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神仙也貪婪
她站起來,抻了抻身上的衣服,走過去開了門,此地無銀地對著胡乃海說了一聲:「昨夜裡頭值班,困得實在不行了,就坐在那兒眯了一會兒。」
胡乃海瞄一眼柳葉梅,再打量一番依然在熟睡著的尤一手,目光怪裡怪氣,莫名其妙地問了一聲:「女人夜裡也得要值班呀?」
柳葉梅說:「是啊。」
胡乃海問:「往常不都是蔡富貴值嗎?怎麼這一陣子不見他影子了。」
柳葉梅說:「被人請到縣裡寫文章了。」
胡乃海說:「怪不得呢,還得讓女人值夜班。」
「女人怎麼了?照樣能頂半邊天。」柳葉梅白了他一眼,問道,「你家頭夜裡沒啥動靜吧?」
胡乃海搖搖頭,說:「沒……沒有……沒有。」
柳葉梅陰陽怪氣地說:「怪不得,要是你家進賊了,你就不那麼問了。」
胡乃海問:「咋了?村裡又出事了?」
柳葉梅說:「可不是,又出事了。」
胡乃海趕緊問:「出啥事了?」
柳葉梅想了想,說:「這個得保密,不能告訴你。」
胡乃海還想再問些啥,柳葉梅接著問他:「你這麼早來有事嗎?」
胡乃海指了指酣睡著的尤一手,說:「找他,找村長蓋章子。」
柳葉梅問:「蓋啥章子?」
胡乃海說:「俺家小子這不急等著結婚嘛,打算今天去鎮上登記,人家說需要來蓋個章子。」
柳葉梅說:「村長剛睡了沒多大一會兒,這時候叫他是不是……」
胡乃海說:「孩子急等著呢。」
柳葉梅說:「那你自己喊他吧。」
胡乃海就怯怯地靠近了,俯下身,趴在尤一手的臉上輕聲喊著:「村長……村長……一手叔……一手叔……」
尤一手猛然睜開眼睛,仍躺在那兒,愣生生地問他:「你幹嘛呀?覺都不讓人睡安生!」
胡乃海就滿臉堆著笑,討好說:「叔,你看,我也不知道你還在睡覺,打攪你了,這不是急著用嘛。」
「用啥?」
「用公章呀。」
尤一手眉頭緊蹙,問他:「公章好隨便用嗎?」
「這……這……」胡乃海竟無言以對了。
站在一旁的柳葉梅就幫著解釋道:「他兒子去鎮上登記結婚,來蓋章子。」
胡乃海感激地望一眼柳葉梅,又轉向尤一手,點頭哈腰地說:「對啊……對啊……就是來蓋個章子。」
尤一手翻一下身,把臉朝向了裡頭,嘟嘟噥噥地說:「不用蓋了!」
胡乃海臉上一冷,急著說:「村長,孩子急著結婚呢,不蓋咋行?」
尤一手不耐煩地說:「我說不用蓋就不用蓋了,直接去鎮上民政辦手續就是了。」
胡乃海滿臉質疑,說:「不蓋咋行呢?」
尤一手說:「我說行就行!」
「真的嗎?村長。」
「胡乃海你別在那兒啰嗦了,我睡覺了!」尤一手氣呼呼地吼道。
胡乃海滿臉猶疑,灰塌塌地起身走了。
柳葉梅心裡不是個味兒,沖著尤一手一堵牆似的的脊樑說:「你就不會好好跟人家解釋啊,畢竟結婚不是小事兒。」
尤一手嘰嘰咕咕罵道:「媽那個球的,也不早打聽打聽,老子都困死了,解釋個屁啊解釋。」
柳葉梅指責道:」你這樣不好,人家會記仇的。」
「記他記,我才不管那麼多呢,我又用不著他給我拉驢屎蛋子!」尤一手罵咧咧說著,扭過臉來,對著柳葉梅說,「對了,你趕緊去學校吧。」
柳葉梅哭著臉,說:「你咋就一點兒都不心疼人呢,我困得要命,先回家睡一覺,吃點東西再說吧。」
尤一手說:「你還是趁早去摸個實底吧,我就是覺得蹊蹺,把事辦妥了再回家睡吧。」
柳葉梅撅著嘴,說:「孩子在二嬸那兒,我都兩天沒見著了,過去看一看就去。」
尤一手說:「這就是幹革命工作嘛,必須要舍小家顧大家,那你先去看看孩子吧,然後直接去學校,直接找孫秀紅,跟她套套近乎,暖暖心窩,盡量掏出實情來。」
「他們那些知識分子,精靈著呢,去也白搭。」柳葉梅毫無底氣地說。
尤一手給她打氣道:「你先別說喪氣話,別人去不行,你去准成!」
「你先別給我戴高帽,更別把指望啥,估計他們肯定不會啦實話。」柳葉梅說著,懶洋洋出了門。
「你去吧,我再眯一會兒。」尤一手說完又躺下迷瞪起來。
柳葉梅直接去二嬸家,二嬸怪異地打量著她,問:「你是不是病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柳葉梅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搖搖頭說:「沒……沒病,夜裡村裡有動靜,值班來著。」
二嬸瞪大眼睛問她:「你是說村裡又出事了?」
柳葉梅說:「沒啥大不了的,只是有人看見一個黑影進了村子。」
「哦,那你可小心點,你們在明處,賊在暗處,可別遭了黑手沒,那就不值了。」二嬸說完,跟著嘆息一聲,「當個村幹部真不容易啊!」
柳葉梅說:「沒啥……沒啥的,做賊心虛,沒那麼大膽的。」說完,又問了一些兒子小寶的事情。
二嬸說:「小寶這孩子很乖,在我這兒你就放心吧。」
柳葉梅客套著:「您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讓你幫著帶孩子,實在有些不像話,可也沒辦法。」
二嬸玩笑著說:「跟嬸兒還用得著客氣了,心裡過意不去是不?那好,等過年的時候給二嬸買雙鞋子就行了。」
柳葉梅連連點頭,滿嘴好啊好啊地答應著。
「二嬸跟你瞎鬧呢,別當真,趕緊去忙自己的吧。」二嬸大度地朝著她擺了擺手。
