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浪漫幻覺
二嬸本來已經道聽途說了很多,並且越傳越神乎,柳葉梅就敷衍著給她一一解釋了。
兒子小寶對媽媽很冷淡,只是呆著臉看電視,話也懶得說。
柳葉梅坐了一會兒,覺得挺無聊,又怕二嬸刨根問底地繼續問起黃花菜那些事兒,自己又懶得費唇舌去解釋,就借口說村裡還有事,急著要去辦,便起身想離去。
剛走到門口,又想起了啥,翻身回來,從褲兜里掏出了二百元錢,放到了二嬸面前,說:「這點錢你拿著,買點吃的。」
二嬸推讓著,說啥也不接。
柳葉梅就說:「你們兩個老人本來就不寬裕,再添一張嘴吃飯,還不拖累了你們。再說了,我這做晚輩的,也很少盡點孝心,您就別再客氣了。」說完把錢扔在了炕上,扭頭就快步走出了屋子。
柳葉梅先去了東坡,看了一下自己家的那塊麥田,見雖然麥穗子外面有些發黑,也有斑斑點點的綠毛,但裡面的粒子還算新鮮,只是被雨水浸泡得有些脹滿,顏色看上去也蒼白了許多。
抬頭望望,天依然陰沉著,看上去一時半會兒還晴不起來,心裡就越發急躁起來。
就想,自己再回去跟尤一手好好商量一下,讓他主動彎下腰來,去求求黃仙姑,讓她施展一下法力,幫著驅散烏雲,也好把滿坡的麥子收回家。
可尤一手這人比驢都犟,他是不會輕易低頭的,常言說不撞南牆不回頭,他這人怕是撞了南牆也不回去。
這該咋辦呢……柳葉梅一時沒了主意。
回到家后,柳葉梅滿心滿腑想的都是求黃仙姑的事兒,一整天都神不守舍。就連夜裡做夢,也全是那事,夢見黃仙姑大發慈悲,幫著撥雲見日,全村老少齊上陣,喜滋滋收穫的麥子喜人場面。
有了這樣的夢,柳葉梅就接收到了某種令人欣慰的暗示,信心足了起來。天一露明,她就起了床,收拾一番,直奔著黃仙姑家去了。
可當她到了黃仙姑家,見里裡外外的門全都虛掩著,輕輕推開來,就隱隱覺得有絲絲縷縷的寒氣從裡面冒了出來,心裡就開始發虛,就預感到或許是發生啥意外了。
可又覺得不可能,她咋會出事呢?她又不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是神!是仙!誰敢動她一根毫毛呢?就算是動,怕是也動不了的。
她躡手躡腳進了屋,邊走邊老姑老姑地喊著,卻硬是沒有回聲。
等她探頭往裡屋的炕上看過去時,頓時愣住了,眼前的一切令她毛骨悚然,驚恐不已——
黃仙姑赤裸裸平躺在炕上,皺巴巴的身子四仰八叉,奇怪的是兩腿間還插著一個毛茸茸的怪物……
「老姑……老姑……老姑你醒醒……你咋了這是?」柳葉梅驚慌失措地喊了起來。
黃仙姑噗地吐出一口氣,然後翻著眼白,直直瞅著房頂。
柳葉梅邁過門檻,驚悸地望著黃仙姑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問道:「老姑,你這是咋了?」
黃仙姑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側過臉,問柳葉梅:「俺不是在睡覺嗎?咋的了,你一驚一乍的。」
「老姑,你睡覺咋還光溜溜的呢?連門都沒關。」柳葉梅滿臉不可思議。
「門沒關嗎?不對啊,臨上炕前,我記得關了的。」黃仙姑仍然四仰八叉躺在那兒,滿不在乎地說。
柳葉梅挪步到了炕前,細細打量起了黃仙姑身子里夾著的那個怪物,這一看,才豁然明白過來,那個毛茸茸的怪物其實並不怪,幾乎是天天都能看到的一樣東西——
一條狗腿,一條小個頭的巴狗腿,塞進去的部位看不到,翹在外頭只是長滿了細毛的小腿部位,以及挓挲在頂端的五隻鉤狀腳趾,看上去很鋒利。
黃仙姑抬手搓一把臉,問柳葉梅:「你咋這麼早就過來了?找老姑有啥要緊事嗎?」
柳葉梅沒心回答她,只是表情怪異地盯著黃仙姑,吶吶道:「老姑……老姑你腿旮旯里咋還夾著一條狗腿呢?」
「啥?」黃仙姑一愣神,隨探下手去摸一把,禁不住「嗷喲「叫了一聲,一骨碌爬了起來,驚詫地打量著那條狗腿。
柳葉梅再看過去時,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她現在的姿勢,從側面看過去,活像長了一根怪異的男人器具。
黃仙姑身上鬆弛的肉肉開始微微哆嗦,特別是胸前那一對雙已經乾癟了的飯囊。
她臉也跟著變了型,扭曲著,有些恐怖,臉色由黃變白,再由白變紅,然後又由紅變紫,直到完全成了個紫茄子后,她才夾著嗓子哭了起來。
那聲音極壓抑,極痛苦,極憤怒,混濁的淚水很粘稠,在那張皺巴巴蒼老的臉上慢悠悠滑落著,垂在腮邊,停滯一陣,然後才吧嗒一下落在了她皺皺巴巴的肚皮上。
