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如放手
相視一笑，再回首，便是路人！
天光破曉，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漸漸的，緋紅的霞光升起，瀰漫天際，霎時間，彷彿整個世界都鮮活起來。
楚辰站在門口，目光落在交錯的棧道上，一動不動。彷彿那畫中人並未離去，只是，他的視線中再也看不見那個溫婉如春水般的女子，一股淡淡的惆悵和失落瀰漫心頭，久久不散。
人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楚辰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意，但終究，那如流水般到來的碧凝，從他這裡帶走了某些東西。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呵呵！」許久，楚辰收回目光，澀然一笑。
許多時候，不是願意放手，不是願意離別。只是，人終究都有自己要堅持的東西，為了這些堅持，他們不得不做出取捨，做出選擇。
碧凝是溫婉的，但無疑又是極其堅定的。她不喜歡去爭什麼，卻有著一顆守護之心，就如那日山道同行時她說的，她當清霄閣首座，僅僅是為了避免無謂的鮮血。
她將清霄閣定義為碧霄宗未來的鼎之三足之一，不與其它兩足相爭，不偏向任何一方，只為保持一種威懾，讓碧霄宗的未來不至於傾覆，宗門弟子不必無謂犧牲。
以碧凝的智慧，她未必不明白中立往往是最危險的，但她依然義無反顧，只為了自己心中的堅持與信念。
碧霄宗弟子萬千，追求者亦不計其數，這無數人中，碧凝偏偏對楚辰另眼相看。或許一開始的確帶著某種目的，但後來，是真正的惺惺相惜，相互引為知己。
當局者迷，或許這種微妙的變化二人都沒有清晰的意識到，但日前雷傲出現在生死台的一番話，終於讓二人清醒過來。
「我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你的判斷，影響到你對局勢的掌控。從你的眼中，我看到了掙扎和彷徨，我知道你不想放棄我，同樣，你也放不下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
那麼，我選擇放手，讓你離開，讓你去堅持自己的信念，讓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哪怕那樣會很累，但你會很開心。如此，你我之間，就當從未相遇……」
這是楚辰深埋內心的獨白，他沒有對碧凝說起一個字，但他確信，碧凝是懂的。
不知何時，小小已經醒來，卻沒有弄出任何動靜，只是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旭日金輝中的楚辰，在楚辰回頭的一剎那，又死死的閉上眼睛裝睡，小心肝撲通撲通的，小臉緋紅一片。
「你確定還要裝睡？」楚辰笑著走進房間，小小掩耳盜鈴的舉動自然瞞不過他。
小小不情不願的睜開眼，嘟著嘴起身，也不避諱，掀開被子就開始穿衣服。
楚辰靜靜的看著，只覺淡淡的香風拂面，少女的幽香讓他心中的惆悵少卻不少。
只是很快，他又尷尬起來。最初見到小小的時候，她還只是個乾澀的小丫頭片子，瘦得不成樣子。
而今不過數月，小丫頭儼然已經不是當初面黃肌瘦的模樣。她已經悄悄開始發育了，如同一個含苞待放的小花苞，渾身洋溢著青春可人的氣息。
看著小小胸前微微的隆起，楚辰終於忍不住老臉一紅，轉過頭去。偏偏小小毫無自覺，不滿意的嘟嚷著：「好煩呢，又長大了，肚兜都快要穿不上了。不過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成雨涵姐姐和碧凝姐姐那種樣子呢？」
楚辰瞬間頭大如斗，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卻根本沒發現小小眼中狡黠的笑意，看那樣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無盡的煎熬終於過去，小小弄好熱水，來到楚辰身後準備幫他整理頭髮。卻發現楚辰正拿著一把雨傘發獃。
「是碧凝姐姐的傘么？她忘記帶走了嗎？」一邊梳理著，小小奇道。
楚辰搖搖頭，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傘上的香是真的，她曾經來過……算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說了你也不懂。」
小小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憤憤的將楚辰的後腦勺靠在自己胸口，彷彿想證明自己不是小丫頭了，卻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引來的只是楚辰的爆笑和嘲諷。
