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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曾經是個英雄

  屋裡光線暗淡,柳葉梅弓下腰身,把眼睛緊貼在了門縫上,才能勉強看到裡面的境況——


  水庫管理員老於此時正身著短褲,赤著上身,坐在一張半矮的桌子前喝酒,邊和、喝邊罵著:「操他媽那個巴子的!賤貨……狗養的……」


  嘰嘰咕咕罵一陣,再舉杯仰頭猛灌一口酒,繼續罵道:「浪貨!老祖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千人搞萬人騎的,騷貨,黃麗娟……」


  罵罵咧咧半天,一推酒杯,咧開大嘴嗚嗚嚎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又慢慢正過身子,岔開雙腿,竟掄起了酒瓶,對著正中的部位猛砸了起來。


  隨著酒瓶的起起落落,發出了噗嗒噗嗒的沉悶聲。


  「哎,幹嘛呢你?」柳葉梅大喊一聲,推門闖了進去。


  老於被嚇了一跳,手裡高舉著酒瓶僵在了那裡,瞪大淚水潸然的眼睛望著柳葉梅。


  「幹嘛呢你這是?怎麼就這麼不愛惜自己呢?」柳葉梅站定了,不無關愛地喝問道。


  酒瓶從老於手中滑落到地上,發出了一聲刺耳的玻璃破碎聲。


  柳葉梅像是也被嚇著了,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下意識地倒退一步,皺著眉心責問他:「老於啊老於,你是不是發神經了?一個大男人家這是幹啥啊?」


  老於不接話,無力地垂下頭,悶聲哀嚎起來。


  「沒出息!不就是老婆跟人家走了嘛,用得著你這樣嗎?瞧你那個熊樣子吧,連個娘們兒都不如!」柳葉梅挖苦道。


  老於仍然不接話,繼續哭他的,一副悲痛欲絕的架勢。


  柳葉梅心底的柔軟被猛扯了一下,便不再說啥,杵在那兒發起愣來。


  老於哭過一陣子,戛然停了下來,一隻手亂抹了抹滿臉明晃晃的淚水,另一隻手摁著桌面,吃力地站了起來。


  他看也不看柳葉梅一眼,轉身去了裡屋,裡面隨傳出了拉動抽屜的聲音。


  不大一會兒工夫,老於便折了回來,手裡多了一圈沉甸甸的鑰匙,很隨意地遞到了柳葉梅面前。


  柳葉梅越發愣怔,禁不住問他:「老於,不這是啥意思?」


  老於抬起噙滿淚水的一對小眯縫眼,望著柳葉梅,瓮聲瓮氣地說:「你不就是想讓我幫著放水嘛,自己放去吧,儘管放!」


  「老於你瘋了吧?那水怎麼好隨意放呢?」


  「放吧,沒事,放他奶奶個吊蛋腚光更好!」


  「沒事才怪呢!我看你一準是腦子進水了。」


  「我說沒事就沒事,放你的就是了,啰嗦個屁啊你!」


  「你不想要飯碗,我還想要小命呢!」柳葉梅緊瞅著那圈鑰匙,就像瞅著一把把寒光閃閃的刀子。


  「你這個臭娘們兒,膽子不是挺大的嗎?還敢戲弄老子!怎麼這時候就成膽小鬼了?他娘那個臭x的,這女人怎麼都這麼善變呢?一會兒像老虎,一會兒又變成了老鼠……」


  罵聲雖然刺耳了些,但柳葉梅並不想跟他計較。


  她知道老於心情不好,是在指桑罵槐,捎帶著罵自己跟野男人跑了的老婆。但又不得不回應,只得唯唯諾諾地說:「老於啊,我真的不敢隨隨便便放水,那可不是好鬧著玩的。」


  「不敢是吧?」


  柳葉梅搖搖頭。


  「不敢拉倒!老子才懶得理你們這些**人呢!」老於大聲叫罵著,隨手把手中的鑰匙狠狠摔到了角落裡,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一張破椅子上。


  面對老於一連串的瘋狂舉止,柳葉梅並沒有過多的懼怕,相反倒是多出了幾分對他的同情來。


  她把視線從暗處的鑰匙上抽了回來,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正在頹廢喘息著的男人……


  突然,柳葉梅的眼睛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有些刺痛感。


  她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乾澀的眼窩,再次定睛細看,這才看清有一絲血跡正從老於的短褲下面緩緩流淌著,活像一條鮮紅色的蚯蚓慢慢往下爬行著……


