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夜宿黑店(1)
我背著鼻青臉腫的三麻子狼狽地向村外跑去。
還沒到村口,三麻子就嘶聲哭喊道:「來人,來人快救我呀……」
在村口等候的「算盤子」和倆土匪早已看到了我們的身影,忙奔過來紛紛問道:「咋了,咋了……」
三麻子大嘴一咧:「我*他個親娘呀……」
只說出這幾個字,就嚎啕大哭起來。
「算盤子」一看,就立馬明白了是咋回事,遂急摧道:「快,快上馬,回去再說。」
於是,我們把三麻子架上馬,一溜煙地向幾十裡外的五道山土匪寨馳去。
回到山上,我們架著三麻子剛進大廳,他就奮力掙脫開,「咕咚」一下撲在地上,沖著耿老虎又是一陣大哭:「大頭領,不是我姓胡的無能,是他張家根本瞧不起你呀……我,我昂首挺胸,據理力爭,沒想到他們抄起鐵棍就打,我寧死不屈地跟他們拚命,結果,結果……您看……」
三麻子哭訴著,手指著被磕破的鼻子和擦的少皮沒毛的額頭:「我凍死迎風站,餓死不低頭,就是死了,也是為維護大頭領您老的尊嚴而死的呀……」
耿老虎本來就是個粗暴脾氣,一看三麻子被張家打成這樣,又聽了他一頓忽悠,擰眉瞪眼,肺都被氣炸了,不等三麻子再控訴,「嗷」地一聲從虎皮椅上跳了起來。
「兄弟們,給我集合隊伍,去滅了那家王八蛋!」
嘍啰們也早已義憤填膺,一聽大頭領發話了,紛紛持刀舉槍地連聲嚷著要血洗張家莊,為大頭領報仇雪恨。
於是乎,土匪寨里的幾十個土匪,在耿老虎和「算盤子」的帶領下,押著我們兩人一馬,就衝下山,馳馬殺向了張家莊。
一彪人馬風風火火地趕到張家莊村口,三麻子舉手大吼道:「大頭領,張家那窩王八蛋就在村中心十字大街北側,黑漆大門,青磚牆,哪家最富就是他家。」
打家劫舍本就是土匪們的職業,這要過年了,誰不想多撈點?
於是,耿老虎發一聲喊,率領眾土匪拍馬呼啦啦向村裡竄去。
我剛要拍馬跟上,突然被三麻子一把扯住。
我一愣,剛要問,只聽三麻子低聲嚴厲地道:「找死?」
我腦子一閃,恍然大悟,眼看著土匪們都吶喊著衝進了村,三麻子甩手「啪」地猛拍了一下馬屁股,那馬載著我們就呼嘯著向大道奔去。
三麻子,高人也!
我們騎著馬一氣奔出四五十里地,望望四野沒有人煙了,這才敢放慢速度,信馬由韁地向前溜達起來。
「三爺,那些土匪會不會追來?」我轉頭朝後面望望,目力所及之處,白皚皚一片,沒有一個人影。
三麻子道:「要追他們也沒工夫,這回不定正忙著分贓呢,咱沒欠他,沒害他的,不值得他們興師動眾。」
話雖這麼說,但我心裡還是怕他們真追來,若那樣,肯定就狗頭落地不叨叨了。
等馬喘過氣來,我們又加快了速度,這樣跑跑停停,大約趕了百十里地。
看看天色,太陽快落山了。
今晚總不能再在這冰天雪地里睡吧。
我們又走了十多里路,翻過一道山樑,突然望見山腳下有兩排小屋,煙筒里還冒著煙。
我不由大喜,忙對三麻子道:「三爺,前面有人家。」
三麻子眯眼望了望,道:「是客店,走,去那兒宿下。」
於是我們策馬奔下了山,來到了這排路邊的小屋前。
這排小屋處在十字路口邊,其實是一個不大的四合院,靠路的一面門口邊挑著一塊破布,上寫著字,應該是客店的招牌吧。
說是客店,其實就是大車店。專供過往挑夫走卒歇腳的臨時住所。
牆屋是土塊磊的,房頂用山草覆蓋,除了店門用的是破木板,其他窗戶都是用木棍橫七豎八地撐著。
臨近年關,又是荒山野外,冰天雪地的,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人也是匆匆過客,沒有想住店的,門前就顯得格外冷清。
我攙扶著三麻子下了馬,走到客店門口,伸頭朝黑洞洞的屋裡瞅去,裡面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來人了,來人了。」
緊接著響起一陣乒啷咣當的板凳倒地聲,一個30多歲的婦女衣衫不整的從屋裡奔出來:「咋了,想住店嗎客官?」
婦女身高馬大,腰壯胸肥,凌亂的頭髮下一張堆滿橫肉的大臉竭力擠出幾道皺紋,算是歡迎。
我望著這女人,心裡不免有些膽怯,輕點了點頭。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們一遍,見我們灰頭土臉,衣褲也是破爛不堪,三麻子還沒了半截腿,黑布鞋也張著口,一看就不是個有錢的主。很可能是逃荒要飯的。
她臉上的肥肉立即耷拉下來,生硬地道:「那進來吧,住一晚兩毛錢,飯菜另算。」
婦女說完轉身進了屋,我稍一猶豫,攙著三麻子也跟著走了進去。
屋裡,迎門就是一個曲尺櫃檯,空閑的地方擺著幾張破板凳。
一個精瘦乾巴男子趴在櫃檯里伸頭朝外望。
婦女進屋,沒好氣的道:「住店的,兩毛錢,大通鋪。」
男子看了眼跟進來的我們,道:「交錢,後面院里東廂屋。」
乾巴巴的話語,乾巴巴的表情,令我心裡感到很彆扭。
三麻子卻不動聲色地道:「誰說我們住大通鋪?要雙人間,最好的。」
他這一嗓子,把剛要去後院的那女人聽懵了,忙轉身走過來,問道:「客官,我們這最好的房間,住一宿要四毛錢的,你們……」
話剛到這,三麻子怒道:「怕我們沒錢嗎?告訴你們,老子有的是大洋。」
他說著,從懷裡嘩啦掏出一個布包,沖他們一晃,一陣悅耳的大洋碰撞聲響起。
我猛地一楞,我靠,這,這不就是那個「算盤子」的布包嗎?咋啥時候被他順來了?
