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身份】
周六早上起來，一看鬧鐘已經九點了，說起來，到了大學好像越來越懶了，為什麼感覺腦子很亂，總感覺昨晚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面，有他，有他。
他是施博仁，她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子。
他是任宇凡，前幾天密集地出現在她生活中的人。
那個她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子，她至今都沒有像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雖然他們並沒有在一起過，但是算起來已經有七年了吧，他一直被她放在心裡，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她一直想著會不會只要自己還等著，他也就會等著……後來才知道，那些不曾來得及表白的暗戀，都是會隨風飄散的。
說起來，初中畢業之後因為都還沒有手機，就一直沒能聯繫，高中也是在兩個學校讀，就更沒有交集。高中畢業她去參加朋友的升學宴，他也在，長高了很多，還是很瘦，卻也更加帥氣。小心地交流，沒敢多說話，和其他同學的交流中得知他已經有了女朋友，霎那間地心碎，那種感覺，她想，此生都不想再次感受。
後來加了微信，她覺得，完全就是在自虐，卻也自得其樂。偶爾地，就會被他喂狗糧。他發的所有朋友圈，幾乎都是關於女朋友的，一個大男孩感覺比女孩還膩歪。
那天剛好是他生日，他發了一個視頻，是他女朋友做的，看著他們曾經的點滴，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放棄一些什麼。
然後剛好那天，她遇到了宇凡。
他叫任宇凡，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莫名好感，許是有一個「任」的原因，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偏執自己都有點害怕。
他叫任宇凡，他叫刑璨，她叫凌梓秋。他們之間，從她無意中遇到宇凡，再從宇凡無意中介入了她的追星生活，再到她遇到刑璨，一切好像就這麼冥冥之中註定了，他們之間的恩怨該有個了結，而她，恰巧出現了。
她家一開始其實並不在北京。當年爸爸在工地出事之後，家裡只剩下她和母親兩個人。第二年她高考考上了北京的學校，媽媽就帶著當年的一些賠款還有家裡的一點積蓄和她一起來到了北京。租了房子，再開了一家小店鋪，倒是還可以勉強維持生活。當年爸爸出事之後，媽媽就憔悴了很多，打官司將近用了一年，才拿到了公司的撫恤金。爸爸出去打工很多年了，平時見面都很少，最後那一次，說好了在春節過年的時候都回家的，但是一直沒有回來，也再沒有回來。她一直覺得，都是爸爸所在的那家公司的錯，雖然相關人員已經受到了處置，但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那一年，她失去了父親，他沒有了母親。
說起來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不知道為什麼，宇凡總覺得會想到她。過兩天刑璨又有一個見面會，不知道她會不會去。
那天他去幫店裡取快遞的時候碰到她了，不管怎樣還是很激動。
「星期天好像又有一個活動唉，你要去參加不？」
「你有票嗎？」來自於追星族天生的嗅覺，不放過每一個有票的機會。
「哈哈，周天見」說著他就走了。
她覺得最近好像走大運了，追星的路途簡直一路順風，短短不到一個月，她見了刑璨兩次，有一次還一起拍的廣告，雖然差點被罵，但是，畢竟見到了啊哈哈哈哈，想著想著就傻笑。
剛轉過身他後悔了，為什麼見到她就莫名其妙開心，他知道如果單獨約她出來她肯定不會出來的。他對她的了解僅限於喜歡刑璨，總之看到她開心他自己好像也挺開心的。
讓小凡安排票的事情，其實上一次他是不用親自出馬的，只是想會一會曾經的好朋友。