一時間，聽雨閣中笑鬧不斷，時光在這個清晨，顯得格外動人。
……
絕峰之巔，臨淵而立。獵獵山風吹動青絲，拂動裙擺，碧凝心緒不寧，眉宇間疲憊與迷茫爭執不休，偶爾還有一絲心痛和不舍浮上心頭。
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如此難以抉擇的一天，她一直堅信，無論何時，她都能舍下一切堅持自己的信念。
但事實是，這次如果不是楚辰主動提出，她根本無法做出這個決定。在楚辰和信念之間，她猶豫了，退縮了，她遠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堅定。
自從離開聽雨閣，她就一直在想，她和楚辰究竟是怎樣一種關係。但是直到現在，她依然沒能想明白。
這是單純的友情嗎？好像不是，這是一種超越友誼的情感。
這是愛嗎？似乎也不是，沒有要死要活，沒有海誓山盟，甚至誰也沒有離不開誰。
那這究竟是什麼？一個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一段明明不舍，卻能笑著放棄，讓彼此遠離的情感。
「為什麼會這樣？我們的相遇只是巧合，我亦從未想過跟他有什麼，我只是單純的想要拉攏他，不願意看到雷霄殿再得強援而已……」
碧凝腦海紛亂異常，她拚命的想要說服自己，她拚命的想要忘記。只是越掙扎，那一幕幕的往事就越來越清晰，楚辰的模樣在腦子裡根深蒂固，根本揮之不去。
或許是知道無用不再掙扎，或許是不願忘卻，終究，她再次屈服了。腦海中時光在倒流，她仔細的回想著相識相知的一幕幕，彷彿間，整個人輕鬆快活了許多。
月照竹林的偶遇，她不過是心善隨手救了他而已，當時二人素昧平生，所以本著好聚好散的想法聊得很開心。
再後來，聽說他在外門攪得雞飛狗跳，狂妄無邊，那時她才知道他是雷霄殿想要征服的對象。為此，她派人查過其中是非曲直，最終決議抱住他，拉攏他。
此後確如她所想，他招惹到了無法抗衡的敵人，如此，便有了雷炎峰上玉寒煙出手救下他的事情。
之後的傳道峰山道同行，是她有意在接近他。而也在那個時候她才發現，他比她想象中更加優秀，她的所思所想，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或許，他未必不清楚她接近他的意圖。
如果說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計劃開始出現偏差呢？準確的說，是她的心發生了偏移呢？
「或許一切都在那個煙雨蒙蒙的清晨吧，看到他那副畫，我的心變的。不願意再算計，下意識的放棄的功利，我當他是朋友，是知己……」
想著想著，碧凝恍然清醒過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楚辰最後送給他的畫，畫面上不是月照竹林中初見的場景，而偏偏是那個煙雨朦朧的清晨。
「滄海桑田，心如初見！」展開畫卷，看著落款處一行字，碧凝只覺心頭壓著一塊巨石，無比沉重。
滄海桑田，心如初見。
「原來，這才是你心目中真正的初見，也是我們真正放下戒備與心機的第一次相見。」
「你想告訴我，無論將來如何，即便我們形同陌路，在你心裡，我依然是那一日你心目中最美的形象對嗎？」
「你聽懂了雷傲的話，你知道你已經影響到我的判斷了，你知道你引起了清霄閣內紛爭，所以你放手了，你想讓我按照自己的意願活下去……」
低沉的囈語隨風飄逝，漸漸的，碧凝目光明媚起來，小心的收好畫卷，抱在胸口。不知為何，她雖然在笑，卻感覺一種莫名的痛從心頭升起。
「謝謝你，幫我完成一次痛苦的抉擇。對於我來說，對信念的堅持已經是一種習慣了。」低語過後，妖禽飛起，碧凝一躍而上，飛快遠去。
一滴清淚從高空落下，打在岩石上，摔得粉碎。
此刻的碧凝大約還沒明白，為了堅持而堅持的信念，已經不是真正的信念了。她更是不明白，離開聽雨閣時，她為什麼會下意識的留下那把油紙傘。
……
一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
楚辰的傷勢終於痊癒，正當他準備再次衝擊星源境之時，許久不見的周浩然突然來到聽雨閣。
周浩然的來意很簡單，就是邀請楚辰一起出去執行一個任務，同行的還有玉寒煙和林溪若。可以說這四人小隊完全就是星空幻境四人組。
說實話，楚辰不太想加入，不是因為任務本身，僅僅因為玉寒煙和林溪若兩個女人。
一想到玉寒煙，他就渾身發涼，這要是天天呆在一起肯定很難受。再者，玉寒煙是清霄閣的人，他不想再讓人以為他跟清霄閣很近，從而牽連到碧凝。
至於跟林溪若呆在一起，那就更彆扭了。沒記錯的話，雙方之間的仇怨還未完結呢，總有一天他會去滅了林家，這是他當初的誓言。如此情況下跟林溪若同行算怎麼回事？
儘管種種不情願，但最終楚辰還是答應了周浩然的邀請。
按照周浩然的說法，這次執行任務的地點有些特殊，在那裡偶爾會出現一些珍稀妖禽，只要能抓住，無論變賣還是自用，都是絕佳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