最後一點也給丟光了。
當然,這一點威嚴是他自己感覺的,在朱由校的眼裡,這個便宜父親就是個逗逼。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要吃虎狼之葯去玩女人,結果一命嗚呼,不是逗逼是什麼。
學著朱常洛,小由校也矮下身去,從豁口中往外鑽,對於朱常洛來說有點擠的洞,對他來說就很寬鬆了,一下子就爬了出去。
「父親,我們走吧。」出來時候,朱由校有些奇怪的看著正在傷春悲秋的便宜爹,現在可不是耽擱時間的時候。
「王大伴,你幫我父親整理下衣冠。」便拍著自己身上的殘雪,朱由校便吩咐旁邊站著的王安。
「是,小爺。」王安低眉應道。
「千歲爺,小爺出來了,咱走吧。」王安走上去前去,拍著朱常洛身上的殘雪,而後低聲叫了句,將朱常洛從悲戚中驚醒。
回過神后,朱常洛無顏面對兒子,率先快步疾走,往乾清宮行去。
看到對方這個樣子,朱由校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去也不敢再去撩撥他。將短劍貼身藏好后,他也跟了上去。
乾清宮中,正同燈火通明,無數年輕宮女來回穿梭,奉上各種珍饈佳肴、陳釀美酒。
「由校來了,快到朕身邊來。」高坐主位的萬曆一看到朱由校進來,就立馬眉開眼笑,招呼他過來。
而對於他旁邊的朱常洛則一臉無視裝作沒有看到。這一幕,讓旁邊無數的皇子公主,嬪妃淑人嫉妒無比,連鄭貴妃也銀牙暗咬,恨恨的看著那個小傢伙。
「快來告訴皇爺爺,你今晚到哪裡玩了。」萬曆笑呵呵的拉著朱由校的小手,讓他坐到自己旁邊,而朱由校也是一臉的乖巧,依偎著萬曆,開始編故事。
萬曆三十九年的新年,就在朱由校的乖巧中結束了,再享受了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后,他重新從乾清宮出來。
「承恩,給兩位老師的新年禮物送過去了沒。」揉著眼睛,朱由校一臉疲憊的問道。
「都著人在昨晚送過去了,這是兩位老師寫的感謝奏表。」王承恩遞來兩本大紅的奏章。
朱由校翻開一看,都是些感激效死的喜慶話,隨意看了眼后,他就又將奏章給丟了回去。這番表忠心的話看看也就罷了,要是真信了,他就真是三歲小孩了。
出了乾清門,朱由校沒有回到慈慶宮,而是去了御馬監值房,在那個小院子里練武。
寂冷的清晨,呵氣成霧,冷厲的空氣讓朱由校有些燥熱的頭腦驀然一清,心思通透起來。
他緩緩白開架勢,將戚金和俞咨皋教的那些基礎東西開始一一演練一番。心思通明下,他從這些東西中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韻味。
他前世當過兵,後來又是警察,自然\(^o^)/格鬥有過接觸,只是練習的不夠深入,但一些基本都理念觀點還是知道的,此刻接觸到古中國將門世家的傳統秘技,相互印證之下,有了一番別樣的領悟。
緩緩體悟了一會後,他又站了一會樁,如今這個樁功漸漸融入到了他的日常當中,坐卧行走,莫不是照著樁功上的要求來進行。
照著俞咨皋的說法,這個樁功他要練到大概十歲左右,然後再換一種練功方式。人的身體是不斷發育變化的,自然作為強身健體打熬力氣都根本功法也是要變的。而十歲,差不多正好是男孩子開始發育的時間段。
所有的一切,兩位宗師都已經給他計劃好了,他只要按部就班即可。
這就是身在皇家的便利之處,若是個普通人家,他哪裡有機會能得到這樣的指點。
收工后,他又摸了摸懷中的短劍,剛才他抽空看來下,這真是一把極為精良的武器,削鐵如泥做不到,但吹毛斷髮還是可以的。
他打算將這把短劍日日攜帶,作為防身之用,身在危險的皇宮之中,必須有點最後的反抗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