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打家劫舍
殺紅了眼的詐狼獾從武扒皮的院內一個躥跳,竟躍過牆頭,落到了街上。
我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在樹杈上站了起來,準備隨時往更高的樹梢上爬或扔石塊狙擊詐狼獾的攻擊。
但欣喜的是,那狼獾似乎沒發現我,只把身子一伸,仰頭朝天狂嚎了一聲,拔腿沿大街向村口飛竄而去。
我大鬆了口氣,這下好了,半夜黑咕隆咚地,反正外面也沒人,它竄哪兒就不用管了,還是趕緊去向村口的三麻子……
我娘,腦子裡剛閃出「三麻子」這個名字,身體一下子僵住了:這,這,三麻子不就一直在村口等我嗎?
這他娘的壞了。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千算計萬算計,啥步驟細節你都扒拉過了,可就是沒料到那詐狼獾會從武扒皮家跳出來往你所在的村口跑。
這下完了,你狗日的沒了條腿,不能躥不能爬的,不是在那等死嗎。
更關鍵的是,你死了不大緊,可我呢,那狼獾會不會把你咬死後,再返身回來對付我?
而且,從剛才狼獾飛竄牆頭的那一幕,我也真正見識到了它的騰空拔高能力,我在的這棵大樹雖然比那牆頭高出一大截,但誰又能保證那詐狼獾跳不上來?
若那樣,我也死翹翹了。
我想到這兒,嚇癱了,下也不敢下,呆也沒心呆,腿一軟,一屁股坐在樹椏上,渾身哆嗦的成了篩子。
這該咋辦?我一時沒了主意。
忽然想起了我的「夜眼」,忙閉眼凝聚眉頭,轉身向遠處的村口望去。
街面上的景況漸漸清晰起來,只見空蕩蕩的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兩邊樹木或柴垛倒是不少,我屏住呼吸,繼續往前搜索,但因村口離這兒太遠,視野里一片朦朧,啥也看不清。
就在我失望地轉頭之際,卻猛然發現那個茅草屋裡的那對夫妻正疊壓在一起運動著。
你娘,晦氣!
我呸了口唾沫,忙又睜開雙眼,心下忽然冒出了個大膽的想法,與其死呆在這兒,不如硬著頭皮去武扒皮家看看,若能搜到啥財寶更好,搜不到的話,就立馬撤,因為估計那詐狼獾不會再次返回武家吧,而且,趁這工夫,還能避開詐狼獾的回撲。
我心裡暗暗沉了口氣,四下瞅瞅沒動靜,就抱著樹榦出溜下來,疾步溜到武家院門口,一推門,才猛然想起早被那家丁從裡面關死了。
我眉頭一皺,轉到牆邊,仰頭望了望高深的院牆,用手探了下,足有三米多高,憑我的身手,絕對是跳不上去的。
我……哎?對呀,那個白蓮教的副舵主不是附了我的身了嗎?人家可是飛檐走壁的高手呀。
不管真假,先試試再說,若攀爬不上去,就說明副舵主也是狗屁不是。
我心裡想著,慢慢後退了幾步,瞅准牆頭,雙腿慢慢下彎,猛然一個躥跳向牆頂竄去。
只覺我的身體騰空而起,雙手竟一把抓住了牆頭。我娘,還,還真附體了呢。
我不由一陣驚喜,顧不得想多,翻身跳進了院子里,徑直朝屋裡溜去。
剛踏入門檻,我一下子被屋內的慘景驚呆了。
客廳里,那個八仙桌上,賬房先生仰面靠在桌沿上,雙臂耷拉著,眼睛瞪到極限,直直地盯著屋頂,脖子血糊糊的,胸前的大褂被撕破了一個大洞。顯然他是被狼獾直接撲住,一口咬斷喉管的。
八仙桌下面,俯卧著一個穿著綢緞的胖胖的女人,脊背衣服被狼爪撕得一溜一溜的,露出白森森,血糊糊的肉皮。
而她的身下,壓著一個幾歲的孩子,也應該死了。
我不忍再看,轉身進了裡屋,這兒更慘,炕上、地上,甚至桌子腿的夾縫裡都是慘死的屍體,有男有女,橫七豎八地或依坐或蜷縮,或仰躺著,傷處幾乎都是脖子,這說明那詐狼獾基本就是一口逮住斃命。
唯有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他的臉部被啃掉了半拉,露出了沒了牙的牙齦。
此情此景,我早已沒了趁火打劫的心情,扭頭跑出了屋,又敞開院門,伸頭望望街上黑乎乎一片沒個人影,遂大著膽子出來,沿著大街鬼鬼祟祟地向村口溜去。
我不知道三麻子怎樣了,估計八成是嗚呼哀哉了,而詐狼獾既然這麼長時間沒返回來,大概也早竄遠了。
那麼,三麻子死了,我該咋辦呢?有四條路可走,一是:就近返回山坳里,繼續擁著大妮子二妮子享受齊人之福。
二是:去德縣探聽我的『龍種』的消息。
三是:回尼姑庵找玲花,帶她私奔。
四是:去濟南府郊區的宋家莊找荷花。
不過,我思來想去,首先斷了回山坳里的念頭,『龍種』那邊也可暫時放棄,首先要帶出玲花來。然後……
我一路暗暗琢磨著,不知不覺快到村口了。忙打斷思路,躲在路邊一樹后,閉上雙眼,凝神打開「夜眼」,緊張地向村口望去。
周邊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村口,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
這說明,麻子真死翹翹了。
唉,麻子可惡又可憐,沒想到催了大半輩子詐屍,最後竟死在自己的傑作口裡,若能尋著他的屍塊,就撿回去找個土坑埋了吧,也算是我給他送終了。
我想到這兒,長嘆了口氣,開著天眼繼續往前走去。
來到村口,四下瞅瞅,除了路邊的幾棵歪把子樹和幾個柴垛外,再沒其他東西。
咦?麻子呢?那傢伙不會是被狼獾直接叼走了吧?或者被它吃了?