他拍照發給她票的事情。
「啊，真的有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發過來一大串表情。
約好了周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她在為又能見到刑璨而開心，他好像也很高興，不知道為什麼。
時間倒是過得很快，馬上又到星期天了。約好了在公交站見面，她來得很準時，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紅色的圍巾，一個人站著的樣子有點孤寂。
「嘿！」
她被嚇了一跳，的確是踩空了，但是，尷尬的就是，他並沒有及時拉住她，她就那樣坐到了地上，圓滾滾的。「你你你你你你……」她抬起頭的時候，就呆住了，這……是理髮店的小哥嗎？這不是上一次見面會的時候和她一起回來的人嗎？
「你是？」
「任宇凡」
「你不長這個樣子啊。我記得」
「哈哈哈，你仔細看，在理髮店裡是因為我戴了假髮」奇怪自己為什麼要說這麼多。
「帥～」她說得很小聲，其實剛剛抬頭的時候就被經驗到了，真的好帥，很刑璨差不多啊哈哈哈哈，感覺自己最近這個桃花運簡直突破天際了，這也許是二十年來還沒有談過戀愛積攢來的，她這麼想著。咽了口口水。
「我帥還是刑璨帥？」他笑著問。
「璨哥帥一點哈哈哈哈」
「你可想清楚，票還在我手上」
「啊，對了，票！你真的有票嗎？哪來的票啊，好多人都沒有買到呢」
「哼～」他很傲驕地拿出票來。
「這次不是送的了吧～我把錢轉給你」她說，畢竟雖然這個人很帥，但是好像他們也並不是很熟，並不想欠人情。
「不用不用，我抽獎抽到的，哈哈哈，就當是上一次害得你被撞傷的補償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被逗笑了，「你沒事吧？」然後把她拉起來。
她白了他一眼，雖然說嘛，這次也是蹭票，但是！唉，算了吧，反正好像也沒有傷到哪裡。為了見到刑璨，就先不計較了。
這次的見面會是小型的，粉絲能拿到票的其實很少，雖然不知道他哪裡弄來的票，
「好像感覺你每一次都有票唉……厲害厲害哈哈哈哈」
「那是當然」，聽著她誇自己忽然莫名有點開心，即使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不得不說，早早出來還是有好處的，比如說，公交車上就沒有什麼人，到最後只剩下司機和他們倆。他很久沒有坐公交車了，今天小凡開車過來說送他過去，他說不用了，他坐公交就行，小凡的嘴張成了O型，心想這哥們啥時候這麼親民了。
一路無話，倒是略顯尷尬，車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處停了將近一分鐘，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新聞。「H公司建築工地再出事故，時隔7年，H公司在建築工地再一次發聲事故，此次事故沒有造成死亡，但是受傷5人，目前，公司相關人員與警方正在調查此事……」
這不是……以前爸爸工作的那家公司嗎？宇凡忽然想起來，果然又出事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誰會是替罪羊。
「你怎麼看……」他還沒來得及問出來，為什麼她看著那麼激動？一直盯著大屏幕，眼睛卻發紅了，兩手緊緊攥著衣角。
「你沒事吧？」
剛好綠燈，車子啟動，她回過神來，一回頭眼淚就掉下來了。
「哦哦，沒事啊」她說。快速地擦了一下眼淚。
「你有家人是在H公司工作的嗎？」
「不是啊」
……
總感覺，有好多的故事不知道從何說起。
到站了，不想了。
宇凡覺得，她好像不想說，那就以後再問吧。
見面會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他們十點就到了，剛好已經可以入場。這次的票是相鄰的，不用像上次一樣在後排看著她。
周圍的人熙熙攘攘，她卻好像並沒有一開始那麼開心。他瞟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是那個新聞，剛剛看的那個新聞。
