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毛四斤神經了
她想得最多的還是丁兆海媳婦那事兒,女人也是人啊!三十多歲,正是浪頭上的好年紀,男人一年到頭又不在家,白白嫩嫩的身子就只能耗著、熬著,平日里打手一劃拉都冒泡,更何況是面對面坐著一個有血有肉的大男人了。
夏天裡衣服穿得本來就單薄,顯山露水的,又是交杯,又是換盞的,免不了眉來眼去,肢體接觸,能不擦出火花來?就像一個餓久了的惡狼,面對著一塊鮮活的肉,如果說沒有一點吞噬的慾望,那必定是一匹死狼!
可她那樣做也太草率、太冒險了,幾乎是明目張胆地當著婆婆的面兒就吃上了,吃得還是老人家親侄兒,估計更讓老太太難以承受的是感官與心理上的雙重衝擊,畢竟她是守了二十多年的寡的單身女人了,當她依稀聽到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叫喊聲,當她透過玻璃看到兒媳婦那種陶醉、貪婪的模樣,內心的感受一定是常人所難以理解的……
自然而然,她就成了一匹充滿了邪惡的、心理極度失衡的老母狼,垂死掙扎著就撲了上去,不管不顧地撕咬起來……
想到這些的時候,柳葉梅心裡說不出是個啥滋味,酸酸的、苦苦的、辣辣的,卻又恍恍惚惚、影影綽綽,一點都不真實。
她徑直去了村委會,想把丁兆海母親「命案」的處理過程跟尤一手彙報一下。卻吃了閉門羹,整個大院里只要吳支書的辦公室開著門,便折身走了回來。
突然想到,自打因為奶奶遷墳的事與蔡疙瘩吵過一架后,就一直沒見他的蹤影。
前一陣子,他吵著嚷著的要回他老家去,也不知道事情辦得咋樣了,但願他早些離開這個村裡,徹徹底底從自己眼前消失掉,一來少了些心事,二來也用不著整天聞他臭烘烘的味道了,說到底,他在桃花村老少爺們跟前,臭得真還不如一坨狗屎啦!
來到蔡疙瘩家時,卻見大門緊鎖,二門緊關,用勁晃了晃門板,扯開嗓子,澀澀地喊了幾聲叔,也不見裡面有回聲。
扒著門縫往裡瞅著,見房門只是緊閉著,卻沒有落鎖,看樣子也不像個出遠門的模樣。
再喊過幾聲,仍不見迴音,只得悻悻而歸了。
柳葉梅邊走邊在心裡琢磨著,她隱隱覺得,這個蔡疙瘩神出鬼沒的,說不定村子里這一陣子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怪事兒,真的就與他有牽連,最可疑的還是自家丟失的那兩隻雞,或許就是他偷了雞,弄死後掛到尤一手家的大門上的,因為前一陣子自己得罪了他,而他對尤一手明裡是敬而遠之,實際上內心裡也是另有隱情的,只是尤一手對他的三番五次的羞辱,就夠他心存記恨的……
如此說來,那個在從尤一手家牆上「飛來飛去」的鬼說不定就是他了?想到這些,柳葉梅心裡猛然一震,禁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這些古怪離奇,卻又撲朔迷離的想法,就像哄哄亂飛的無頭蒼蠅,越發讓柳葉梅心神不寧,惶惶不安。
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村口,坐到了路邊的一塊石頭上,獃獃地瞅著去鎮上的路口。
她想到尤一手一定是去了鎮上,這是必經之路,在這兒就一定能等到他,也好把滿心滿腹的話說給他聽,要不然自己肯定會被憋瘋的。
可直到太陽落山,也沒見他的影子,倒是來來往往的人多起來,不時有人打著招呼,那眼神里無不斥滿了狐疑,而當有人問她在幹啥時,她卻吞吞吐吐,無言以對。
柳葉梅突然想起,都好幾天沒有見到毛四斤了,也不知道那小子忙啥去了,是不是真想村長尤一手說的那樣,他也是個壞犢子,專門在背後干見不得人的事呢?
這樣說來,就有了兩個可疑的對象,一個是蔡疙瘩,一個是毛四斤,並且都與自己有著間接或直接的關係。
對呀,他們兩個會不會暗中勾結,狼狽為奸,一起興風作浪幹壞事呢?
那樣的話,可就了不得了,一個有文化,一個有心機,不把整個桃花村鬧個底朝天才怪呢!
這樣想著,柳葉梅就直接去了毛四斤家,如果他不在家,極有可能就是跟蔡疙瘩一起出去撒野作惡了。
毛四斤家的大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站在院子里喊了幾聲,見沒人回應,就試探著進了屋。
「奶奶……奶奶……毛四斤……毛四斤你在家嗎?」柳葉梅站在外屋,喊了起來。
「你這個臭婆娘,給我住嘴,呀……呀……呀……呀……」西屋裡突然傳出了怪異的喊聲。
柳葉梅嚇了一跳,仔細一聽,是毛四斤,就推門進了屋,嘴裡罵道:「臭小子,你竟然敢罵嫂子?」
「休得無禮!你這個心如蛇蠍的母狗,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與姦夫西門慶勾搭成奸,合謀謀害我的哥哥,看我不割掉你的腦袋,祭拜我兄長,看刀!」
柳葉梅哎呀一聲驚叫,不由得退後一步,倚在了門檻上。
再定睛細看,毛四斤依然躺在床上,身體綳直,雙眼緊閉,只有兩頁嘴唇一張一合。
老天爺來!
