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都是麻子惹得禍(1)
警察所半夜詐屍事件,在本地轟動一時。
此次「詐屍事件」因該鎮地域偏僻,發酵慢,半月後,當時的濟南《國民日報》才在第三版發了一個整版,標題是:濰縣小鎮鬧『鬼』,土匪夜半偷襲。
該文詳細報道了本鎮賭徒汪二九及其妻子因欠下巨額賭債,被土匪逼迫,假死裝鬼去襲擊警察所的來龍去脈,痛斥了土匪滅絕人性的暴行,也鞭撻了賭博這一古老惡習。
該文最後表示,該『鬧鬼』事件,引起了當地政府的高度重視,正在部署力量,準備來一次拉網式的行動,徹底清除社會不安定因素,云云。
外面雖然黑雲壓城,但在黑風口土匪寨里卻感受不到半毫壓力,整個寨子歡天喜地,熱鬧異常。
這次奇襲警察所,除頭領一枝梅大腿受傷外,其他土匪吊毛沒傷著一根。而仇家警察所多年積攢下來的的家當卻被一鍋端,人也傷亡近半。土匪們不高興才怪了。
回到寨子的當晚,一枝梅忍受著傷痛,下令在大廳大擺酒宴,殺雞宰羊犒賞全體兄弟們。
忙活一陣后,趁著嘍啰們在大廳里吆五喝六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之際,一枝梅在小紅和小青的勸說及三麻子的催促下,回到自己的住處,準備讓三麻子動手術,把自己大腿里的子彈取出來。
而我做為三麻子的助手,自然不離其左右。
一枝梅的閨房就在大廳隔壁,進到屋裡,一陣奇異的清香撲鼻而來。卧室不大,但很整潔,四周用原木壘成的牆壁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年畫,地面也是一色的松木地板,紅木衣櫃一排到頂棚。
寬大的床鋪被雪白的床單覆蓋,綠色綢緞被褥整齊地靠在床頭上。整個空間和裝飾,比財主「活閻王」家豪華多了,簡潔又明亮。看著就舒服。
小紅和小青把一枝梅攙扶到床上躺下.
我見她那左腿褲管已被血染紅,膝蓋上部還用一塊布條緊捆著,那大約就是傷點了。
三麻子讓小紅和小青先把一枝梅的褲管用剪刀剪開,直到膝蓋上端。
褲腿開處,一條雪白圓潤的小腿暴露在了我們的眼前,那光潔的皮膚,若摸著……我不由輕輕咽了口口水。
而三麻子卻氣定神閑,吩咐小紅、小青端來一盆清水和兩條雪白的毛巾,放到床邊。
我架著三麻子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退後半步,和小紅、小青站在那兒緊張地看著三麻子的動作。
三麻子不緊不慢地從腰間那個萬能布包里拿出一張草紙,讓一枝梅把手伸過來,把那草紙蓋在她雪白的手腕上,自己灰不溜秋的手指才捏上去扣住她的脈波。
我靠,這麼文明呀,這種試脈的手法,只有皇宮裡的太醫給妃子看病,才不得已這樣。那叫男女授受不親,沒想到三麻子也用上了。
真是聖人啊,比柳下惠還聖潔。
三麻子捏著一枝梅的手腕,眯眼診斷著。
而我心裡卻砰砰直跳,為啥?緊張呀。
因為此前我從沒聽說三麻子還會給人治病,甚至能動外科手術。
是剛剛在大廳里才聽他對一枝梅透露的,說他還是個神醫,不過一般不出手,出手就必治好。
對於三麻子這些話,我是半信半疑,也許這麼多年來,他走南闖北,無意有意中學過點醫療知識,給人摸個脈,看個頭痛感冒啥的,有可能。但若說是神醫,打死我也不信。
但我也不能揭穿呀,開著他忽悠吧,只要別再把我往溝里踹,別把面前這個土匪娘們給治死,其他愛咋咋地了。
三麻子一臉認真地試完了脈,輕嘆了口氣,道:「脈相還好,不過就是有點陰陽失調。」
一枝梅臉色蒼白地眨眨眼,沒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問道:「叔,啥叫陰陽失調?」
三麻子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小紅和小青,欲言又止。
一枝梅擺擺手,讓她倆退了出去。
三麻子這才一本正經地道:「陰陽失調,從中醫上來說,就是身體沒得到異性的滋潤……」
我靠,真的假的?我聽了竟有些懵圈。一枝梅這才守寡幾年呀,若按三麻子的說法,那些和尚、尼姑、光棍寡婦的就不用活了?