「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哦哦，哪有」她笑著說，卻還是可以看得出一絲掩藏著的失落，或者說，傷感。
「很關心剛才的那個新聞？」
「想看一下這一次H公司要怎麼處理？」似乎有一點悲憤。
「但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對，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問自己，爸爸已經去世7年了，該拿的補貼也已經拿到了，但是，這7年來，她一直沒有爸爸啊，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太孤單了。
「你知道五年前H公司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
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宇凡想。
「你怎麼知道這事？」
「就是那一次事故，我沒有了爸爸。」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著很輕，但是，就是這一句話，給了宇凡重重的一擊。
這麼說，那次事故中去世的人，就是她爸爸。他莫名地覺得，緣分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事情，古人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雖然他們倆算不上是冤家，但是，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所以，你痛恨H公司嗎？」
「嗯嗯，應該是吧。」她說著抬起頭來，好像一下子又放下了很多。「也不能說恨，只是覺得，公司里負責的人，至少，要對每一個員工的生命負責。」
「當年負責項目的人已經被查處了」他說。
「我知道。」
「那你恨他嗎？」
「……」他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只是看著她閉上了眼睛，卻有眼淚從眼角滑落。
後來就一直沒有說話，許是困了。周圍人聲嘈雜，不知道她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寐，就好像周圍的嘈雜對她並沒有什麼影響。
宇凡忽然覺得，世界上一切的相遇都是有原因的，比如說他和他，他和她。
他去了一趟衛生間，大廳外人太多所以就去後台了，工作人員倒是並沒有攔他。
回去的路上老貝看到他了，想喊他卻忽然想起來他和邢璨之間的種種糾葛，就忍住了沒有喊他。不過他為什麼會過來？
他回去的時候她已經醒了。
「你去哪了啊？」
「衛生間啊」
「不是說很擠嗎？」
「我去的後台？」
「後台可以進去嗎？」
「可以呀」他傲驕地笑了一下。
「我也想去，她說，說不定就遇到璨哥了～哈哈哈」
「他是男的」他戲謔地笑了一下「你要去男廁啊？」
她白了他一個白眼。然後就跑後台去了。
果然是進不去的。「為什麼剛剛我朋友都進去了我不行啊？」她說。
「對不起，總之你不能進去，您可以在大廳的衛生間。」工作人員答非所問倒是臉不紅心不跳。
她剛要走，老高剛好過來。
「啊，凌梓秋？」
「你還記得我？」她很興奮。
「當然記得。你是要去？」
「衛生間。大廳人太多了」
「跟我來」他說。
「你剛才說是跟朋友來的？」
「嗯嗯」
「宇凡？」
「你怎麼知道？！」她喜出望外。
「哈哈，好像聽你說過。」
「有嗎？」她摸了摸頭，說過嗎？說過嗎？沒有啊～
「快去吧，節目馬上開始了」
「嗯嗯。」
她出來的時候老高還在。「對了我還想問一下你上次擦傷的傷口好了嗎？」
「早就好了，你看你看」，說著她跳了一下。
「沒事就好」，今天早上邢璨突然問起她，不知道是看到人偶想起她還是因為什麼，所以老高想還是問一下。「對了你跟宇凡怎麼認識的？」
「哈哈，就是上一次來看璨哥的見面會認識的啊，他也很喜歡璨哥的」
