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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窮途陌路(10)

  「哎?這兒真有個洞呀……」那女的興奮地呼哧道,一口本地腔。


  「切,我看著就像是,你還不信呢,這回服了吧?」男的也是本地口音,語氣有些得意。


  特娘的,特娘的,有沒有山洞管你們屁事呀,有也是老子的地盤。


  我心裡暗罵了一聲,側身躲到洞壁上,眼見著那對狗男女呼哧著來到了洞口前。


  「這,這洞里不會有狼獸啥的吧,黑咕隆咚地……」那女的顫聲道。


  「沒事,有我呢,你怕啥,當年我在外面耍把式賣藝的時候,經常翻山越嶺,野物見得多了去了……」這男的似乎很能吹,也應該有兩下子。


  但既然到了我的地盤上,又近在咫尺,我也就不管那一套了,遂高舉石塊,倏地從洞壁邊跳了出來,大吼一聲:「不許動!」


  這是解放前養成的打鬼子漢奸的習慣口令,而那對狗男女猛聽見我一聲喊,嚇的「嘚」的一顫,那女的咕咚一屁股就砸在了地上。


  那男的反應還算敏捷,嗷的一聲轉身就跑,可黑暗中也看不清腳下啊,被石頭一絆,驚吼著就橫空飛了出去,咣地一頭扎進了不遠處的一簇荊棘叢里,痛的連連大叫。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借著夜眼的優勢,一個躥跳抄出去,一手提溜著一個就拖進了洞里。


  三山媳婦見我身手如此敏捷,心情也鎮定下來,嚷著要點火把,卻被我止住。


  在沒弄清他倆的身份之前,我是不敢讓他們看見我的真面目的。反正老子有夜眼,對我來說點不點燈都一樣,只是苦了他們而已。


  而這對男女被突然襲擊,早已嚇昏了,他們不知道我們是啥人啊,皆趴在地上渾身亂顫,一個勁地求饒命。


  我呵斥了他們兩句,先讓那男的抬起頭來。他抖抖索索地一抬頭,竟是滿臉荊棘,扎的跟刺蝟似的,鮮血都流到了脖子根。


  不過他雖然破了相,但多少能看出他原本的模樣來。這小子除了個子不太高,身體有些瘦弱外,模樣長的還是挺周正的,高鼻,闊嘴,嘴唇很薄,一看就是能說會道的主。


  我沉了口氣,開始審問起他來。


  這小子別看能吹,但也是個軟骨頭,在我的逼問拿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兩人來山裡的目的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他說他叫劉拴娃,家是本縣后立柱村的,跟陳秀秀是鄰居,平時本來沒啥來往,但自秀秀的男人去年死了之後,兩人就慢慢勾搭上了,可秀秀的公婆不同意她再嫁,倆人就只好逃了出來,想找個地方過日子,等秀秀的公婆死了后,倆人再回去。


  咦?我越聽越感到耳熟,后立柱村?不就是我們逃難來的路上,夜宿瓜棚的那個村嗎?劉栓娃……我靠,不,不會是那看瓜老頭臨死前說的那個劉拴娃吧?

  想到這兒,我一下子警覺起來,又聯想到老頭說的他那當生產隊長的兒子死了,撇下兒媳和孫子的事,這跟眼前這對狗男女很吻合呀。


  這下我更不敢大意了,遂呵斥了他一聲,起身走到洞口,拿來一根曬的半軟的藤條,結結實實地把他綁了起來。


  這小子以為我要把他送下山區,嚇的一個勁地猛磕頭求饒,說自己沒犯啥錯誤,只要我放了他,要他幹啥就幹啥,哪怕赴湯蹈火,給我們當一輩子牛馬都樂意。


  這更暴露了他的心虛和罪惡。我猛踢了他一腳,說你若老實地,老子不會要了你的命,否則立馬拖出去扔山崖下餵了狼。


  他遂搗頭如蒜,一個勁地服軟。我懶的再跟他叨叨,又沖那女的吼道:「你,抬起頭來!」


  那女的身子一顫,慢慢抬起了頭,但臉龐卻被長發遮住,看不清長相。


  我皺了下眉頭,問道:「說,你倆為啥逃這兒來?」


  那女人唯唯諾諾地說了一遍,跟劉拴娃說的幾乎一句不差。


  你娘,欺我不知道真相咋的?我火了,厲聲道:「不說實話是吧?」


  「大哥,這都是實話呀,我……」劉拴娃在一邊剛叫出聲來,被我一拳打在脖子上,咕咚一頭栽在地上啞了聲。


  「我問你,你公公在瓜棚子里是被誰殺死的?」我沖陳秀秀問道,口氣果斷,不容置疑。


  這下,她昏了,哭喊著咕咚『咕咚一個勁地猛磕頭,說不是她殺的,都是劉拴娃出的主意,下的手,跟她半點關係沒有。


  接著就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事情的真實經過。


  原來,劉拴娃本就是個不正乾的主,整年投機倒把,靠偷著溜出去耍把式賣藝,坑蒙拐騙為生,所以在村裡的名聲很不好,是遠近聞名的二流子和落後分子,自然一直也沒討著媳婦,快四十了還是光棍一條。


  本來她們家跟他是不太交往的,但自從去年她男人趕著驢車去縣城送公糧的路上,因為太睏,一頭從車上栽下來被車輪壓死後,劉拴娃就借著這個機會頻頻往她家跑,噓寒問暖的,既能說會道,又特別體貼人,說出來的話都能讓人聽到心裡去,加上她精神空虛,一來二去,倆人就偷偷摸摸的勾搭上了。


