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三麻子之死(5)
我見此,對他道:「兄弟,吃吧,給你們就吃,還害羞?」
王寶林咧嘴笑了笑,伸出粗糙的黑手,捏了個餃子,張口塞進去,咀嚼了兩下,咽了。
他瞅瞅外屋,又抓了兩個塞進嘴裡。正嚼著,聽見腳步聲,忙捂住嘴巴把身子轉向了後面的牆壁。
「你這是幹啥呀,大哥送來就是讓咱吃的,誰還不讓你吃了?跟做賊似的,真是……」寶林媳婦沒好氣地說了他兩句,又不好意思地看向我,笑道,「哥,別笑話,他就這樣,唉,真愁死個人……」
我忙說理解,你們吃飯吧,我回去。
寶林媳婦應了,把泥盆用包袱包了,塞到我手上,我轉身往外走,她跟在後面送,出了屋門,卻發現王寶林沒出來。
咦,這傢伙,木訥的可以呀。
我回頭望了眼,他媳婦嘀咕道:「他呀,怕早吃開了,唉,他就這樣,說傻不傻,說精明也不精明,我這輩子真是……」
她說到這兒,突然抽泣了一聲。
我能說啥?只有趕緊安慰,說寶林兄弟人老實,實在,跟著他受不著屈的,不比那些酒鬼賭徒啥的強百倍?
她不哭了,也不附和著我說,我便又道了聲別,抬腿出了院子,往家裡走去。
一路上,我暗暗感嘆,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女人,哪個爺們不會上心?整天跟個半傻子在一起,就是聖女也會不老實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麻子終於給我交了底,說我不在的時候,他已跟王鳳蘭透了氣,說我四十歲的人了,總想娶個媳婦給自己留個后,傳宗接代。所以讓她給我尋摸個年輕的……
啥?我猛地一愣,沖他嚴厲地低聲道:「三爺,你啥意思,我沒了生育能力你是知道的,再說我也沒打算娶個年輕的,你咋胡說八道?」
麻子冷哼一聲:「你知道個屁,老子這意思你還沒聽出來?就是讓她死了這條心,不再對你有啥想法!」
我靠,怪不得我回來后,王鳳蘭臉色有些不自然呢,也對我愛搭不理的,原來是死麻子做的梗呀。
我氣昏了,咬牙道:「你別瞎鼓搗,老子誰也不娶了,就打一輩子光棍……」
「好好,你隨便吧,這特娘的好心還當了驢肝肺了,西屋那個老女人,你敢娶她嗎?跟你說,你們若成親,可是要被上面查祖宗三代的,她一個黨員,又是支書,他兒子還當兵,你這身份不明,來路不正的,你以為輕易就過關了?還有那個烈軍屬李冰冰,跟她成親也得被審查……」麻子振振有詞地道。
我一聽傻了,眨眨眼,半天才回過味來,反駁道:「那你當初為啥還要我跟她?」
「老子只是權宜之計,當時沒考慮那麼多,現在不一樣了,想過味來了,也給你物色好了女人了。」
「誰?」其實我這句話是句廢話,還能有誰,白天他就說過是王寶林媳婦的。
三麻子低罵道:「你腦子不好使咋的,我白天不是跟你說過嗎?就是那個傻子的媳婦。」
「人家有男人!」我順口道。
「切,說讓她沒有就沒有,黃泉路上沒老少,你明白不?」三麻子惡狠狠地說道。
轟的一下,我腦袋一片空白,啥,啥?麻子,你狗日的又要故伎重演,殺人修道?