「真的嗎？」
「真的啊」
「哈哈，老高笑了一下，快回去吧。」
「嗯嗯，好好照顧璨哥」
「嗯嗯。」
她一路小跑回到座位。
「你和老貝認識？」她問。
「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碰到他了，他帶我進去的，都不知道你怎麼進去的，剛那姐姐就是不讓我進去，還好老貝來得及時。」
「刷臉進去的」他笑著說。
雖然說，他的確長得，很帥，但是，這麼說自己，也未免……
「所以你跟老貝怎麼認識的呀？」
「以前的老同學」
「啊，老貝和璨哥也是同學，那你和璨哥也是？？！」
「只是……普通同學而已，不曾了解」宇凡說。
「好幸福」她一臉羨慕。
剛好邢璨就要上場了，他們也就沒有再聊。
這次的見面會是上一次那個廣告的宣傳，就是她扮人偶的那一次。大屏幕上是廣告的拍攝花絮，她感覺看到了自己，那些動作太熟悉，只是因為在人偶裡面，隔著人偶，現在想起那個情景還是會激動，原來自己曾經那麼近距離地接觸過他啊，那麼近，估計這一輩子，就那一次了吧，雖然他不知道我是誰，而且，他那麼忙，應該早就把自己忘了吧。但是我知道就行了啊。想著想著苦笑了一下。
花絮的最後是人偶把頭套摘了，兩人相似一笑。她雖然有一小點期待那個人是自己，但是，是另外那個女孩，就是那天在拍攝現場大呼小叫的那個女孩，確實漂亮，但是她不喜歡。
每個見面會的套路就是會有互動環節，她一直覺得這種互動都是內定的所以也並沒有關心，這次的互動是抽五位幸運的粉絲來對邢璨提問。她看上去很興奮，如果一不小心抽到自己了，自己應該說什麼呢？然而的確並沒有，從小達到沒有撿到過錢，學校里大大小小的抽獎，永遠和她無緣……
「好，那麼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機會了……讓我們看看最後一個幸運的粉絲究竟會是誰呢？」主持人在台上說著。「要不最後一個我們採取一個特殊的方式，讓邢璨來抽吧，剛剛我們是屏幕滾動，我怕在場各位以為我們內定了，我們來一個好玩的，讓我們的邢璨來抽好不好？」
「好」台下的呼喊很熱烈。
「37號」邢璨說。觀眾們激動地看自己的座位號是多少。
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號，36！！號，那～宇凡的，豈不就是37號……
「啊」，她激動地喊了一聲，把他嚇了一跳。「是你是你是你」
宇凡覺得，旁邊這個女孩的眼睛里，好像開出了一朵花。
「好，那下面我們就請37號，這位幸運的粉絲，請工作人員把話筒送過去一下」
宇凡其實並沒有料到會抽到自己，他其實並不想讓邢璨知道自己來，他也只是跟著她來了。
宇凡站起來的那一刻，邢璨看過來，眼神一下子亮了，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會說什麼？雖然在台上盡量保持了鎮定，但是她覺得，宇凡站起來的那一刻，邢璨明顯很驚喜。
「我……」宇凡還沒說話，旁邊的人都看過來。「好帥！」四周都是這樣的聲音，她聽著笑了一下，哈哈哈，最近折的撞上桃花大運了，因為宇凡的確很帥，而且現在，她就坐在他旁邊，而且他們說不上熟，但是也算認識。
「我旁邊的這個人特別想說」他說著看了一下她。
她的嘴張成了O字型，什麼！我嗎！為了確定宇凡說的是不是自己，她把他推開一點看了一下他的右邊的人，好像說的，的確是自己……
「我嗎？」她不可置信地問宇凡。
他笑了一下，把話筒遞給她。
說什麼說什麼說什麼，啊，並沒有想好啊……她剛剛在想什麼，對，她在想宇凡很帥……所以，問什麼問什麼……
她接過話筒，站起來，看著邢璨，對，他確實不記得自己了，平時給他私信千條百條，現在忽然一下子不知道問什麼，就像那一次，單獨相處了那麼久，卻激動到連話都沒敢說一句。
「那個人偶，很好看……」她說了個什麼鬼，周圍都是笑聲，卻滿滿都是嫉妒。
「啊，哈哈，對呀，這個人偶很可愛」邢璨說。
啊，原來和偶像對話是這種感覺，她有些激動。
「這位粉絲難道沒有別的想問的了嗎？抓緊機會喲」主持人調侃說。
