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解除蟲斑
我一聽,遼東大法師此言不虛,要是用這個方法,他還真就能夠給我解了蟲斑,蟲斑是分魂之術,魯蝦蟆早年給我講過,怨靈纏定之說,魯蝦蟆也曾說過。但魯蝦蟆不會拘魂碼,且雪玲瓏未死,解不了蟲斑。
遼東大法師說的在情在理,倒是那麼回事,但我跟黃金童與張舒望廝混那麼久,些許江湖常識我還是有的,俗話說,褒貶是買主,喝彩是閑人,賣方一旦王婆賣瓜,買方即連聲說好,不住的點頭,這肯定是個閑人,真要買得先褒貶,說說你這貨如何如何不行,佯裝不買,也不感興趣,這才能殺價。
我當即說道:遼東大法師,我王德鹿不想解蟲斑,這麼多年來帶在身上習慣了,一時解了,我還有些不適應呢,我還是留著吧,留在身上解悶兒。
說完這話趕緊給張舒望使眼色,張舒望立即會意,在瓜外說道:王得鹿,你咋還耍起小孩子脾氣,人家這不是好好和你商量嗎?解了蟲斑有什麼不好,省的露宿野外嘛,不過江湖險惡啊,答應的好好的,到時候給你解不了,你可沒地兒說理去。
黃金童也接茬說道:不錯,江湖險惡,解了蟲斑固然是好,只怕是計啊,如果那樣,還不如把蟲斑帶在身上穩妥。
我說道:可不是嘛,帶蟲斑都習慣了,萬一把他們放出來,跑了怎麼辦?餓虎出籠,更險三分。
遼東大法師在瓜內說道:王得鹿,我誠心和你做這個交易,皇天厚土,人神共鑒,如此這般,你若信不過我,我先給你解了怎麼樣?先給你解了,然後你再放我出去。
我說道:你在瓜中施展不了法術。
遼東大法師道:我在這瓜中待了十二年,諸般法術不能使用,唯獨拘魂碼可以用。你身上現今只有蟲孩的那道蟲斑,蟲孩已死,我可以將其魂魄拘來給你解掉。
我一琢磨,拘魂碼只能對死人有用,對活人一點作用沒有,因此我們大傢伙應該都是安全的。
聽遼東大法師這般說,知道他算是著道了。但我嘴上依舊不依不饒,說道:這樣的話,容我想想,不過剛才我給你磕了頭,你得先給我還回來。
遼東大法師說道:好說好說,我給你磕回去,咱倆算扯平了。
說著話在瓜內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反正隔著瓜皮我也看不見,他是真心磕還是以拳頭砸瓜壁,誰也說不清,總之意思到了就行,削我心頭之恨。遼東大法師暗三門江湖成名這麼久,即便嘴上說給磕個響頭,那也是很掙面子的事。
反正遼東大法師被控在我手,我有恃無恐,當時不咸不淡的對他說道:我先試試你手段,看看能不能解了,真要是能解了的話,咱們握手言和。
遼東大法師在瓜中待過十二年,深知裡面的苦楚,他和雪玲瓏不一樣,雪玲瓏在世,月月有飛劍來穿,躲到瓜內,屏蔽蟲氣,飛劍找尋不到,省了每月的苦楚,再者雪玲瓏將身尾一盤,蟄伏冬眠,一覺醒來可能十幾年就過去了,容易打發時間,遼東大法師可不行,他深陷桎梏,每日以淚洗面,整個人待時間長了,有可能發瘋。
因此遼東大法師說話極為媚獻,說道:好兄弟,你站在瓜壁前面,我來作法。說話間,遼東大法師用拳頭捶打瓜壁,示意他所在的位置。我趕緊站在咚咚聲下。
遼東大法師叫我盤腿坐地,林慕蟬警覺道:等會,咱們剛剛賺了人家,這次不是遼東大法師賺你吧?把你騙到跟前,給你做個要命的法術……
遼東大法師在瓜內聽到,以耄耋之年,帶著哭腔說道: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出去,出不去,殺了你王得鹿又有何用?我只是想出去,再也不想被封在瓜內,一待就是十二年,你們沒經歷過這種煎熬,體會不到其中滋味,我只是想出去,沒有其他想法,請相信老夫。
遼東大法師言辭懇切,不斷重複只是想出去。
我心下一琢磨,遼東大法師固然恨我,但並不是不共戴天,他與瓜力士才算是不共戴天,畢竟我師徒二人只是與牛天鈴有深仇,遼東大法師只不過是給牛天鈴盡同門之誼,即便是想殺人,最想殺死的也是瓜力士而不是我,他也知道自己和瓜力士矛盾不可調和,求他等於白求,只能以解蟲斑作為交換條件和我討價還價。
瓜力士在側,面露尷尬為難之色,一方面,遼東大法師提出給我解蟲斑,他不好阻攔,畢竟蟲斑害我不淺,好不容易得此機會,豈容放過,這是我一生中的大事。另一方面,瓜力士內心深處,對放走遼東大法師極為不情願,其實自打上次遼東大法師重見天日以後,他就沒有安生過,無奈躲進九華山中,原因之一就是有暗三門江湖人傳言,遼東大法師重出江湖,此生不與瓜力士相始終。我們請他上山幫忙之時,即便沒有鴻蒙老道面子,他也會前來,泥壺子當日就說了,只要有人肯與遼東大法師為敵,他就欣然相幫。目的就是為了將遼東大法師除掉,以絕後患。想來,瓜力士和遼東大法師各自手段,難說誰高誰下,瓜力士給我們做的元包北斗花果陣,並不是他最厲害的花果陣法,他布局最巧妙,殺傷最厲害的陣法布在了九華山中,若依仗此陣法,遼東大法師定然是久攻不下,隨便有個破綻,瓜力士就能贏他。如若在平川相遇,狹路相逢,即便遼東大法師不精於殺人法術,瓜力士也難逃一死。暗三門江湖傳說遼東大法師不精於殺人法術,是相對於遼東大法師的級別而言,他和鴻蒙老道在一個級別,故而說他不精於殺人法,然而就他今日之手段,我們有花果陣防,連騙帶哄,傾數人之力,堪堪將遼東大法師拘禁瓜中,如果不是黃金童腦力過人,我們配合天衣無縫,任何一步有些許差錯,可能就慘敗於他。
遼東大法師完全不必要賺我,即便豁出去,不想從瓜中出來,要賺也是賺瓜力士,想方設法弄死他,而不是我。
盤算到此處,我不顧林慕蟬勸阻,盤腿坐在了戍夜瓜前,還是黃金童那句話,人死掉朝上,不死當大王。
柳向晚說道:值得冒一次險,老不能進房子算怎麼回事?