柳葉梅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了,傻愣愣站在炕前,聽著黃仙姑嗚嗚咽咽的哭聲,直聽得心裡堵得慌,抓得慌,憋得慌,刺得慌……簡直……簡直都沒法形容了。
黃仙姑哭過一會兒后,竟然一陣風吹過一般,雨過天晴了。
她雙手掩面,用勁擦拭幾把,臉上的的淚水也沒了,只是眼睛還紅紅的,像是充滿了血。她抬頭望著柳葉梅,鎮靜地說:「今天這事,是老姑一輩子的奇恥大辱,你一定給老姑保密,一旦說出去,那老姑就死定了。」
柳葉梅點點頭,應道「老姑你就放心吧,俺絕對不給你漏出去半個字。不過……不過……」
「不過啥?」
柳葉梅說:「也沒您說得那麼嚴重,為這點事兒,值當的去死嗎?」
黃仙姑臉色又是一陣烏紫,說道:「他這樣侮辱我,簡直比拿刀子直接捅我都殘忍,曰他八輩子祖宗的,我讓他斷子絕孫!讓他下到十八層地獄!讓他下輩子做烏龜!永世不得翻身!」
見黃仙姑咬牙切齒的罵著,越罵越是火氣衝天、怒不可遏,渾身又開始哆哆嗦嗦起來,就趕忙勸慰道:「老姑啊老姑,你先別罵了,趕緊想辦法把那狗腿拿出來吧。」
黃仙姑戛然止住了罵聲,怪怪地打量著柳葉梅,疑問道:「不對呀,柳葉梅,你咋知道這是狗腿呢?」
柳葉梅朝著黃仙姑身下指了指,滿臉無辜地說:「天天看狗跑,誰還不認識狗腿啊,你看看那小腿,那爪子,還有那爪掌,不是狗腿是啥呀?」
黃仙姑這才耷拉下頭,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嘰咕道:「差不離……還真是一條狗腿。」
柳葉梅問她:「老姑,那狗腿是咋弄進去的呢?」
黃仙姑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這事說來也怪了,它是咋進去的,我還真不知道了。」
柳葉梅說:「那你睡得咋就那麼沉呢?這麼大一個東西塞進去,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也太說不過去了。」
「說也是啊,本來我是關緊了門后,才上炕睡下的,咋就……」黃仙姑呆著臉,凝神回味了一番,接著說,「柳葉梅,跟你說實話,老姑當著真人不說假話,這事還真是怪了,簡直就怪得離譜了。」
「咋了老姑?」
黃仙姑神秘兮兮地說:「柳葉梅呀,老姑只對你一個人說,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老姑你要是信得過柳葉梅就說,信不過就別罷了,免得以後再後悔。」柳葉梅嘴上這樣說著,心裡還是痒痒著想知道實情。
黃仙姑緊蹙著一張老臉,聲音低沉地說:「上炕躺下不大一會兒,我就睡了過去,可不大一會兒,就聞到了一股特別香特別香的味道,簡直好聞死了。我用力往鼻子裡面吸著,越吸越興奮,越吸越激動,竟然睜開了眼睛,你知道我看到啥了?柳葉梅。」
「你看到啥了老姑?」柳葉梅故作鎮靜地問她。
黃仙姑竟然眉飛色舞起來,說道:「眼前竟然有一張年輕俊秀的臉龐,是個小夥子,既年輕又帥氣,人長得有模有樣,白白凈凈,很文質,活像電視里的演員,反正我都頭一回見到長得那麼有型的男人。你伏在我身旁,竟然喊起了我的小名。」說到這兒,她又停了下來,好像不捨得一憋子氣全說完似的,望一眼柳葉梅,問:「你知道他喊醒我幹啥了?」
「幹啥了?」
黃仙姑臉上竟然浮出了一絲只有年輕人才有的亢奮喜色,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她說:「他見我醒過來,竟然輕輕抱住了我。」
「然後呢?」
黃仙姑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說:「他身上的香味兒一下子就把我熏醉了,我模模糊糊躺在了他的懷裡。他先是很有分寸地撫摸著我的頭,看著我的臉,那眼神既安靜又乾淨,就像兩汪山泉一般,直看得我心裏面也跟著湧起了泉眼,咕嘟咕嘟的往上泛著浪花……」
「老姑,你咋也像個城裡的文化人了?聽聽吧,這話說得簡直酸得人倒掉牙,你直接說事就是了,別雲山霧罩繞老繞去的了。」柳葉梅急於知道後面的事情,催促道。
「我這不是想著盡量跟你說詳細些嘛,也好讓你聽明白了,再幫著我思量思量這到底是咋回事兒。」黃仙姑解釋道。
「哦,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黃仙姑說:「那個小夥子對我說,他跟我上輩子有緣,這輩子沒湊到一起,今天是特地從大老遠的城市趕過來,一續前緣,重溫舊夢的。」
「是這樣啊,就算是個夢,也很浪漫呀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