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山村詐屍(1)
三麻子慷慨激昂,悲憤欲絕地還沒申辯完畢,就一頭栽倒暈死過去。
也許別人會以為他是真的體力不支,但我卻知道他玩的是悲情大戲,因為他已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不假裝昏迷,能引起首長和眾人的更加痛情嗎。
這下,審判會變成了急救會。
我哭喊著撲倒三麻子身邊,伸手猛掐他的人中:「三爺,三爺……」
聲之凄厲,驚天動地。其實我也是在玩悲情。
眾人也呼啦啦圍了上來,王鳳蘭忙喊著一個民兵趕快去叫楊半仙,幾個人抬著口吐白沫的三麻子進了屋。
我知道這公審大會結束了,三麻子也鐵定死不了了,心裡不由暗暗大鬆了口氣。趴在炕沿上對著躺在炕上的三麻子嗚嗚直哭。
看熱鬧的鄉民們被二柱子他們轟走了,王鳳蘭和王團長及李連長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安慰我就是嘆氣。
不一會兒,楊半仙急急忙忙地來了,經過對三麻子一番診斷,最後確診:患者體力虛弱,又氣火攻心,氣壓火,火壓氣,所以才突然昏厥,不過讓他靜一會,喝碗熱水,吃副湯藥就好了。
氣壓火,火壓氣?這不就是說三麻子是冤屈和悲憤導致的嗎?
楊半仙,真是雪中送炭呀,贊你一個!
楊半仙走後,王團長、李連長和王鳳蘭到西屋商量去了。
東屋裡只剩下我和三麻子,他躺在炕上,緊閉雙眼,好似仍在昏迷中。
我瞅瞅沒人,就湊到他耳邊,小聲叫道:「三爺,咱沒事了,死不了了。」
三麻子仍不睜眼,但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之情。
他的保命計謀得逞了,我暗暗舒了口長氣。
只是不知道王團長他們會怎樣處理我們,是拘押勞動改造,還是把我們驅逐出根據地?反正是不會再把我們當英雄待的。
他們在西屋嘀咕了好一會兒,終於過來了,王團長對我宣布:鑒於我們犯錯后能勇於自省,殺敵報仇,所以,組織決定,不再追究我們的過錯,但因我們的經歷複雜,組織紀律又極度渙散,本要帶到部隊的革命大熔爐里加強思想教育,但又因部隊經常變換駐地,暫不適益傷員隨行,所以,先把我們留在山王村,療傷思過,等老胡傷好后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我一聽,激動萬分,連連點頭,表示堅決擁護組織決定,感謝組織給了我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保證以後不再犯類似的錯誤,云云。
王團長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語重心長地道:「郭子,好好改造,要跟舊的思想觀念徹底割斷,爭取做一個好同志,你的英雄事迹我也早聽王會長彙報過,尤其你投彈的絕技,那真是百米之內指哪打哪呀,比小鋼炮還准,部隊就缺你這樣的人才呀,只要改造好了,我就推薦你當八路軍,為抗戰立大功!」
我嘴上應著,心裡卻想,屁,我才不去當八路呢,我自由散漫慣了,去了就是活受罪,不定又要犯啥錯誤呢,老子寧願在家種地,也不幹那行當。
況且,我還要去找玲花呢,還有小鵝以及『龍種』,她們才是我的精神寄託啊。
王團長他們走後,我們的生活又安靜下來。
王鳳蘭一有空就對加強提升思想教育,我自是不敢馬虎,漸漸地,竟真有了點覺悟的提高。不過那只是在她面前,主要表現在對她不敢有非分之想了,也不敢偷看她那滾圓的屁股了等等。
這樣無憂無慮又不風吹日晒的好日子過了大約半個多月,三麻子的傷也好了起來,但只限於敢坐和扶著在院子里溜達。
我呢,也胖了許多,臉也白了,氣色也紅潤了。
只是納悶的是,我們來根據地這麼些日子,一枝梅竟一次也沒出現。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院子里風涼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了王鳳蘭,她說林賽花同志已經去延安學習去了,要等秋季才能回來呢。