我那個氣呀,渾身亂顫,瞪著眼看著他模糊的老臉,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老子可不想再作孽了,更不想再為虎作倀,狼狽為奸。
就狠狠地道:「我告訴你,你別做美夢了,你若敢再做出傷天害理,危及咱性命的事,我第一時間跟你翻臉,向王鳳蘭報告!」
這次,三麻子終於火了,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我的頭上,低聲吼道:「你特娘的,狗咬呂洞賓是不是?老子一心為你好,為了咱的性命安全,為了你的百年大計,你小兔崽子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還要恩將仇報?啥玩意呀……」
「再怎麼著也不能殺人呀,你還沒遭夠罪?」我嘴上犟著,語氣明顯弱了下來,我知道麻子對我好,可也不敢由著他死作呀,現在不是解放前了,別說殺人,就是說也不敢亂說的。
麻子瞪眼道:「誰說要殺人了,特娘的他活該短命,閻王爺喜歡他,誰能拖住他?」
完了完了,麻子的主意已定,沒人能改變他的計劃了,我苦逼地道:「你愛咋的咋的吧,反正天塌下來也別找我,老子壓根就不知道……」
「沒人讓你知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賣了乖,就等著娶個大胖媳婦摟著日吧……」麻子嘟囔了幾句,漸漸發出了鼾聲。
我躺在被窩裡悶想了一會,眼前就閃出了寶林媳婦的音容笑貌。
說實話,那女人跟著王寶林真是太委屈了,跟當年的潘金蓮和武大郎兩口子有的一拼。
只不過我沒見過潘金蓮,而寶林媳婦卻是實實在在地近在眼前,大臉盤,柳葉眉,雙眼皮大眼睛,豐厚略闊的嘴唇,白皙的脖頸,鼓囔囔地……
唉,那女人,不論是相貌還是身材,都是我喜歡的類型,怪不得李山子把家裡的細糧捨不得吃都給了她家呢。
只是……我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王寶林若死了,能輪到我娶她嗎?她應該和李山子是有感情的,另外其他光棍也都候著呢,近水樓台先得月,怎麼也輪不到我這個外鄉人吧。
不行,既然三麻子認了真地要讓王寶林死掉,那我必須提前跟他媳婦搭上關係,跟當初在東北和如蘭那樣,否則就給別人做了局了。
但,王鳳蘭這邊咋處理?思來想去,只能裝聾作瞎地冷處理了,或許她礙於自己的身份,也會慢慢打消對我的念頭吧。
我這個想法和策略是對的,首先寶林媳婦那邊,因為她相好的李山子剛被批了個兜底臭,一時半會沒人敢再去撩她。她的感情正處於空窗期。
王鳳蘭呢,因三麻子跟她透過風,剛開始幾天情緒有些低落,但日子長了,她又恢復如初了。
女人的那點*望其實是很淡的,沒人撩,也就如一灣潭水,平靜無波瀾。
當然這是相對而說。
眨眼快到春節了,村裡也不開會了,各家各戶都在忙年,雖然都窮,也沒啥錢置辦豐盛的年貨,但包豆包,蒸窩頭,買魚買肉買年畫買對聯,買新衣,做新鞋等等,這些是斷不了的。
臘月二十三,農曆小年,村裡殺了兩頭豬,去毛去下水去豬頭去骨頭,全村老少合計沒人分半斤肉。
那倆豬頭和下水呢,不分也不賣,用生產隊飼養員屋裡的大鍋住了慢慢一鍋,每家每戶連湯帶豬雜分了一大黑碗,端回家老婆孩子犒勞去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那時的社會風氣是非常清正廉明的,沒人敢搞特殊,敢以權謀私。
王鳳蘭和我們總共三口人,分到了一斤半豬肉。
說實話,這點肉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煮煮真不夠一人吃的。
所以,三麻子就給我十塊錢,去集市上買了一條十幾斤重的豬腿和一個豬頭,提溜回家。
當著王鳳蘭的面把豬頭一劈兩半,讓我送到王寶林家,那條豬腿也分成幾份,叮囑我分別送給烈軍屬李冰冰、五保戶張大年等幾戶有功或困難家庭。
麻子的覺悟和愛心,讓王鳳蘭分外感動。要知道,過年過節給村裡的困難戶送東西是組織的責任,村裡窮沒啥可送的,最多就是給個對聯啥的,而三麻子自己掏錢給村委做人情,做為村支書的王鳳蘭臉上也有光。
我拿著村裡給的對聯和豬肉,先送了幾戶困難家庭,包括李冰冰家。
她對我的突然到訪感動不已,拽著我的胳膊就往炕沿上拉,我哪敢跟她黏糊?忙說還有幾家呢,抽身往外走,她見留不住,就低聲叮囑道:「哥,沒事的時候常來玩,我等你……」
我應著,頭也不敢回地急匆匆而去。
這女人,如果不是烈軍屬,也許我還敢考慮,可現在這形勢,惹不起啊。
幾家送完,最後就是王寶林家了,這也是我特意留到最後的。
當我提著半拉豬頭,來到他家時,見寶林媳婦正跪在炕上和面,準備包豆包,寶林卻不在家。
對於我的到來和提的年禮,寶林媳婦驚喜萬分,扎撒著沾了面的手,連連讓坐。
這次因跟上次的目的不同,我也就不客氣不猶豫了,把豬頭放在炕沿上,問寶林兄弟呢?