她看著邢璨，自己其實有好多想問的啊，好多想說的，過得怎麼樣？戀情是真的嗎？為什麼即不否定卻也不肯定？家裡養的小貓怎麼樣了？注意身體，練舞唱歌不要太辛苦，只要你好好的我們就安心了……想著想著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璨哥好好注意身體，平時多休息，好好吃飯」最後說了這句話，卻是帶著哽咽。
「嗯嗯，好的，謝謝謝謝。我會好好注意身體的，你們也是」邢璨很有禮貌地說完這句話。
「那就感謝這位粉絲啦，時間有限我們就先交流到這裡」主持人說著，她坐回座位上，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裡只有邢璨一個人，隔著成百上千的人，卻看著她，但是她卻抓不著。
宇凡一直看著她，看著她從激動、糾結到落寞，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邢璨，他這麼想著。
一直到邢璨離場，她還怔怔地坐在那裡。
「喂！」他喊了她一聲，「你不至於吧？」說著笑了起來。
她被嚇清醒了，「你為什麼要把機會讓給我啊？」
「你不是很喜歡邢璨嗎？」
「你不也是嗎？」
他沒有說話。
「我剛剛說了些啥？」她說著有些後悔，「其實我是想問他還記得那個人偶嗎？」說著又傻笑起來。「就是一激動就容易語無倫次……」
散場之後他們出來。
「吃飯去嗎？」他問。
「不了，我還有事。對，幾點了？！我好像快遲到了……」
「約會？」
「並沒有」
「學習哈哈哈哈哈哈」
小的時候，父母都會讓小孩去學這學那的，但是她不是。小的時候家裡經濟情況有限，其實並沒有能學習一些像樣的樂器，一直很羨慕會彈鋼琴的人。在朋友圈裡看到有一個同學說藝凡琴舍的鋼琴教學不錯，而且價格和其他地方比起來也比較低。她把自己攢的一些錢還有獎學金都拿出來，剛好夠一個學期的報名費，去試聽了一節課覺得還行就報名了，教學的是一位叔叔，很有耐心，而且很和藹，她覺得，至少能學到東西，所以就報名了。每個周六下午去學習，倒是也正好，有的時候星期天不想做什麼事情，剛好可以陶冶一下情操，她這麼想。
「你手機連得上網嗎？幫我查一下從這到靈境衚衕大概多久？」
「去靈境衚衕？」
「嗯嗯」
「半個小時左右」
「啊，那我先走啦，謝謝你的票」說著就跑去坐車了。
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很多事情，比如，去靈境衚衕幹什麼？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恨他？宇凡站在那裡站了好久，她擠上公交車往窗外看的時候，很驚詫為什麼他還站在那裡～車子開動了也就沒在注意，她要去學琴，可能是因為自己把大半積蓄都投進去了，所以每一次課都想好好聽，而且老師也真的很好，沒有父親五年了，感覺老師莫名的親近。
電話鈴響的時候，宇凡剛好給小凡打了電話來接他。是邢璨打過來的。
「你已經走了嗎？我在老地方，可以過來一趟嗎？」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一開始回國的時候，他心裡想的是，能不聯繫，就不聯繫吧。現在聯繫卻越來越多，似乎是強迫著他去面對五年之前的這道傷口。
「我……」他想說還有事就不過去了。電話那邊卻傳過來阿姨的聲音。「真的是小凡嗎？」
「是是，媽，您再等會他就過來了」
往事又浮現在眼前，歷歷在目。「我，還有事……」匆匆忙忙掛了電話，二十多歲的年紀，習慣了孤單，習慣了傷痛，突然就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人，那些事。
「你不用過來了，我還有點事」。小凡覺得，自己這個老闆，各方面都好，就是有的時候，改變注意簡直比翻書還快，想著也沒有什麼辦法，開著車又回去了。他可是冒著被店裡老闆罵的危險出來的。話說也是因為宇凡，他已經被罵了好幾次了。他就想不通了，為什麼不在公司好端端上班，非要來這些小店裡累死累活，老闆說出來調研，他可不懂，不過拿兩份工資倒是還不錯，除了支付父親定期的檢查費用，還可以給爸媽補貼點零花錢也挺不錯的。想著心裡平衡了一點。
宇凡打了計程車，「師傅，去靈境衚衕」。
「小凡不來了嗎？」
「他，說有事」
「唉，回來了就好，他會不會，一輩子都不原諒我們了？」說著說著眼眶就濕潤了。