  「不得了……不得了……老於,你……你流血了?」柳葉梅驚叫一聲,超前邁一步,蹲下身來,剛想伸手撩起老於的褲管看個究竟。


  突然想起了男女間的禁忌,只得把手縮了回來。


  「流點血有啥大驚小怪的?沒事,死不了。」面帶醉意的老於直起身子,低頭瞄了一眼那絲仍在往下蠕動著的血跡,不以為然地說。


  「流血是會死人的,還嘴硬!你還是趕緊進屋,仔仔細細看一下吧。」柳葉梅焦灼萬分。


  「流他娘的個逑!死了了事,又不是沒嘗過死的滋味。」老於說完又仰起頭,望著被煙塵熏黑的房頂,連聲嘆息。


  「啥?你是說你死過一回了?」柳葉梅好奇地問。


  「是啊,都已經走進了羅殿了,人家不收,又他媽回來了。」老於淡然回應道。


  「盡胡說八道!進了那門,哪還有你的來去自由?」


  「你不信是不是?那好,我來問你,一顆子彈穿進身體裡面去,整個人就直挺挺倒下了,一躺就是八天九夜,你說這算不算死過一回?」老於偏過臉,直視著柳葉梅問道。


  柳葉梅覺得老於的目光有些冰涼,就像寒冬臘月里飛濺到臉上的冰碴子,渾身跟著麻涼起來,禁不住問道:「你當過兵?上過戰場?」


  「不像嗎?」


  柳葉梅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在戰場上拼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躲在那個旮旯里呢。」老於不屑地說道。


  「你就別倚老賣老了,看你也大不了幾歲,還拼殺呢,盡唬人。」


  「越南之戰,知道不?」


  「你是說對越自衛還擊戰?」


  老於這才直起腰板,點點頭,說了聲:「算你還有些見識,大多數人都把那場戰爭忘記了,把打那場戰爭的人統統埋沒了,奶奶個棒槌!」


  「你傷到哪兒了?嚴重嗎?」柳葉梅好奇地問。


  「傷到這個地方了。」老於用手指了指了兩腿間,補充一句,「傳宗接代的命根子!」


  「傷得嚴重嗎?」


  「怎麼說呢,給了個三等功。」


  柳葉梅心頭一揪,責問道:「明明受過重傷,你咋還去動手傷害自己呢?真沒見過你這號的。」


  老於嘆息一聲,說:「都是那個地方不爭氣,連個女人都拴不住,跟著別人跑了。」


  「不是吧?你那個地方不是……不是……」柳葉梅想起了楊絮兒所說的話,說他身下的那個物件特別粗壯威武,並且也是自己親眼所見的,這會兒卻說自己不行呢?


  「不是傷到命根子上了,而是下邊的布袋,就是人家醫生說的x丸,懂了吧?」


  柳葉梅茫然搖搖頭,又點點頭,說:「可我明明看到你……你那個地方好好的呀,咋會傷了呢?」


  「實不相瞞,那只是一支空蛋膛,裡面一顆子彈都沒有,就算槍再好,那也白搭,打不齣子彈,就是棵沒用的廢槍?!」老於仰起臉,大聲吼道。


  柳葉梅完全明白了過來,低頭無語,心裡一陣怦然亂跳,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個啥滋味。


  沉默了片刻,老於咬了咬嘴唇,眼睛望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那顆鑽進去的子彈雖然奪去了我生養的能力,可照樣贏得了女人的芳心,想當初,那個女人不管不顧地撲到了我懷裡。儘管我一再跟她挑明,我沒了傳宗接代的能力,可她說她愛的是英雄,其他一切都無所謂,可……可最終還是背叛了我。」


  柳葉梅望著老於那張布滿傷感的臉,心裡多出了幾分敬意與同情,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安撫他。


  老於說:「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早以前就對女人產生了莫名的敵意,話都不想好好跟她們說,唯一的念想就是想把他們壓到身下,去用力糟蹋,去任意播種,直到他們哭爹喊娘,才叫一個滿足。」


  說到這兒,他望一眼柳葉梅,問她,「我這樣說話,是不是很粗俗?很招人反感?」


  柳葉梅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輕輕搖了搖頭。


  「那好,反正你也是結過婚的人了,啥玩意兒沒見過,我也用不著躲躲閃閃了,就把我的故事講給你聽吧。」


  「嗯,你講吧,講出來就舒服了。」


  老於長吁一口氣,接著說:「一開始吧,她還很滿足,說比別的男人威武有力,足夠讓她嘗到了做女人的滋味,很受用。可幾年過下來,就漸漸冷下來了,畢竟夫妻間不僅僅是在床上折騰那點皮肉之事,還要生活,還要過日子,看看人家都是兒女繞膝,而自己卻生不出個一男半女,就開始心灰意冷了,就時不時地朝我甩臉色,你猜到後來怎麼著?」


  「怎麼著?」


  「她竟然跟局裡的業務科長好上了,被我捉到后,她倒是振振有詞,擺出了硬邦邦的理由來對付我。」


  「她偷人還有理了?」柳葉梅急問道。


  「是啊,她說我無能,就是想找人借個種。」


  「那後來呢?」


  「我沒有難為她,更沒有動她一根手指頭,只是把那個科長約到了野外,用一把刮豬毛的刀子解決了問題。」


  「你把人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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