我贊,這麼說,那母老虎還要好幾個月才能出現,那老子就不怕了。
王鳳蘭見我如此興奮,疑惑地問道:「你……是不是看好她了?」
我娘,不是我看好她,是她硬賴我呀。
我忙搖頭說不是不是,人家是游擊隊長,女英雄,我哪敢有那心思呀,只是敬佩。
她聽了,沉默了一會,又低聲道:「我可跟你說過。」
我一愣:「說過啥?」
「你忘了?」她竟突然有些生氣了,「就是.……咱倆的事。」
我心裡咕咚一下,不吭聲了。說實話,最近這些日子雖然輕鬆,但感覺太悶了,有時晚上睡不著,腦子裡也心思別的,尤其是她開朗活潑的性格和優美的線條,但她不開口,我是絕不敢想的。
現在一枝梅不在,李冰冰那邊也一直沒露面,估計她又跟二柱子好上了,一切危險因素排除,我還擔心個啥呢。
就順水推舟地嘿嘿笑道:「我,我記著呢,不過……」
「不過啥?」她低聲緊問道。
「以為你看不上我了呢……」我說道。
她撲哧一聲笑了,而後嚴肅地道:「你若當了漢奸,我當然看不上你,但你殺了那麼多鬼子,我能不喜歡嗎?只要把覺悟提高上去,我……咱還是好……」
我忙點頭。
兩人沉默了一會,因為激動又緊張,實在找不出啥話題聊了,王鳳蘭又自言自語地說起了李冰冰。
說她真讓人琢磨不透,原來跟二柱子訂了親,無緣無故地又退了親,一個月前兩人又好了,這張羅著剛又要訂親,她突然又不樂意了,還整天在家哭,問她也不說為啥。
她無意中的這番話,聽的我又緊張起來,李冰冰肯定又是因為我。
我暈,那女人咋這麼搖擺不定呀,我,不管咋的,我是再也不敢惹她了,否則還不定會出啥亂子呢。
王鳳蘭見我不吭聲,就嘆了口氣,道:「時間不早了,咱也快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應了,和她一塊站起來,提著小板凳就往屋裡走,朦朧的月光下,她的身姿竟如此朦朧動人,我心裡一動,禁不住大著膽子,借著抬腿進門的瞬間,用手輕輕撫住了她的肩膀。
她身子一抖,但沒掙扎,溫順地進了屋。
我心一陣狂跳,有戲了!
黑暗中,我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怕把她惹毛了再幫我提高覺悟,而是低聲對她道:「你慢點,別絆著,我先點著燈。」
說著就往兜里摸索火柴,她卻道:「不用點燈,摸索著睡下就行。」
我道:「不行,忙活一天了,要泡泡腳。」
她沒拒絕。
我激動地來到西屋,劃了火柴,點著了掛在牆壁上的煤油燈,屋裡頓時亮了起來。
轉頭回望,見她站在房門口,臉色有些羞澀。
我道:「進屋上炕,我給你端洗腳水去。」
她一愣,抿嘴笑道:「哪有男人給女人端洗腳水的,不用,我自己去打水,你快回屋睡吧。」
我暈,她這是要趕我走呀。
我還要勉強,她伸手推我,說要你睡趕緊睡,別想別的。
我應著,趁機攥住了她的手,她臉色唰地沉了下來:「老實點,要不我可惱了。」
我沒辦法了,只好胡亂叮囑了幾句,回到了東屋。
心思這種女人,想要在成親前上手絕無可能,人家覺悟高著呢。
而跟她成親是不可能的,即使不考慮一枝梅那一塊,也得顧慮玲花那兒,在沒得到她確切的音信之前,我不能也不敢跟別的女人成親,否則不但良心上過不去,她若知道了也會跟我拚命的。
我暗暗嘆了口氣,爬上炕,見三麻子早已睡死,且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躺下,也就不去想別的了,不一會兒也進入了夢鄉。
突然,感覺有人在推我,猛睜眼,見三麻子在俯視著我,我娘,這傢伙睡醒了?
「你和她說的悄悄話,我都聽到了。」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了他那醜陋的臉上,令我不禁一陣厭惡。
我不悅地道:「咋的了?」
三麻子躺下,道:「你別惹禍,咱還有大事要做呢……」
啥,啥?大事?要做啥大事?
我翻身疑惑的盯著三麻子,不知他啥意思。
「這幾天,咱們第一個要清除的目標就是那個二柱子……」三麻子淡淡地道。
我腦袋轟地一炸,懵了。
二柱子是可惡,可我們剛安頓下,還在監視改造之中呢,麻子又要惹事?