她說趕集賣柴火去了,快過年了,家裡啥年貨都還沒買,心思讓他多賣幾擔柴,扯幾尺布做件新衣服,要不正月串親戚走不出去啊。
我一聽,暗暗感嘆了一聲,點頭說是。見她和的麵粉裡面摻了大半地瓜面,而豆包餡也是瓜干加少許紅豆。就有些痛情,說了聲我幫你,下去洗了手,挽著袖子上了炕,和她頭對頭忙活起來。
我身大力不虧,胳膊長,手掌大,抓起一團瓜面,就跟玩似的,沒幾下就柔好了。而寶林媳婦哼哧著還在柔另一團呢。
我瞅準的她小手,說道:「我來!」
伸手連面帶手一把抓住,她猛地一抖,想抽回手,卻被我抓著動不了,一下子明白了啥意思,臉色騰地紅到了脖子,手不動了,但也不吭聲,就那麼跪著呆著。
這時候,我是必須要說話的,但也不能太直接了,免得嚇著她,就輕聲道:「你們女人勁小,柔面哪能行呢,以後有啥出力的活,我來干就可。」
說著,慢慢鬆開了她的手,她抽回,抬頭看了我一眼,見我也正在看她,又是一陣尷尬,顫聲道:「哥,你別這樣,我,我……」
「我喜歡你,你是最好的女人。」我低低說道,對於勾女的套路,我是爛熟於心,輕車熟路了,我相信這個並不貞烈的女人肯定經不住我的轟炸,「你漂亮,溫柔,賢惠,還解人意,是個好女人……」
「我不好……」
「好,我知道的,你那是受了壞人的欺騙,其實他根本配不上你,只有我,我當過兵,打過鬼子,當過連長,我覺悟高,有力氣,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咱倆是天生一對……」我恬不知恥地胡亂說著,不再動她的手,而是拼力柔起了麵糰。每一下都把力氣用到極致,儘力顯示出陽剛的一面。
突然,她輕輕抽泣起來,我知道,她動心了,只有對一個男人動心,才能哭,才能把她最柔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來。
她說,當初,王寶林的娘還在世,為了給他討個媳婦,把家裡的一頭牛當訂親禮送到了她家,而她娘貪財,又見王寶林老實,覺得以後閨女嫁過來不會受氣,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成了……
她泣聲說著,我認真聽著。
其實對於王寶林的溴事,我早聽村裡人當笑話說起過。比如他倆成親第一年去丈人家走親戚。
寶琳的舅子媳婦抱著孩子說:「快讓你姑父抱抱!」
本意是要孩子討個壓歲錢。
王寶林也實在,張手就道:「來,抱抱大兄弟……」
這一叫就露陷了,侄子變大兄弟,弄得丈人一家子尷尬不已。
還有一次,他媳婦走娘家回來,寶林娘讓他去村口迎,他傻不拉唧地來到村口,等了一會,見有個穿紅衣服的小媳婦騎著毛驢過來,就上前道了聲:「回來了?」
牽著驢繩就往家走。而那騎驢的小媳婦是本村韓老六的媳婦,剛成親沒一個月,她也不認識寶林呀,以為是韓老六派人來接她的,就稀里糊塗地跟著來到王寶林家。一看,不對呀,問了,才知道是王寶林弄錯了。等等,關於他的笑話多了去了,一傳十,十傳百的,寶林的『英名』就成了傻子的代名詞。那年頭,也沒啥娛樂活動,村人有事沒事地聚在一起閑聊,寶林就當之無愧地成了人們口中的笑料。
寶林媳婦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傷心,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我趁機就起身繞過面板,胳膊摟著她的肩膀,用袖子給她擦拭淚痕,小聲安慰著,痛情心滿滿。
就這麼著,我跟寶林媳婦就勾搭上了。
當然,說勾搭是過了,這麼短時間內,還沒水到渠成,只是肌膚接觸而已,心也有了交匯而已。
男女只要有了那心,再接觸就不難了。
其後的幾天里,因為王寶林整天去公社的集市上賣柴,我有空就往他家溜,反正理由多的是。
在我倆柔面后的第三天,倆人就在她家的土炕上成就了好事。
不得不說,她真是團面呀,肌白肉多,把她柔的是叫聲連連,大汗淋漓,直呼親漢子。說真沒想到我這麼厲害,她這輩子沒白活。
我自然不能老佔便宜不出血,偷偷塞給她十幾塊錢,讓她到供銷社裡扯了幾尺新布,做了身新衣服,還買了大紅頭巾,等等。
這個年,她說是自來到寶林家之後過的第一個舒暢又富足的新年。
女人一旦愛上一個人,那真是不顧一切,不惜一切的,膽子比男人都大。
可她畢竟是有夫之婦呀,她不顧,我的顧,所以她要求我必須天天去她家的時候,我推心置腹地給她分析了目前的形勢,斷不能為了一時的痛快而被村裡人棒打鴛鴦,忍,必須先忍著,等有機會我帶她跑。
其實我這話是敷衍,這年頭你能跑哪兒去?沒戶口,你連肚子都吃不飽,也沒地方敢收留。
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是等王寶林死了,我倆就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只是,寶林太老實,太實在,半憨半傻的,不招誰不惹誰,把他弄死,是傷天害理的。
我總想起潘金蓮和西門慶及武大郎,我特娘的現在就是扮演著十惡不赦的西門慶的角色呀。
可男女到了情濃,又不能肆意放開盡興的階段,滿腦子只有眼前,只有對方,只有美好,其他都不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