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過去,迎辰宴那一天
大宅內深閨處,小院地處偏僻,門前荒蕪乾淨整潔,大雪飄飄洒洒,安靜的院子本該靜謐一片,不想那門前的孩童卻打破了這份靜謐。
只見他一身深灰色窄袖小襖,圓圓的小臉上泛著紅潤,一雙可愛的眼兒眯成月牙,唇角處兩個淺淺的梨渦,發間綰成小髻,黑色的發披在肩頭,抬起那小小的腦袋望著天空,肉實的兩隻小手接在空中,似是要將那白雪融於手中。
這並未讓郎弘璃提起什麼興趣,讓他來精神的是那孩童身後的女子。
嫻靜猶如花照水,眉梢眼角處儘是秀氣,唇紅齒白,眼中笑意連連,她只看著那孩童,便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那濃濃的愛憐之意,溫柔嬌靨,只一眼便讓郎弘璃坐直了身子。
「心肝兒……?」他抬眼,費解地看著畫出這幅畫的人。
這畫上的人分明就是他的心肝兒,可為什麼?會有個孩童在她跟前?
國師側目看向他,不答反問:「喜歡這幅畫嗎?」
郎弘璃晃了晃尾巴,再偏頭看了看,撇嘴吹動了嘴邊的幾根小鬍子,「如果沒有這小破孩的話,倒是喜歡得緊。」
畢竟是他的心肝兒,他怎麼可能不喜歡,說起來他也好久沒有作畫了,改明兒個給他家心肝兒也畫一幅。
國師猜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笑得無奈,「有了孩子就不喜歡了?」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也是從孩童時期過來的么?
郎弘璃自是沒想的那麼多,他抬起爪子在耳朵上抓了抓,懶洋洋地說:「不是不喜,只是不想太早讓他們來打擾我和明珠的二人世界。」
而且照著他家心肝兒那種性子,有了小崽子以後肯定就會愛崽子多於他,那樣他就不能在她身上蹭蹭,也不能讓她抱了。
雖說他有時候是很想讓她誕下他們的子嗣,可一想到會有人來和他分了心肝兒的喜歡,他就不高興。
太子殿下思想簡單,國師一眼就看穿了,不由得輕笑一聲說:「你倒是想得好,不過明珠丫頭可不像你,她對這上面的孩童可是喜歡得緊。」
郎弘璃一聽皺了皺眉,「七爺爺把畫給她也看了?」
國師聞言笑而不語,繞過書桌到了窗前,面對明月而沉吟。
「弘璃,你能嗅出她身上的生死之氣,可有想過其中的緣由?」
想想,還是說出來的好,那孩子太苦,總歸是他對不起她。
若當初能及時趕回,依著弘璃的性子也不會在那之後對她置之不理,總歸決定補償,讓兩人走得更近些總是好的。
郎弘璃不知其中緣由,但凡關於他家心肝兒的,他哪裡還有什麼瞌睡,跳下書桌到了窗邊的花瓶邊,然後一躍而上。
「這個問題我想了好久都沒有想明白,之前十五好像有提過,不過她說得稀里糊塗的,我也沒聽懂,七爺爺,這其中的緣由你是清楚的,對么?」
剛開始的時候覺得好奇,後來漸漸的就習慣了,看著他家寶貝也不像是有事情瞞著他的樣子,所以就沒有做多問,只當她是生過大病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才會那般。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國師側目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片刻后扭頭再次看向了外面,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淡淡的琥珀色的光,隨即便見他輕輕抬起指尖朝著漆黑的夜空一指。
郎弘璃將身子側過去,抬眼就見他劃破了眼前的黑夜,被他指向的地方赫然出現了場景。
觥籌交錯,絲竹聲聲,熱鬧的宮殿內歡聲笑語一片,人人臉上都帶著笑意,先不追究其笑意是真是假,但眼前的場景卻讓郎弘璃不禁「騰」地從花瓶上站直了身子。
是長明殿!
他瞪大了琉璃似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情形,再看向國師。
「莫慌,且看著。」國師沒有扭頭,卻知身邊人的視線看了過來,淡然地飄出幾個字后目光便將那場景鎖定。
郎弘璃漸漸放鬆了身子,端坐在花瓶邊緣瞅著那畫面目不轉睛。
而在這人群中,在這滿殿的笑意中,他只一眼便瞧見了那道清麗的身影。
只見她秀眉微蹙,蔥白的指尖揉著太陽穴,輕揉著,那雙水潤的眸子此時正半眯著,看上去似是很難受。
她不舒服嗎?