這兩種念頭剛在腦子裡閃出,即被否定。
不可能,狼獾殺紅了眼,哪顧得叼著他的屍體跑路?吃了?更不可能,詐屍雖然咬人,但因是死的,對任何食物都是沒興趣的。
那接下來只有一種可能:跑了!
也許死麻子預料到詐狼獾在咬死武扒皮一家后,回竄向村口,所以提前悄悄地溜掉了。
你娘,姜還是老的辣,把我扔這兒,你狗日的跑了,算個啥東西呀。
我暗罵著,沿小道大步向村外走去,準備返回山坳里逮著他臭罵一頓,解解氣。
突然,我聽到路邊溝里傳來一聲咳嗽,心下猛的一顫,轉頭望去,但因溝深草密,只見草亂動,卻沒看到人影。
難道是三麻子藏在那兒?這有可能,要不半夜三更地,誰閑地趴溝里躲貓貓?
「誰?」我手裡舉著石塊,弓腰伸頭,忐忑地慢慢向路邊走去。
草叢裡傳出一聲低叫:「我,你三爺!」
暈,還真是他呢,我大喜,忙叫道:「三爺?你在溝里幹啥,我以為你被狼獾咬死了呢……」
話剛落,三麻子猛然從草里伸出頭來,哆嗦著罵道:「去你娘的,你小子是盼著我死是吧,狼心狗肺的東西,快點,把我背上去!」
無意中一句話竟惹出他的怒火,我不知這傢伙為啥這麼嗆,也不敢再頂他,就下到溝里,把他從水窩裡拉起來,背上了路。
因為是深秋,又是夜晚,三麻子渾身濕淋淋的,凍得直打哆嗦,我見他這樣,也不敢再問,趕緊背著他就要往山裡跑,想儘快回到家裡,讓他暖和暖和。
不料,三麻子忽然問道:「武扒皮家都死光了嗎?」
「是啊,我進去看了,一個沒剩,很慘的。」我答道。
「好,趕緊返回去!」三麻子興奮地道。
我一愣:「咋了?」
「你說咋了,划拉財寶呀,」三麻子罵道,「特么白吞了咱那二十多塊大洋?趕緊的!」
靠,都快凍成冰棍了,還惦記著死人家的財寶呢。
沒辦法,我只好背著他轉身向村子里奔去。
其時,街上仍然一個人影都沒,除了前面的武家院門口掛著的那兩盞燈籠泛著昏暗的光亮外,整個村子皆黑漆漆一片。
佃戶們應該都早睡了吧,大柳樹南側的那赤身肉搏的兩口子也早進入夢鄉了吧。
其實,老婆孩子熱炕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種安穩寧靜與世無爭的生活,是我最嚮往的。
唉,麻子,老子跟著你整天東竄西跳,心驚膽戰的,遭老鼻子罪了。
我們進入武家后,在三麻子的指揮下,我加緊搜羅了一些大洋和幾個金稞子(其他東西沒敢要),用包袱抱了,又背著他出了門,急急向山裡奔去。
一路上,三麻子噴嚏連連,也告訴了我他在村口的事。
原來,他目送我抱著狼獾進了村后,剛開始還歡喜,過了一會越想越不對,因為詐獸不同於詐人,那可是不粉身碎骨不罷休的主呀。
他想到了後果,不由心焦起來,可這身體條件不能跑又不能跳的,這他娘的咋辦?
最後實在沒辦法,就骨碌到路邊深溝的水坑裡隱著,直等到那詐狼獾呼嘯著一溜煙竄出村口,跑沒了影了為止,但此時他已趴在冰冷的水坑裡近半個時辰了,身子都凍僵了,爬也爬不起來。
直到聽到我熟悉的腳步聲……
我聽了不但不同情,反而還暗暗竊喜,心理也平衡了,沒想到三麻子遭的罪比我還大,嘿嘿。
我們趕了一個多時辰,回到山坳里時,已是後半夜了。
剛進入老太太家所在的山谷,三麻子讓我停下來,我不知他要幹啥,忙問。
三麻子低聲道:「帶這麼多大洋回去還不嚇死她們娘仨呀,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話也對,她們都是老實人,若知道我們真滅了東家十幾口子,又搶了他們的財寶,還能睡得著嗎,光嚇就嚇出神經病來了。
於是,我提著那個包袱,爬到半山腰的一塊大石前,用盡洪荒之力把它掀起,隨手把包袱放在了下面,歸位。
我相信,其他人想掀起這塊石頭門都沒有,也沒人閑的會來鼓搗這些不起眼的破石頭。
藏好財寶后,我便背著三麻子,沿山谷急急向老太太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