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雲涌
轉眼間，又一月過去。迷霧嶺周圍的樹木花草愈加蔥鬱起來。
一個月的守候，卻遲遲不見來人，玉寒煙似乎淡然了許多，她的眉宇間儼然已經沒有那明顯的哀思，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封起來。
「又一個月過去了，你終究還是食言了！」界碑不遠處，玉寒煙背靠著一塊石碑，石碑後面，是一座石頭壘起來的孤墳。
此刻她的臉上徜徉著笑意，淡淡的溫馨，就彷彿靠著的不是石碑，而是那人的胸膛一般。
「但我還是遵從我們之間的約定，把心冰封起來，離開雷鷹國，好好活下去。放心，我不會做傻事，至少，在害死你的人死絕之前！」
許久，玉寒煙從容起身，雙膝跪在碑前。酒罈從儲物袋中取出，痛飲一口，澆得滿頭滿臉，滿心如火燒，最終，又將大半的酒液倒在墳前。
「我走了，你保重！」
酒罈破碎，玉寒煙毅然轉身，很快，周圍又恢復了寧靜。
……
最近一個月，碧霄宗風波不斷，各類消息令人目不暇接。
首先，楚辰誤入迷霧嶺，玉寒煙人間蒸發，不知去向。
作為外門前三之二，又是在星空幻境中領悟了星脈本源的傳奇人物，二人的遭遇引發了無數人的揣測。
其次，清霄峰封山，清霄閣首座碧凝宣布閉關，副閣主南若風暫代首座之位，全全負責清霄閣各項事務。
消息一出，立即引發一連串的反應。
清霄閣內部，南若風雖強，卻無法服眾，整個清霄閣儼然陷入內亂之中，明爭暗鬥迭起，可謂禍起蕭牆。
而雷霄殿卻完全相反，所屬之人個個大行其道，如同過節一般，整天趾高氣揚，好不威風。彷彿已經從三霄之爭中勝出，提前鎖定下一任宗主之位。
接著，又有宗門之外歷練歸來的人帶回消息，眼下雷鷹國各處都張貼著通緝告示，舉國通緝楚辰和玉寒煙二人，似乎二人犯了彌天大罪。
此外，張亮以及餘威的死亡也已經被人披露，只是相比前面那些消息，這點小事根本沒有引起任何反響。
入夜，又下起了雨。
雜役弟子居處，趙昊背手站在窗前，目光獃滯的看著那雨中的芭蕉，思緒卻飛到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夜晚。
「楚辰……哎！」
許久，他微微一嘆，神色間說不出的落寞。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雖然沒人告訴他，但他清楚的知道，那些價值不菲的東西是楚辰託人送來的。
整個碧霄宗，大約除了楚辰，不會有任何人看得起他這個雜役弟子，一個擁有者鼠類血統的廢物。
而在這些東西的幫助下，一個月前，他已經成功晉陞外門。
只是正當他信心滿滿打算離開雜役弟子居住地，追尋楚辰腳步的時候，卻傳出楚辰誤入迷霧嶺的消息。
從那一刻起，他便絕了離開雜役弟子居住地的心思。
對於一個在武道上沒有野心的人來說，住在外門和雜役弟子居所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某種程度上而言，他更願意住在熟悉的地方。
一連串的變故中，所有人的心思都被牽動。唯一的例外，便在紫竹峰。
這個彷彿與世隔絕的地方，小小在竹廬前練劍，廬中桌子上的竹蜻蜓又多了不少。
而山崖邊，君菱依然吹著那熟悉的調子，只是聽上去，卻無端端的多出一縷蕭瑟。
……
數千里之外，絕雁關冰雪初融，關外松古國軍隊終於退散，神經緊繃了近半年的將士們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關中營地，篝火邊將士們聚成一團團，濃郁的酒香和肉香，伴隨著那男人都懂的葷段子，渲染著清冷的夜無比熾熱。
「松古國的雜碎們可算是退走了，要再不走哥哥我就被活生生的憋死了！」白雪騎眾將圍成一團，一人大笑道。
話音未落，頓時鬨笑一片。
一人打趣道：「大哥你可悠著點，大伙兒都知道你養精蓄銳半年，大刀早已饑渴難耐。但弟兄們絕不希望明天早起聽到哪家妓館死了姑娘，哈哈……」
「對啊對啊，千萬憐香惜玉，可不能辣手摧花。」
不斷有人湊趣兒，越說越不像話，終於一女將冷著臉站起身來，斥道：「要齷蹉的一邊去，這麼大聲嚷嚷，仔細統領回來讓你們好看。」
一聽到「統領」二字，一群人頓時鴉雀無聲，個個縮著脖子往後看，生怕那可怖的魔王就在背後。
好一會，眾將士才鬆口氣，「還好不在，真要被聽到就死定了。」
說完不久，便有人詫異道：「大伙兒有沒有覺得頭兒最近變了？」
「變了？」眾人愕然，馬上有點點頭道：「的確變了，上戰場的時候比以前更兇殘了，我看了都害怕，別說松古國那些雜碎了。」
「去去，不懂別瞎說，我說的也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說，頭兒似乎越來越有女人味了，最近幾個月好幾次看到她坐在營地外的河邊傻笑。」
眾人一聽，頓時炸了鍋，當場便有人出來補充，「這個我也看見了，當時她還拿著信呢。我就不明白了，一封信怎麼能看那麼久，一整天都不帶動的。」
