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林慕蟬怒飛鎖鰲礁1
我聽得出來,林慕蟬心裡較著一股勁,聽聞我媽那一番言語,心間凄涼,又聞柳向晚要給我找回面子,有些心焦,只是不想表現出來而已。林慕蟬和柳向晚的關係很複雜,柳向晚明知我和林慕蟬戀愛關係,也全然不顧,對我直接表達,卻從來不和林慕蟬較勁,那意思我喜歡我的,你喜歡你的,咱們兩不牽扯,鹿死誰手,尚不可知。而林慕蟬總要和柳向晚較一把勁,會把那種情敵意味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與此同時,在感情以外,兩人還是好朋友,經常一起住一起吃飯一起逛街,打起架來合作有方,如果沒有我,兩人將是無話不談的閨蜜,有我在當中,她倆只能淪落為好朋友。
我的態度很明確,反正都已經和柳向晚講明了,我和林慕蟬認識的早,是戀愛關係,如果沒有鵲玉事件,也不可能和柳向晚熟識。柳向晚除了狐術剛剛煉成那會,迷著我給她發了一次曖昧的簡訊,其餘時候也沒什麼過分舉動,只是默默的示好。我心中盤算過這事,等時間長了,柳向晚興許也就把我忘淡了,以她這種情況,放眼海內,想嫁誰就能嫁誰,何必吊死在我這。只是柳向晚生自豪門,對豪門人物反而不大感興趣,當初與李子豪在一起,只是因為李子豪長得很帥。
五天之中,我沒有踏出院門一步,翌日清晨,大家起來洗漱完畢,吃過早飯,老媽囑咐我相親要穩重得體,千萬不能搞砸了。我心道,上下兩代人之間有代溝,家中長輩完全不知道兒女們在外面的所作所為,長輩人眼中的乖乖女,有時在同齡人之中是個笑話。
我卻只能點頭應諾。
柳向晚出門開車,林慕蟬跟在後面,我媽忽然追了出來,對我說道:怎麼你們三個人一起去?女孩子陪你去相親算怎麼回事?
柳向晚莞爾一笑,林慕蟬冷艷不語。我只得說道:她倆進城買東西,順便捎帶我去飯店。
我媽點點頭,這事算是支應了過去。
上了車,我們直奔新盛飯店,那三間門臉杵在國道旁邊,我小時候就是個飯店了,不過幾易店主,記得當年,正值九十年代中期,那時候小城居民剛剛開始流行下飯店,新盛的前身叫作鴻雁飯店,裡面有小姐,據說是客人一進包間,小姐就脫衣服,全裸陪客,紅極一時,現今這種飯店沒落了,轉易他人,取名新盛,不死不活,靠著國道人流,勉強經營。
我們進店訂好房間,只等年畫娃娃到來,三番五次電話催促,日頭過午,她才蹣跚來到。
包廂門裡閃進兩個人來,為首的卻不是那女孩,是手上紋著一個青色忍字的青年人,穿一件過膝的羽絨服,裡面套著條紋西裝,土裡土氣,展腕之際,看到胳膊上燙著數個煙疤。一進門見我們三人,自先愣住了。
後面跟著一個胖女孩,雙層下巴水桶腰,一米六齣頭的個子,足有一百五六十斤,我琢磨著若是和她打架,不用鹿骨刀的話,單憑摔跤我摔不過她,燙著極其鮮艷的紫紅色頭髮,蓬鬆渾若鳥巢,伸出手來,如大饅頭一般,我媽的比喻還算恰當,確實像年畫里的白胖娃娃。
兩人眼珠子滴流亂轉打量著我們三人,自是驚愕不已,當頭那男子最為明顯,神色慌張,可能沒大見過如此驚艷的女孩子,不知道我們是哪一路人。
我的左手邊是柳向晚,不施粉黛,高雲挽鬢,面若冰雪,櫻唇鳳眼,往那一坐,天然一段姽嫿風流。望之如仙,高不可攀。
林慕蟬在我右手邊,今天精心打扮,簡簡單單一件襯衫,她天生異質,不懼嚴寒,一件背帶褲,清麗莫名,將那蓬鬆散亂的頭髮,束成馬尾,甩在肩頭,如那玫瑰開花意,玉蘭展葉情,兩目秋水深,鼻樑峰頭遠,蜂腰桃臀,說不盡的風情萬種,正是瀟湘雲波女,廣寒月宮人。
林劉二人不著一言,林慕蟬冷艷如炬,柳向晚芳儀雍容。人生在世,什麼都可以造假,唯獨胸中一團清氣做不得假,林劉二人所營造的氣場,如那高山白雪,莽莽蒼蒼,伏延無際,又如青雲在天,萬里堆積。讓人渺茫之間,不自覺有仰天望日之慨,耀眼奪目,不能正視。任誰撞到這個氣場,無不自慚形穢。
人輸一口氣,比如目下拜金橫行,某甲開一輛三十幾萬的車,便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當遇到數百萬豪車的某乙,頓覺氣短,輸了氣場,再也振作不起來,此番論斷雖然粗穢,卻有這麼一番道理。
林柳二人一言未發,讓來人愣在當場,不敢說話,躊躇木訥。便是贏了氣場。
柳向晚見已被鎮住,芊芊玉手一抬,露出腕中翠鐲,輕啟鶯唇,說一聲:坐吧!