「媽，不會的，宇凡不是那樣的人。我們，再給他一點時間……」
邢璨知道這不容易，自己給了自己五年的時間，依然痛恨自己，後悔自己親手造成的一切。走出來，談何容易！但是他不想一輩子都和宇凡這樣下去，他想道歉，雖然不知道怎麼做，但是，至少想去面對。
阿姨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她今天過來看望宇凡的爸爸，他們老一代的人，似乎都看開了，雖然現在搬家了離得有點遠，卻還是會經常走動。回去的路上剛好看到邢璨和老貝的車在外面，聽說宇凡回來了，所以想見見他，所以邢璨給宇凡打電話，卻沒想到被拒絕了。
「先生，到了」宇凡一路上在想一些事情，到了地點之後還一直沒動，司機看著這小夥子人長得不錯，就是優點獃獃的。
「哦哦，謝謝」
下車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或者是她說她來這裡了，或者是他們都在這裡，或者是，他突然想過來看看父親怎麼樣了，那次回來把錢還給他，他還記得父親的那個神情，失落，惋惜，痛心……
衚衕里的獨家小院，剛走到門口已經聽到悅耳的鋼琴聲音傳過來。父親辦的培訓班就在這裡，裡面有講課的聲音，想來應該有不少人在學習。
門是開著的，他走進去，父親正在講課，他沒有打擾，西北角他以前的房間還在，他其實很想回去看看。這裡的一花一草父親都照顧得很好，如果母親還在，該有多幸福。
「接下來你們自己練習10分鐘」他說著走了出來，他剛剛其實就看到宇凡進來了。他就知道，宇凡還會過來的。
「上去看看」他把鑰匙遞給他。
他怔怔地接過鑰匙，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冷漠。
「你的房間還是像以前一樣，剛剛邢阿姨過來了一趟，給你送了一件毛衣，說是你的生日禮物」
宇凡一直沒有說話。
「我回去上課了」
他看著父親的背影，其實多想像以前一樣，喊他爸爸，但是現在的自己，卻不知道怎麼喊出口。
他上樓，打開門，陽光剛好照進來，就好像是一道光照進了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平靜。床上放了五件毛衣，應該都是邢阿姨送過來的。他現在住在朝陽區，北京最繁華的商業區，每到晚上卻還是很孤獨，這裡很小，卻很溫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看到全家福的時候，他又清晰地反應過來，回不去了，有些事情，真的沒有辦法彌補。
關上門下樓，剛好下課了，學生走完之後，他把鑰匙還給他。
「有時間回來這裡住吧？」
「我在外面，挺好的……我先走了」
雖然宇凡還是那麼匆忙，但是他覺得，起碼他能回來看看，心裡的結總會慢慢打開的。
「去吧，有時間也回去看看邢叔叔和阿姨」他說。
宇凡沒有說話。
小凡已經在門口等他了，剛剛打了計程車，然後發現自己現金用完了。
她忘記拿琴譜了，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人剛好上車了，感覺特別像宇凡，也來不及確定，想是自己最近可能見他有點多，眼花了，倒也沒在意。
「老師，我忘記拿琴譜了」
「你自己進去拿吧」
出來的時候，宇凡抬眼看後視鏡里，感覺很像她，剛好轉彎，「停車停車」
跑回去看了一眼卻沒見人了，想是自己眼花了。自己好像最近對這個女孩越來越上心，特別是現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
老貝覺得，自己當初的判斷沒錯，這個女孩，真的很重要。能夠讓宇凡兩次陪同，又能引起邢璨的關注，如果讓她一起來解決兄弟倆之間的矛盾，應該是再好不過了。什麼時候有時間，他想單獨見見她。
理髮店的工作結束了，宇凡重新回到公司，他出來這一個月可不是白白出來的，名義上是體驗生活，實際上是在為總公司首次進駐中國市場而做準備，這也是他這次回來的原因，如果項目成功了，他將負責的就是整個中國區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