一枝梅聽了,蒼白的臉蛋唰地紅了,羞澀地瞟了我一眼,強打笑臉,道:「大叔,沒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三麻子點頭道。
兩人邊閑聊著,三麻子又從腰間那個萬能布包里摸出一個薄薄的刀片,用塊細布條纏住一端,讓我提過一盞馬燈來,摘掉玻璃燈罩,把刀片在火苗上反覆烤著,說是消毒。
這種手法,我小時候見神婆給病人用過,好像在理。
說話的空間,三麻子已把那刀片烤紅了,捏著湊到嘴邊輕輕一吹,探手就往一枝梅的大腿上扎。
通紅的刀片剛接觸到雪白的皮膚上,只見一枝梅身子猛一哆嗦,嗷地一聲差點蹦起來。
三麻子手裡的刀片應聲掉落,「哧啦」一下掉在了床下的水盆里,冒出一股白煙。
「咋,咋的了?」三麻子急慌地問道。
廢話,赤紅的刀片扎皮膚,你說咋的了。
只見一枝梅表情痛苦地皺了下眉,道:「叔,你這刀片咋比子彈打肉里還痛呀。」
「這,這咋辦?」三麻子似乎沒主意了,「沒辦法呀,腿里的子彈必須快取出來呀,若留在身體里,彈頭會隨著人體的活動而逐漸往上走,要不了多久就會進入到心臟里,那就完了,到時神仙也治不了。」
一枝梅被三麻子這個『神醫』一忽悠,也害怕了,瞪眼張嘴地問道:「那……叔,你有沒辦法讓我不這麼痛?這剛觸到皮就痛的蹦蹦,若切開肉,不更受不了?要不讓小紅和小青進來按住我吧。」
哎?她說的這個主意好。
我剛要贊成,三麻子卻一口否定:「不行,真痛起來,誰也按不住的,萬一刀子把血管割破,那真就麻煩了。」
我娘,這麼說這手術就沒法做了?
有!三麻子斟酌一陣,從那萬能破布包里捏出一個小紙團,展開,裡面是一撮白面。
他抬起頭來,鄭重地沖一枝梅道:「大妹子,你聽說過蒙汗藥嗎?就是話本《水滸傳》里劫持生辰綱用的那種葯。」
一枝梅困惑地蹙了下眉,忽然眼睛一亮:「對,對,我聽說過,小時候在村裡看戲,那些好漢就提到過這葯,聽說人一吃上,就啥也不知道了,跟死過去一樣……」
「對,不過過一會就好了。」三麻子緊接道,「我這東西就是蒙汗藥,一般人我都捨不得給他們用,今天看你傷成這樣,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用了。」
一枝梅一聽,心裡感激的不行,連說謝謝大叔。
三麻子讓我盛了碗溫水,把葯面倒進去和了,親手端到一枝梅嘴邊,看著她喝下,這才輕舒口氣,道:「妹子,等會你睡過去,叔再給你把子彈取出來,把傷口包紮好,你放心,只要把彈頭取出來,用不了幾天,你就又能蹦跳走路了。」
一枝梅又是一連串感謝,兩人正嘮著,我見她慢慢有了睡意,眼睛也閉上了,身體躺在床上,雪白的小腿搭在床沿上,一動不動,只有那高聳的胸脯在一起一伏著。
這,應該是昏死過去了。
三麻子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彎腰從水盆里撈出那個刀片,用布條揩乾了上面的水漬,又把椅子往前靠了靠,伸出手剛要去抓那條雪白的小腿,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沖我道:「郭子,你出去看著,別讓外人進來,做這種手術需要非常安靜的環境,不準任何人靠近這個屋子。」
我忙點頭:「好。」
我轉身就往外走,三麻子又叮囑道:「記住,我不喊你,你別進來,也不能偷看,這手術時間長著呢,很複雜。」
我應了,出了屋,把門拴好,轉頭見小紅和小青在門口右側站著,便道:「三爺剛才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兩人點頭說聽到了,誰也不準靠近門口,更不能進去,免得擾亂三爺的手術。
看來她兩人一直在偷聽。
其時,大約已是夜裡一兩點鐘了,大廳里的土匪們早喝完酒回屋睡覺去了。
半輪殘月掛在西天,近處草叢裡的蟲鳴很動聽,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狼的嚎叫,悠長而又凄厲。
我和小紅、小青蹲坐在屋檐下,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三麻子竟和一枝梅在大廳里成親了,兩人在喝交杯酒的時候,不知咋的,狗剩家的突然闖了進來,我以為她會跟三麻子鬧,不料,她卻在人群里一把抓住我,說我已經跟她睡了,還答應跟她成親,為啥偷跑到這裡來了?
就在我倆拉扯的時候,三麻子突然竄過來,朝我的屁股狠踹了一腳……
我猛然醒來,驚見一個人影站在我面前,腦袋轟地一炸,還沒喊出聲,只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郭子……」
我忙抬頭,見是三麻子,這才想起了『手術』的事,揉著眼站起來,問道:「弄好了?」
三麻子小聲道:「嗯,把彈頭已經取出來了,也包紮好了,不過二當家的還沒醒過來,累死我了,你進屋守著去,我在這眯會,等她醒過來,你再叫我。」
三麻子說著,單腿挪了幾步,在小紅和小青中間坐下,埋頭睡了。
我伸了個懶腰,推門進了屋。
屋內,那盞馬燈掛在牆壁上,泛著柔和的光亮,床上,一枝梅安靜地躺在那兒,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我輕步走過去,猛然看見床邊那盆里的水赤紅赤紅的,心裡一緊,看來三麻子的確是神醫,能讓人在毫無痛苦和感覺得情況下從腿肉里取出彈頭,一般大夫是做不到的。
我心裡想著,慢慢坐到了椅子上,轉眼找那取出的彈頭,前後左右尋了幾遍,卻怎麼也沒找到。
咦?真他娘的怪了,難道這彈頭自己能跑了?還是……
我眼光觸到了一枝梅蓋著的那個薄毯子上,腦子一閃:三麻子會不會把那彈頭遺忘在了毯子下?這個,有可能。
我想到這兒,欠身伸手就去掀那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