柳葉梅心頭一陣暖融融,對著二嬸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當她來到學校時,直接奔著孫秀紅那屋去了。
到了門口,卻見大門緊鎖,沒了人影。
柳葉梅稍加思索,直接去了周校長。
周校長里裡外外的門都虛掩著,柳葉梅進了院子,站定喊了一聲,聽到應聲后,就直接走了進去。
周校長躺在床上,見是柳葉梅,就說:「看看,又讓你操心了,快請坐……請坐。」
柳葉梅開門見山地問道:「孫秀紅老師呢?她去哪兒了?」
周校長嘆息一聲,說:「一定是昨夜裡被嚇著了,你們走後不久她就回來了,卻又犯病了,又哭又鬧的,只得打了電話,讓神經病醫院來車接去了。」
「啥,她又犯病了?」柳葉梅禁不住大聲問道。
「是啊,一定是昨夜裡被嚇著了,回來后她就把自己關在屋裡,大哭大叫的。我擔心她出啥意外,就忍著痛爬進了她的院子,想辦法撬開了屋門,好勸歹勸才把她安撫下來。」周校長呆著臉,一板一眼地說道。
「既然已經安撫下來了,幹嘛還要把她送醫院呢?」柳葉梅問。
周校長說:「是安撫下來了,不哭不鬧了,可她兩眼獃滯,還不時哧哧傻笑,看上去準是犯病了,趁著還沒發瘋,我就給醫院打電話了。」
柳葉梅心裡亮堂得很,周校長所說的這一切完全是一派謊言。他一定不知道昨天夜裡,孫秀紅回來之後,偷偷摸摸鑽進他屋裡的那一幕,早已被躲在暗處的尤一手跟柳葉梅盡收眼底。
但柳葉梅弄不清此時此刻周校長葫蘆里究竟賣的啥葯,他又在用謊言掩蓋什麼,難倒他與孫秀紅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葉梅百思不得其解,但卻不好當面挑明,她想把線放長一些,興許就能釣到一條大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周校長見柳葉梅獃滯不語,就說:「柳葉梅,你也看到了,學校的秩序一片井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孫老師那邊也沒啥,去醫院調治一下就好了。我這身體也沒大礙,根本耽誤不了給學生們上課。」說到這兒,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說,「這不,下一節就有我的課,我得趕緊準備一下了。你就放心好了,忙自己的去吧。」
柳葉梅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沉著地點了點頭,說:「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啥情況,你及時跟我們聯繫,可千萬別隱著瞞著的。」
周校長滿臉感激地點著頭,說:「那是那是,少不了給你們添麻煩的。」
柳葉梅道一聲再見,便返回了村委會。
見尤一手已經坐到了辦公桌前,就問:「你還沒吃飯吧?」
「吃個吊啊吃!」尤一手氣呼呼地吼了一聲。
柳葉梅打眼一看,只見尤一手滿臉怒氣,雙目血紅,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就問他:「咋了這是?跟誰慪氣了?」
「操!還能是誰,裝神弄鬼的老妖婆!」尤一手罵咧咧說道。
柳葉梅一愣,問:「黃仙姑她來過了?她咋就把你氣成這樣了?」
尤一手說:「你前腳剛走,她就進了屋,呼天號地的不消停。」
「她想幹嘛?」
尤一手問:「你也忘記了?」
柳葉梅反問:「忘記啥了?」
尤一手說:「我不是讓你去求她了嘛,還表態說,只要她施法把雨給停下來,咱就給她錢嘛。」
柳葉梅這才豁然想了起來,說道:「是啊,咋就把這事給忘到腦後了呢,給她就是了。」
尤一手說:「是啊,我也想給她點錢,打發她走。可這個老巫婆獅子大開口,張口就把我嚇暈了。」
柳葉梅問:「她想要多少?」
尤一手伸展了巴掌,在柳葉梅面前晃了晃。
「五百?」柳葉梅問。
尤一手搖了搖頭,嚷道:「五千!」
柳葉梅倒吸一口涼氣,滿目驚異地複述道:「五千?她竟然要五千?」
「是啊,這個老妖婆太黑!太貪婪!你說,那麼多的錢,我咋給她?」尤一手攤開雙臂,無奈地說。
「那你咋跟她說的?」柳葉梅問他。
尤一手說:「我嫌太多,要她少點,她不幹。」
「然後呢?」
「然後她就罵我不仁不義,說費了那麼大的勁,幫著破解了天大的遭難,挽救了幾十幾百號人的性命,五千塊根本就不多。」
柳葉梅說:「倒也是,本來天氣預報是一直有雨的,可半道里就停了,說不定還真是她發功起的作用呢。」
尤一手反倒來了氣,罵道:「狗屁!天上咋會有那麼多的雨水,下完了能不停下來嗎?再說了,你抬頭望望天,不是還陰著嘛,說不定那時候就又開始下了,所以我就跟她攤牌了,如果今天要天晴開來,我就給她錢,但不是五千。」
「真要是晴開來,你打算給她多少?」柳葉梅問。
尤一手說:「最多兩千。」
「說起來兩千倒也不少,也不知道咋的了,黃仙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越來越饞錢了。」柳葉梅聲音低沉地說。
「人心就是這樣,貪得無厭唄!」
「最後呢,她就乖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