兩人這才坐下,神色仰慕,不敢交語。
我穿著簡單,臉上風霜紅依然濃郁,端著茶壺說道:我叫王得鹿,咱們通過電話了,還不知名姓。
胖女孩遠沒了當初在電話里的傲慢,面對兩個天仙似的女孩,她自覺氣短,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是……謝……謝曉環。
那男子也磕磕絆絆說道:我……我是謝照國。
我往外叫了一聲:上菜吧。
那男子結結巴巴的對我說:不要……不要誤會,我和謝曉環在一個車間,因為都姓謝,所以就認了干兄妹。
其實他不說我也猜得到,工人多的大廠裡面,這種現象很正常,有的純是為了顯示友誼程度,有的干兄妹也曖昧不清,很多打著這麼個幌子,行男女苟且之事。
我手指兩邊說:這是我的兩位朋友。這是林慕蟬,這是柳向晚。
林慕蟬此時說道:我不是他普通朋友,是女朋友,礙於一些情況,沒有給家人言明,這次出來相親,實出無奈,兩位不要介意,我們置酒賠罪。
柳向晚莞爾一笑,她沒想到林慕蟬甩出這麼個殺手鐧,她知道林慕蟬這番話不是說給謝曉環聽的,而是說給她聽的,柳向晚十分清楚,林慕蟬不會因為一個謝曉環,說出這麼難以啟齒的話來。不論容貌還是雅量,林慕蟬和柳向晚都在伯仲之間,柳向晚知道林慕蟬在男女感情上,唯一不放心的人是自己。而且林慕蟬的判斷十分準確。
柳向晚並沒有在意,今天她是給我找面子來了,輕聲問道:你們是不是在天絨紡織廠?
兩人頻頻點頭。
柳向晚拿起電話來,撥通號碼,打到了自己生活秘書哪裡去,原來柳向晚他爸給她配有生活秘書,專門解決生活上的問題,比如高了興,換輛車什麼的。林慕蟬溫婉說道:請把天絨紡織廠的負責人給我找來陪客,我在廠駐地新盛飯店吃飯。
我自此方知,柳家產業遍布全國,敢情天絨紡織廠是家族集團下屬企業,柳向晚開車來時,就注意到了。
謝曉環和謝照國一時慌了,不知柳向晚時何方神聖,本就驚作天人,這一下更為敬畏,紛紛說道:要不咱們就別吃飯了吧,我們先回。
柳向晚道:不妨不妨,吃頓飯而已,不要緊張,坐下坐下。
兩人不敢違抗,如坐針氈。
柳向晚電話十分好使,不一會呼啦啦來了四個人,分別是廠一把手,分管生產的二把手,分管財務的三把手,分管人事的四把手,全部到齊,一進門抱了兩箱法國紅酒,一把手紅光滿面,兩眼冒光,陪著小心問道:哪位是柳董?
眼睛不停的在林柳二人身上晃動,分不清誰是大小姐。
謝曉環和謝照國趕緊站起來,束手站立,久久不敢落座。
柳向晚點頭向廠一把手示意,說道:坐吧,今天和朋友吃飯,知道廠子在左近,大家認識一下。
廠一把手頓覺三生有幸,想來他在柳氏集團之中,撐破大天也就接觸到柳向晚生活秘書那個級別。得遇大小姐蒞臨指導工作,誠惶誠恐。說道:柳董,咱們換個地方吃吧,這個地方太寒顫,別說是您來,就是我們內部招待,也不能在這裡。可不是咱廠不尚節約,實在是說不過去。
柳向晚一指謝曉環道:我朋友喜歡這裡,沒辦法,就在這吃吧,一頓飯而已嘛!
嚇得謝曉環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不敢說話。
四個廠領導並不認識二人,先是客氣了一會,排讓座位,得知是自己廠的員工,方才罷手。
我們三人一動未動,席間眾人頻頻舉杯,林柳二人只是虛應了幾下,只顧著和我聊天,我們三人酒酣耳熱之際,聊些瓜州趣事,魯大舊聞,只是不敢破相而已,其餘人等見我們仨親昵無間,不敢插言。
謝曉環和謝照國戰戰兢兢,自始至終,少言寡語,不敢舉杯。柳向晚算是把我面子掙到家了。
席終而散,廠領導給柳向晚帶了滿滿一車土特產,恭維道:知道柳董不稀罕東西,可我們得表份人心,帶回去權當看個新鮮吧。說罷七手八腳搬到柳向晚後備箱里。
柳向晚並不阻攔。她今天出來就是為了拔份的。
廠領導和二謝目送我們的車遠去,久久未動。事後把個謝曉環嚇得不輕,直發簡訊給我賠不是,我隻字未回。
路上柳向晚對我說:你就等著新的傳言吧,這回該能裝的出去了,我估計。
我笑笑未答。
到晚上回家,幾個人湊在一起打撲克,林慕蟬不會打撲克,在一旁擺弄手機,忽然之間,蹭的站起身來,叫道:王得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算是瞎了眼!
說罷揚手將手機扔在了我臉上,我一看竟然是我的手機,打開的頁面正是已發送的簡訊,簡訊內容是: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接收簡訊的號碼正是柳向晚。
我一看心道壞了。在去薛各庄會雪玲瓏的前一天晚上,柳向晚給我發簡訊說,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快樂的時光。我當時頭有些暈,那是因為柳向晚剛剛學會了狐術,用在我身上做個試驗,我被其狐術所迷,給她回復了一條簡訊: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後來我和柳向晚悄悄溝通過,柳向晚也承認了,給我發的那些話是真心話,但用狐術迷我,確實是想做個試驗,收到了『我希望和你在一起的簡訊之後』,她才確認自己煉成。
結果今天林慕蟬翻看我的手機,暴露無遺。
我剛要說話,林慕蟬一跺腳,推開房門,誰都沒來得及攔她,她不顧破相之危,在我家院子中,撲拉一下彈開翅膀,撕破襯衫,趁著夜色茫茫,展翅騰空而去,幸虧我父母在另一屋內看電視,沒有覺察。
我出門追時,望天長嘆,林慕蟬蹤影全無。我知道,這次她真的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