  俗話說的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倆人做事極為隱秘,劉拴娃也從不進她家院門,都是半夜五更地翻牆而過,但也不知咋的,倆人的事還是被傳了出去,進了她公公劉大全的耳朵里。


  那劉大全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也不動聲色,只是抽空把兩家相界的低矮的院牆壘高三尺,牆頭還扎滿了尖利的荊棘。


  這下劉拴娃傻眼了,想偷偷破壞弄出一條通道吧,又怕被劉老頭看出破綻,要知道,人家壘院牆弄荊棘就是特意防範他的。


  按說,都新社會了,寡*配光棍是天經地義的事,可無奈劉拴娃名聲太臭,劉老頭實在看不上他這個癟三。


  那咋辦?劉拴娃在家乾熬了幾天,最後實在熬不住了,就偷偷約出陳秀秀,假裝去野外挖菜,割草,倆人在林子里又鼓搗上了。


  不料,正日搗著,劉老頭拿著二股鋼叉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不說,沖著他的屁股就猛刺了一下,這小子正趴在陳秀秀身上撅著屁股運動著呢,冷不丁只覺屁股一涼,緊接著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痛,嗷的一聲滾翻在地,仰頭一看,見劉老頭怒目圓睜,持著鋼叉又要刺來,驚的光著屁股就連滾帶爬地竄了。


  這回,雙方最後的一塊遮羞布被徹底掀開,攤開了牌。


  劉老頭中午闖進劉拴娃家,嚴厲地警告他,若再敢打他兒媳婦的主意,老子就把你送公安局去。這不是嚇唬,那個年代,這種事是不是小事,罪大惡極,人人憤恨的醜事的。


  劉拴娃磕頭作揖地應了,而陳秀秀也被老頭訓斥了一頓,說你找男人可以,等我托個大隊書記或婦女主任的,給你尋摸個名聲號,又正乾的人家,跟隔壁那個二流子瞎鼓搗,丟老祖呀。


  這事過去后,劉拴娃趴在炕上養了幾天傷,越想越不是個滋味,對劉老頭由怕到恨,漸漸地就萌生出了歹意。


  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若不除掉老頭,他跟陳秀秀的事就永遠成不了,日子一長,那女人另嫁了人,他就的打一輩子光棍了。


  他暗暗發了狠,你娘的,你不讓老子好受,老子也決不讓你好活,弄死你個老東西,老子才有的日。


  於是,他抽了個晚上的空,拿著扎槍摸到了村南河崖邊的西瓜地邊埋伏下來,等老頭從瓜棚子里出來溜達的時候,就下了死手。也就出現了我們驚詫錯愕的那一幕。


  劉老頭死了,他本以為從此可以跟陳秀秀光明正大地來往了,打算著過些日子,等秋後季節明媒正娶,不料,劉老頭之死卻在村裡掀起了軒然風波,縣上公安一批一批的進駐村裡,挨家挨戶排查嫌疑人。


  劉拴娃也被公安談過幾次話,但因他久闖江湖,見過大世面,被他糊弄過去了,案子一直沒破。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輿論對他們越來越不利,村裡的長舌婦們在背後嘀嘀咕咕,矛頭都指向了他倆。


  本來,劉拴娃殺劉老頭的事,陳秀秀是不知道的,他也一直沒敢跟她說,但村裡人嘀咕的多了,她也懷疑起來,就隔著院牆質問他。


  劉拴娃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人民戰爭的王洋大海里了,若再不逃跑,必會被繩之以法,去見閻王。遂巧言厲色地跟陳秀秀說,這事也是處於迫不得已,他不但要被抓,她也脫不了干係,捉賊捉贓,捉姦成雙,若咱再不跑的話,古時候的西門慶和潘金蓮就是咱倆的下場。


  一個鄉下女人,本就沒經歷過大事,也不懂啥子法律,聽劉拴娃這麼一忽悠,害怕了,於是撇下在縣城上高中的孩子,跟著他就跑了出來。


  倆人先是去了南面幾十裡外的大珠山,想在那兒隱藏下來,可沒想到大珠山下正在修水庫,整天人山人海,炮聲隆隆,紅旗招展的,山裡也藏不住個人啊。


  所以倆人只好又跑到小珠山來了。


  特娘的,沒想到劉拴娃這雜種這麼黑心,老子闖蕩江湖幾十年,雖然殺人無數,可也沒做過這麼歹毒,這麼下三濫的事呀。


  我轉頭瞥了眼跟狗似的,趴在地上悶頭直抖的劉拴娃,低低罵了一句,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壞主意,這小子不是為了個女人而殺了她公公嗎?那老子何不試探下他是不是個真的有血性的男人?


  想到這兒,遂沖陳秀秀呵道:「把頭抬正了,頭髮分開,我看看你到底是個啥人物能值老頭的一條命!」


  「郭子,黑燈瞎火地你能看見?點起燈來吧!」三山媳婦年說道,她在一邊聽了這倆人的敘說,也對他們產生了好奇,畢竟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故事是發生在古代,而眼前這對狗男女卻是真真實實地在這兒呢。


  我應了,三山媳婦就去側室點上燈,端出來站在我身後,洞里映出了昏暗的光亮。


  陳秀秀不敢看我們,但也不敢拗我的話,只好緊閉著眼,用手攏起來遮在臉上的散亂的長發。


  她圓臉,麵皮黃中透白,柳葉眉,鼻樑微微翹起,嘴唇豐潤,也很軟,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著,下巴肉肉的,微微凸出,脖頸……


  咦?我看到這兒,心裡隱隱劃了個勾,這,這女人咋有點面熟呢,好像曾在哪兒見過。可又一時想不起來。


  於是我又仔細打量,她四十齣頭,眼角也有了些許皺紋。


  「睜開眼!」我沖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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