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守墓

  三天三夜，守著龍塵心身旁不眠不休、不言不語的黑亦辰，在心力憔悴的下，加上失去義父這層巨大的打擊之下，加上神冰棺木寒氣侵體，終於暈倒在龍塵心的神冰棺木旁。


  歸去來兮，死者長已矣，痴情一生的龍塵心終於還是暫時沒有能與慕成雪合葬在一起，這是黑亦辰替義父遺憾的地方。


  為了成全龍塵心的心意，黑亦辰等人還是另外為義父準備了衣冠冢，葬在慕成雪墓穴的旁邊，讓兩人形式上合葬在一起。


  黑亦辰並不是很了解龍塵心的心意，他只知道想挽留義父的性命，至少他在神冰棺木內，音容相貌並沒有改變，就依然和活著一樣，黑亦辰內心一樣有一種家的感覺。


  不過，黑亦辰很贊同任傳華他們的做法，至少這樣一來，義父沒有徹底斷絕生機，還有復活的希望。黑亦辰有信心讓自己快速變強，不但完成義父的遺願，還能讓義父看到更加輝煌的未來，也要讓義父像羨慕的李本楚那樣，膝下子孫成全，其樂融融。


  黑亦辰望著遠處裊裊炊煙下的如黛群山，他的義父，和從未謀面的義母，就以另一種形式合葬在他身邊這裡。


  這是幽影閣獨有的群墓，叫做英雄墓，是幽影閣建閣之後就在幽影山上建立的一座墓地，專門為閣內犧牲的兄弟建的。以前埋葬了一些為幽影閣而犧牲的兄弟們，如今，黑亦辰把義母在荒野中的獨墳遷回了英雄墓中，與義父的衣冠葬在了一起。


  看著突然多出而是幾個墓穴的墓群，黑亦辰內心的悲涼無法排解，手中的酒瓶空了又添上，又再次變空……


  「辰兒！」


  黑雲主終於尋到了黑亦辰的身影，看著徒兒那頹廢而憔悴的神情，心情更是難過。


  一生無情，卻最多情！


  一個殺手，害怕付出感情。可是，一旦付出了真感情，就是這世上最熱切的感情！這份情，可以焚天燃海，可以奪天造地！


  這就是黑亦辰此時的狀態。


  黑雲主一直都反對黑亦辰修習職業殺手。卻不料黑亦辰天生就是殺手，剛進入道武貴族書院，剛開始被月（岳）下鬼影的岳君看上，收為徒弟，原以為黑亦辰爽朗的性格不喜歡這陰暗的行業，誰知剛剛接觸，他立即迷上了殺手這個職業，沒幾年就憑著他那獨特的特質，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殺手之王，巔峰殺手。


  等黑雲主見到黑亦辰時，黑亦辰的殺手生涯已經巔峰造極，有些地方，甚至超越了教授他的恩師岳君。


  因為，黑亦辰有「竊聽情緒」的特質，他利用這一優勢，能準確把握敵人的一舉一動，在敵人情感最脆弱、防禦最薄弱之時，突然出手擊殺，往往成功率比任何一個殺手都高。


  而且，黑亦辰極其聰慧，腦子靈活，又沉著冷靜，能蟄伏數天甚至數月，就為了等待一個絕佳的擊殺機會。


  得到了岳君真傳，加上黑雲主給他尋得了幾個類似「偷神步」一類的神功，黑亦辰恐怖的悟性，讓他在凡者修為的實力，就聞名於江湖。


  如今一步步走來，黑亦辰始終沒有忘卻殺手的根本，對感情不輕易嘗試。不過，對於師傅的至交老友龍塵心，他從情感上毫不遲疑地接受了他為自己義父，而且接受得很徹底。


  雖然剛開始時，黑亦辰是出於一種同情和尊敬，後來，深切感受到龍塵心對他的愛，對他的付出，對幽影閣那群兄弟的付出，黑亦辰的心重新有了歸宿，也義無反顧地疼愛著這位一生顛沛的老人。