眾人七嘴八舌，越聊越興奮，大約是平時被壓迫得太厲害，編排起墨雨涵來竟然十分有快感，比去妓館都來勁。
「你們說，頭兒是不是思春了？聽你們那麼說，感覺很像啊！」突然一人道。
「嗯，以哥哥我御女無數的經驗來看，八九不離十。」有人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說完頓時噓聲一片，「去，那種地方的女人都是花錢辦事，也配跟頭兒比？不過話說回來，說好了在這裡慶祝的，都這麼久了，怎麼頭兒還不來？」
皎白的月光灑在面龐，墨雨涵早已退下盔甲，一身紅裝如火，拖著長長的影子避開人群，往中央軍帳走去。
「爹！」軍帳中，墨雲峰背負雙手，站在一張巨大的地圖前，墨雨涵輕聲喚道，沒有絲毫的生疏。
「來了？」似乎早有所料，墨雲峰轉過身來。看著那紅裝驚世的女子，他心中不禁一陣恍惚，許久才笑道：「二十年來，頭一次見你穿上紅裝，漂亮，真的很漂亮。跟你娘當年一樣！」
墨雨涵默然，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多年的沙場生涯，記憶中娘親的身影已經淡了。
什麼時候的事呢？或許，當娘發現我已經長大，不再需要照顧的時候便離我而去了吧！墨雨涵心中想著。
見墨雨涵有些魂不守舍，墨雲峰自嘲笑道：「年紀大了，總是喜歡感慨。哈哈，不說這個，你現在過來，是打算辭行么？」
墨雨涵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墨雲峰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愁眉不展。氣氛陡然凝重起來，許久，才一聲長嘆道：「去吧，萬事小心。」
「嗯！」墨雨涵輕輕應了一聲，轉身想要離去，偏偏腳下卻如同生了根一般，一步都邁不開。
許久，她才回頭澀聲笑道：「爹，你保重身體！」言罷，便再也抑制不住眼中淚水，奪路而逃。
墨雲峰送出軍帳，看著她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語。此刻的他看上去似乎佝僂了許多，再也沒有那揮斥方遒的王侯氣度。
……
霧裡飛花，紅塵驚夢。濃霧中，一切如夢似幻，似是而非。
楚辰一覺醒來，發現周朝空氣污濁，到處漂浮著微小的顆粒，整個世界彷彿蒙著一層青煙般，怎麼看都看不真切。
這是一個鋼筋混凝土的世界，四周高樓林立，道路上車水馬龍，一輛輛汽車呼嘯而過，留下的尾氣讓他眉頭大皺。
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上響起，還沒回神，便見前方車窗打開，一個帶著墨鏡的大腦袋伸出來，開口便罵：「誰家的神經病？看不好就用鏈子拴起來，別讓他睡到馬路上害人。」
什麼？說我神經病，還要用鏈子拴起來？當我是狗嗎？
楚辰當場就怒了，抬手就是一拳往車頭打去。
「讓你狂，這一拳下去力道不下兩萬斤，別說區區一輛小汽車，就是一輛裝甲車也照樣打爆。」
楚辰心中暗笑，只是當鑽心的疼痛傳來，他才徹底愣住了。
「力量呢？我的力量去哪了？」
看著滿是鮮血的拳頭，楚辰腦中一片空白，滿臉獃滯。那墨鏡胖子似乎也嚇到了，當下罵了一句「神經病」，趕忙開車跑了。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抱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公，你說話不算數。說好了陪人家逛街的，怎麼又一個人跑了？害我一陣好找。」
楚辰錯愕一回頭，只見一都市麗人明眸皓齒，滿臉幽怨。
「小姐，你是不是弄錯了，我認識你嗎？」楚辰硬著頭皮道。
卻不想那女子一聽，頓時就眼紅了，淚如雨下，「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孩子還不到兩歲，你就想拋棄我們母子么？」
「什麼？孩子？」楚辰張大了嘴，見女子哭得傷心，只能撓頭道：「對不起啊，你別哭了。其實……其實剛才被車撞了，結果現在好多東西就記不起來了。」
「啊？老公你沒事吧？別著急，蓉蓉馬上帶你去醫院，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女子滿臉焦急，攔了輛車便帶他去到醫院。
一番檢查過後，結果出來了。
診斷書下白紙黑字的寫著，由於車禍引發腦震蕩，伴隨有選擇性失憶和妄想症。需要長期調養，不能受刺激……
「失憶？妄想？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唔，我的頭好疼……」看著那張診斷書，楚辰頓時頭痛欲裂。
「醫生……醫生……」蓉蓉急得滿臉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