郎弘璃心中驟然一緊,下意識就想上去將人拉到身邊,然跳上窗檯伸出爪子時才知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虛無的畫面。
悻悻然放下爪子,眼瞅著那張小臉上的不適,他的眉頭也跟著皺緊了。
「來來,殿下,小王敬你一杯。」
吵鬧的人群中鞍國太子的聲音顯得格外高亢,郎弘璃厭惡地將視線轉向聲音出現的地方,這才驚覺自己竟然也在這其中。
「太子客氣,」裡面的自己朝那額爾金虛偽地一笑,並未端起酒杯,只道:「本殿自小不勝酒力,今日已然喝得多了,請太子海涵。」
額爾金哈哈笑了兩聲,上前便對著他的肩頭一拍,勸說道:「殿下太謙虛了,區區小杯清酒,當難不倒殿下才是,何況先前可一直都是貴國臣子向殿下敬酒,眼下輪到小王之時殿下便開口拒絕,可是不想同小王共飲啊?」
那張粗糙的臉,郎弘璃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順眼,心想:本殿就是很不想和你共飲啊,憑什麼一定要喝你給的酒,笑話!
想罷,還很不屑地冷嗤了一聲,心想裡面的自己也一定不會喝那個蠻子的酒。
不曾想他這想法才剛想完,裡面的他竟然就笑著把酒給接下了,甚至一飲而盡!
「你!」郎弘璃有點看不慣裡面那沉不住氣的自己了,心想人家不就是專門激你的么?
你傻不傻?
正是氣結,他家心肝兒那邊便有人過去了,他忙把視線轉到了那方,不想去看那個讓他氣惱的自己。
「二姐,你沒事吧?」
這……說話的人是誰?看著好像有點面熟。
來人一身淺藍色水霧裙,裙擺約至地面,行動出盈盈拂動,頭上叮噹作響,郎弘璃看得皺眉。
這人誰啊?不是把心肝兒叫二姐么?那就說明是府中的庶女,既是庶女,為何比他家心肝兒穿的都好,看他心肝兒穿的那是什麼啊?
那麼單薄,分明看著就不舒服了還穿得那麼少,她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
「無礙,有勞三妹妹擔心了。」
輕柔無力的聲音從虛弱的她口中說出,郎弘璃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這叫無礙?聽聽這聲音,還沒有比在他身下嬌啼時候的聲音大。
「哎呀!二姐你發燒了!」那女子將手放在明珠頭上探了探,隨即就輕叫了起來。
明珠的秀眉皺得更緊了,雙頰更是透著不自然的紅,似是想要搖頭,奈何忽然間身子卻一偏,郎弘璃心一緊,好在那個叮叮噹噹的庶女上去把人給扶住了。
「二姐,我看你這樣不行,要不我扶你出去透透氣吧?」
那女子一臉擔心,可郎弘璃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怎麼這麼面熟啊?他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明珠神情有些恍惚,一張嘴輕輕地打開,似乎很是難受,只見她點了點頭,道:「也好,那就麻煩三妹妹了。」
說著,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還順道拉了拉自己的領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熱。
郎弘璃的視線跟著那清瘦的身影而去,不經意間卻看到在那道身影出去后不久,裡面的自己也跟了出去,而且方向似乎還跟心肝兒是一個方向,緊接著就是那鞍國太子猥瑣的身影。
郎弘璃眯了眯眸子,這回卻是沒有再多想,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瞧。
期間他的心肝兒和那女子在路上停留了幾次,想來是真的不舒服所以走起來才會覺得吃力。
而就在此時,讓他有些出乎意料的一個人影竟然從另一方出來站在了明珠面前。
「大姐……」明珠抬眼,無力地喊了一聲。
來人可不就是郎弘璃討厭的郝明珍么,只見她皺了皺眉,開口道:「想是風寒還未痊癒,明瑤,你回府幫明珠把葯取來,我和她在這裡等你。」
明瑤?
郎弘璃的腦子裡瞬間一個激靈,他想起來了!
郝明瑤,不就是他和心肝兒在玉藻院偷看她和別的男子苟合最後卻還想誣陷他家心肝兒的那個討人厭的女人么?
想到這,郎弘璃似乎開始有了些眉目,眸中開始泛起了淡淡的銀光。
「殿下,您怎麼了?」
這頭,額爾金跟裡面的他已經從另外的一條小徑走到了明珠她們的前面。
郎弘璃擔心地看了看明珠,隨即將視線定格在他和額爾金的身上,而他眼下卻看得真切,那額爾金口上擔心地問著,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絲的擔憂。
甚至可以說,他的那張討人厭的臉上還堆起了笑意,而那雙虎目里滿是算計和得逞。
「你……你走開!本殿……本殿不想看到你!」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醉了,但郎弘璃卻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他在外人面前向來是不會多喝的,額爾金給他的不過只是拇指般大小的一杯酒,那麼一丁點的東西怎麼可能讓人喝得醉。
想起心肝兒在初見時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郎弘璃的心頭一凝,眼中銀光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