  黑雲主太了解自己徒兒了，他知道黑亦辰要走出來，需要一劑狠葯。可是，黑雲主遲疑了三天，才不得不準備對徒弟下這劑狠葯。


  「辰兒，逝者已矣！這是你義父的選擇，為師我就不痛心嗎？可是，我們必須尊重他的選擇。何況，即使他不選擇這條路，他的生機盡失，也無法維持多久，你又何必讓他帶著無盡的遺憾而走呢？！」


  黑雲主的話，宛如一道洪流，衝決了大壩，黑亦辰「哇」地一聲終於哭了出來，一顆顆豆大的珠淚順著他的滾落，一滴，又一滴……彷彿無窮無盡的悲傷，隨著那珠淚，一點一滴沒入土中。


  黑雲主深深嘆了口氣，內心悲傷不已，沒想到老友一生在這世間了無牽挂，老年時卻遇到黑亦辰，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黑亦辰。不料離開人世，卻給黑亦辰留下無可抹去的傷痛。


  他們前世就應該是父子，這種父子深情，就是親生父子之間也猶而不及啊！


  自己養育黑亦辰二十多年，而且自己還是他的長輩，但比起他們之間的那份依戀，似乎還是差了點親近感。


  黑雲主嘆了口氣，繼續下藥，「我和塵心百年的朋友，何嘗不痛心！師傅這心裡頭，也不比你傷痛少些。辰兒，師傅知道任何語言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無法彌補你義父離去的痛苦。但是，你想過沒有，你義父還沒有遠去，他還留有一絲神念在你身上，他能感受到你的悲傷，感受到你的頹廢，感受到你無所作為……辰兒，你，覺得，你這樣糟蹋自己，繼續頹廢不振作，你，對得起你義父嗎？」


  黑亦辰渾身一顫，呆了呆，好像遭到雷擊那般，蒼白的臉色驀然看著蒼茫遠黛群山，獃獃不語。


  黑雲主站了起來，拍拍愛徒的肩膀，道：「你好好想想，如果想通了，就來找師傅。你身上掛著血仇，還等著你去報仇呢！還有，天界那些人已經獲悉塵心的死訊，很快就會追殺到婼羯帝國，我希望你振作起來，面對你該面對的一切。」


  黑雲主的話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黑亦辰千瘡百孔的心裡猛然顫抖，不過，他只是臉色抽搐了一下，並沒有抬頭，依然望著那莽莽群山。


  又是三天，黑亦辰如石雕一般坐在原地，眺望山嵐，一動不動。


  火智宸站在遠方高處，時刻盯著黑亦辰這邊，生怕他想不開，做出點什麼匪夷所思的事來。


  此時，見黑亦辰依然如石頭那般一動不動，不免擔心道：「大法老，小辰過不過得了這關啊？要不，我去勸勸他？」


  火智宸看了一眼默默垂淚的師妹玉羽，情緒煩躁得很。玉羽和他一起長大的，他把這位妹妹百倍的呵護，從來不捨得讓他瘦一點委屈。


  過去幾天，每一個人都想過去安撫黑亦辰受傷的心，可是，越安慰越糟糕，黑亦辰沉溺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玉羽卻一直沒有動，而是遠遠地陪著黑亦辰在一旁悲傷垂淚，因為她深知他的辰哥哥還沒有走出來。


  黑雲主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應該差不多了。你沒發現這三天，他沒有再喝一滴酒了嗎？他需要點時間過自己這一關，畢竟，我那老夥計是因為幽影閣而……」


  黑亦辰重情重義的個性大家都知道，黑亦辰有幾個心關，不容易過去。


  幽影閣的二十幾個兄弟就在這次意外中，長眠於此，陪伴著他義父的衣冠冢，也陪伴著過去逝去的五十多名幽影閣兄弟。這二十幾人，都是為了保護他的義父而死的，他必須為他們守墓。而另外的五十多個兄弟，也是為了幽影閣而逝去，他，也必須為他們守墓。


  而他的義父龍塵心，更是為了保護幽影閣的那些小傢伙們，而不惜犧牲自己。


  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他內心的虧欠和內疚，都無法釋懷。


  黑亦辰的確很難過這幾關的。黑亦辰寧願自己死一百次，也不願意義父為他或者為他那些兄弟而涉險，也不願意那些兄弟們而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