不能,絕不敢再玩邪的了,否則一旦敗露,新帳舊賬一起算,我特么連哭的機會都沒了。
我忙搖頭:「不行不行,三爺,咱別叨叨事了,你還嫌死的慢嗎,即使你不怕死,我也不想陪著你死。」
三麻子冷哼一聲:「誰讓你死了,老子要讓他死,你想在這窮山溝里呆一輩子呀?」
「我不想呆一輩子,但我想過一段安靜的日子……」我低聲犟道。
三麻子不吭聲了,只皺著眉頭望屋頂,看來我的話也觸動了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我的大仇還沒報,你不也想去找玲花嗎?還有那個小鵝,咱光在這享受,你想過她們此時的處境是啥樣子嗎?也許那個玲花找不到你,已經跟別人成親了呢,天天晚上被另一個男人摟著,還有……」
我心一顫,忽地坐了起來,低聲惡狠狠地吼道:「你別瞎咧咧,她說過這輩子只有我,要不她也不會去當尼姑。」
三麻子嘴一撇:「切!你應該也對她說過這輩子只有她吧,你做到了嗎?小子,你別傻了,退一萬步說,即使玲花嫁人了,還有那個小鵝呢,她會在那個老太家裡苦苦等你,你能忍心撇下她,在這無所事事地混天撩日地呆下去嗎?小鵝可是個百里挑一的好媳婦呀,時間久了,不定也死了心了,而被其他男人……」
我靠,他這一說,我沒主意了。仔細想想也是這麼回事。
「那……我該咋辦?」我問道。
三麻子要的就是我這句話,隨口道:「聽三爺的,這兩天先把那個二柱子拾掇了,然後咱再四處流浪,邊打聽黃福貴的消息,邊在山東地界找你的玲花,實在找不到她,就趕緊去小鵝所在的老太家,帶著她一塊走,唉,小子,夜長夢多呀,不定這時候玲花還在苦苦尋你,小鵝也有給她介紹男人的呢。」
這個主意好是好,說的也在理,可特么要我去殺人,我是真沒那個膽了,尤其在這兒,更要加倍小心的。
「還有那個小寡婦李冰冰,你不是擔心她揭露你嗎,讓二柱子去和她同歸於盡,天衣無縫,沒人會知道會是咱下的手.……」三麻子慢條細語地說道。
啥?還要把李冰冰一塊殺掉?
你娘,虧你想的出來,老子絕不敢。
我剛要反駁拒絕,三麻子又道:「先製造個機會殺死二柱子,把他弄到那個小寡婦家裡,摧詐后讓他動手,明白了嗎?」
「不!」我恨聲道,「殺死二柱子行,但我絕下不去手害李冰冰。」
我無奈地退了一步。
「你!」三麻子也忽地坐了起來,跟我面面相對,皆等著牛眼較勁,最後,他似乎屈服了,又輕嘆一聲,道:「那也行,不過,二柱子死後,必須讓他去殺個人,否則咱特么沒法自圓其說。」
這個,勉強可以,再說我也沒法拒絕了,就嗯了一聲,煩躁地躺下了,只是,一時半會也考慮不出找個啥樣的替死鬼,唉,不管它,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吃了飯,王鳳蘭出去了。
我扶著三麻子在院子里溜達,恰巧,二柱子來了。
他對我們的態度一直沒有啥大的變化,雙方見面都有些尷尬。
他一進門,視我們於不見,不管不顧地沖屋裡大聲喊道:「會長嫂子,我有事來跟你彙報。」
說著就穿過院子,徑直往屋裡走去。
三麻子道:「王會長剛才出去了,說一會兒就回來。」
二柱子聞聽,這才轉頭看向我們,哦了一聲,道:「那她沒說去哪兒嗎?」
三麻子道:「沒,不過走的時候說一會就回來,你先在這等等吧。」
他猶疑了一下,就勢坐在了無門檻上,但並不理我們。
這小子,牛逼閃閃的太可惡,我暗暗罵了一聲,扭頭看向別處。
三麻子卻顛著臉,拄著跟棍子一瘸一拐地上了前,笑問道:「柱子,問你個事。」
二柱子一瞪眼:「啥事?」
「你今年多大了?有媳婦沒?」三麻子不管他的態度,顛著臉皮問道。
看來,麻子要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