毛四斤他這是咋的了?
難道是得神經病了不成?
要不然怎麼會滿嘴胡言亂語呢?
「你這個無恥賤婦潘金蓮,再吃我一刀!」毛四斤又喊了起來。
柳葉梅渾身一抖,果真就看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從天而降,劈了下來。
頓時毛骨悚然,驚叫一聲,奪門而逃。
衝出門口,看見奶奶從外面走了進來,便驚慌失措地迎了上去,一把攥住了奶奶的手,嘴唇哆哆嗦嗦翕動著,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柳葉梅啊,你這是咋了?」
「哎呀……哎呀……可……可嚇死我了……他……他……」
「四斤他怎麼你了?」
「他……他咋成那樣了呀?」柳葉梅終於憋出了一句話,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轉。
奶奶嘆口氣,說:「誰知道他怎麼了?一直昏睡,飯不吃,茶不思,還時不時地胡言亂語。」
「一直這樣嗎?」
「是啊,都好幾天了。」
「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誰知道呢?唉,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咋去跟他爹娘交代呢?」
「那還不趕緊送醫院呀?」
「送醫院有啥用?又不是實病,我看八成是中邪了,剛才去找黃仙姑,想讓她給瞧瞧,等了半天,也沒見個人影。」
「她肯定去北坡了,我去給招呼一聲吧。」
奶奶搖搖頭,說:「已經去過了,不在那兒。」
「她能去哪裡呢?」
「誰知道呀。」
「那咋辦?」
奶奶從懷裡拿出了一沓黃表紙,說:「我也略微懂一點兒,先幫他驅驅邪,興許就好了。」
這時候柳葉梅已經回過神來,說:「那我來幫你吧。」
奶奶擺擺手,說:「不中,一來怕嚇著你;二來吧,作法的時候,我要把他扒光了,你在眼前,不合適。」
「還要扒光了?」
「是啊,有些鬼魅邪祟會藏在衣縫裡面,那樣的話,不但趕不走,還會惹怒他。」
「那好吧,你趕緊驅鬼吧,再這樣下去,人就毀了。」
柳葉梅說完,快步走出了院子,邊走邊替毛四斤惋惜:唉,這個孩子算是完了,徹底完了,好好的一個人咋就這樣了呢?
回到家裡,趴在牆頭上聽了一陣子,見沒啥異常,也就平靜了下來。
心裏面雜亂無章,身上也跟著鬆散無力,就都不想做。見兒子放學回了家,就問他想吃點啥。
兒子想了想,說:「那你給我兩塊錢,我去買包速食麵吧。」
「那個咋吃?又不當飯。」
小寶就說:「我買了速食麵去二奶奶家。」
「速食麵咋能當飯吃?」
小寶說:「讓二奶奶給煮了,再加上一個雞蛋,那就是飯了。」
柳葉梅心裡就一陣泛酸,覺得自己真算不得一個好女人,連兒子都照顧不好,更何況其他的了。
這一次柳葉梅顯得異常大方,一下子就給了兒子十塊錢,對他說:「別一次花光了,留著慢慢花。」
小寶接過來,樂得差點蹦起來,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等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堆出一臉燦爛的笑容來,對著媽媽說了一聲:「媽,今天數學考試了,我得了九十分。」
「是嘛,小寶進步了,真棒喲!」柳葉梅頓時心花怒放,飄忽在腦海中的陰霾霎時沒了蹤影。
緊跟著叮囑道,「你可不要驕傲啊,一定要好好聽課,別忘了按時完成作業,好不好?」
小寶答應一聲,一蹦一跳地出了門。
柳葉梅望著兒子的背影,心裡油然想起李朝陽,真是多虧了他了,幫著調來了一個這麼好的校長,這才有了兒子今天的進步。
小寶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只他能有出息,別的一切也都無所謂了。
可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都沒有李朝陽的消息,就連他那個身為「縣長千金」的女朋友打電話罵過自己之後,也沒有聽到他的片言隻語,真擔心他會因為自己而忍受更多的屈辱。
雖然自己心裡惦記得要命,卻又不敢再把電話打過去問候一聲,真怕給他惹來更大的麻煩。
本來因為兒子進步而晴朗起來的心情,卻又被蒙上了厚厚的陰影。
柳葉梅飯也沒有吃,一個人獃獃地坐在門檻上,直到夜色完全把她吞噬。
突然,門外有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柳葉梅一愣,趕忙手扶門框站了起來,透過蒙蒙的夜色朝門口探望著。
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閃了進來,一看就是個粗粗壯壯的男人,躡手躡腳,一步一步走進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