三麻子,高手呀!
那對男女一下子瞪大了眼,驚訝地看著三麻子,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你們……好好,客官,坐,坐,快請坐!」那女的招呼著我們,又轉頭沖那男子道,「你傻了嗎,趕緊給大哥他們燒水泡茶去。」
看來這客店是這女人當家。
那瘦小乾巴的男子忙應一聲,顛顛地奔向了後院。
我和三麻子坐到了凳子上,那女的又轉身去後面搬桌子去了。
三麻子盯著她那肥碩的屁股,對我低聲道:「今晚,咱特么有褥子鋪了。」
我一愣,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搖頭:「不可能,人家男人還在呢。」
三麻子一撇嘴:「你懂個啥,到時看我的……」
話剛說到這兒,那女人已搬了個方桌進了門,可能她聽見三麻子最後一句話了,就笑問道:「大哥,看你幹啥呀,嘻嘻……」
你娘,有錢就是好,這眨眼間,就從一個橫臉婆變成了彌勒佛,細瞅瞅,也有幾分紫色,不知三麻子能上手否。
三麻子呵呵笑道:「我這小兄弟說,可惜這裡沒那個……」
「啥那個?」那女人眨著眼,沒明白他的話。
「就是,那種女人。」
我靠,三麻子呀,三麻子,你咋好事沒我的,這種壞事就往我身上划拉呢。
我剛要急辯,那女人也明白了是啥意思,朝我一笑:「真沒看出來,這小兄弟還,嘻嘻……」
她捂著嘴,光笑著看我,不說話了。
我臉色唰地一熱,紅到了脖子,忙低頭。
「你們這兒有嗎,我這小兄弟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都好幾個月沒粘女人邊了,可憋壞了。」三麻子毫無廉恥地說道。
我心裡咕咚一下,靠,跟一個陌生女人說這個,萬一人家一翻臉,那我們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就在這時,那瘦小男子手裡提著一隻大鐵壺從後門走了進來。
那女人沖他吩咐道:「去涮涮茶壺,洗洗茶碗,泡茶。」
那男子應聲過來,進了櫃檯找茶壺茶碗,女的招呼也不打,轉身向裡屋走去。
壞了,人家惱了。我心裡暗暗埋怨三麻子,這老東西都啥年紀了呀,跟人家小媳婦說這些,這下好,不理了。
我心裡忐忑嘟囔著,那男子就唰好了茶具,泡上了茶,端到了我們面前的桌子上。
「猴子,去灶間炒幾個好菜去!」
隨著話音,我轉眼看去,只見那女人換了一身棗紅色的襖褲,頭髮梳的流光水滑地從裡屋扭著身子出來了。
我靠,剛才還是邋裡邋遢地黑襖藍褲呢,這咋突然又換了身衣服?難道……
我心裡正猜測著,那女人已扭著腰肢走到了近前,彎腰去搬凳子,我這才又發現,她棉襖上面的倆鈕扣沒扣,鼓囔囔的大奶隔著內衣索索亂晃。
我終於明白過來,她是……
「小子,看啥呢?」三麻子這突然一句話,把我內心的齷齪一下子甩了出來。
我一哆嗦,忙道:「沒,沒……」
那女的嘻嘻一笑,坐到了桌對面,眼睛瞟了我一下,道:「那怕啥,喜歡才看,不喜歡的話,要人家看,也不喜看,對吧兄弟。」
我靠,這對狗男女,就這麼一唱一和地鼓搗上了。
你娘,既然你不害羞,老子也豁出去了,反正天一亮就拍拍屁股走人,從此誰也再不見誰。只是,只是還有那個瘦小男子在眼前,我也不敢太放肆呀。
唉,先這麼熱乎著吧,等晚上看情況,能上就上,實在沒戲,老子也不強求。
我想到這兒,心裡頓時坦然了許多。
「兄弟,喝茶!」
那女人說著,端起一隻茶碗遞過來,我忙雙手去接,藉機摸了下她那粗糙但又柔軟的大手。
那女人抿嘴一笑,沒吭聲。
我心裡一動,奶奶的,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