張舒望和黃金童紛紛用食指擋在嘴前,那意思不能說出實話。林慕蟬見柳向晚和我說話,賭氣不再管我。
我盤腿坐在瓜前,凝神閉目,十五分鐘過去了,林慕蟬忍不住問道:王得鹿你還活著嗎?
我幽幽說道:別說話別說話。
其實我一點感覺沒有,柳向晚在旁說道:小林你先別著急,沒事的,放心。
在眾人之中,柳向晚是最淑女的,膽子氣量卻不是最小。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我,端槍拿鐮,煞有介事,好似還要和遼東大法師開戰一樣。二十分鐘過去以後,瓜壁之中傳來遼東大法師的聲音:已經給你解了。
我笑道:莫不是忽悠我吧?這就解了?說話間我掀開自己衣服一看,僅剩的蟲孩那條蟲斑確實已經消失。
我忽的一下跳起來,跑出元包北斗花果陣,撩開自己衣服又細細查看了一下,果然不見了蟲斑。
一時間十三年的往事歷歷在目,百種滋味湧上心頭,我忍不住嚎啕大哭,淚如雨下,哭聲響徹山頂。雪玲瓏的蟲斑讓我一個普通小孩子踏入暗三門江湖之中,十三年啊十三年,多少風霜雨雪,多少凄夜孤燈,我終於熬出來了,憑藉著朋友的幫助,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就這樣把蟲斑給解了。狂喜狂哭,我美好的童年已然化為烏有,一切來得太突然,去的也太突然。
眾人見我情緒十分激動,紛紛過來,張舒望一把將眾人攔住說道:讓他哭吧,哭夠了就好了,這一場哭的是柳樹溝的十二年,你們不懂。
我哭的昏天暗地,哭到最後涕淚橫流,嗓子都哭啞了,掀開衣服再次看看,又不自覺狂笑不止。
我對黃金童叫道:黃大哥,你有錢嗎?錢!我摸一摸。
黃金童當即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遞給我。我緊緊的攥在手裡,那種感覺無法言表,我不是貪財奴,只是很久沒有正常人的感覺了。那一百塊錢攥在手裡,我猶如登上了萬仞高峰,雄視世界,我——王得鹿,回來了!
我一時又激動的熱淚盈眶,林慕蟬看我的樣子,也激動的哭了,柳向晚笑如桃花斗春風,說道:你終於可以坐有頂的車了。張舒望長嘆不已,他知道我在柳樹溝的日日夜夜。楚風樓遠遠的看見,將頭微微頷動,向我表示祝賀。瓜力士見我如此興奮,也喜形於色,畢竟我們齊力辦了一件大事。
唯有黃金童,乾咳兩聲,說道:王得鹿你差不多得了,不就是能進屋子,能回家,能摸錢了嗎?至於這麼矯情嗎?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解決呢,遼東大法師到底是放還是不放?
因為我們在花果陣外,又隔著瓜壁,我們這些談話,遼東大法師是聽不到的。我興奮過頭,腦子一熱,斬釘截鐵的說道:放!
說實話我當時內心深處十分感謝遼東大法師,雖然與他為敵,整個雪玲瓏事件,他算是始作俑者,可畢竟他一諾千金,承諾的事情,做到了。
然而我話音一落,有三個人連連擺手,張舒望、黃金童和瓜力士。張舒望說道:王得鹿,自古英雄多無信,當年楚漢相爭,劉邦被項羽打到蜀地,上降表,燒棧道,以示無東進之意,不幾年就卷頭重來了,翻遍二十四史,成大事者視信用為兒戲,那是規約世人的,不是英雄手段。
黃金童說道:三十六計,有那麼兩計叫笑裡藏刀,李代桃僵。遼東大法師見事已至此,不給你解蟲斑絕無出路,這是李代桃僵。現以真誠對你,出來后再給你上蟲斑,那還不易如反掌,這是笑裡藏刀,故而不可放他出來。
瓜力士說道:這一戰,我也算力盡綿薄,通過這一場事,咱們算是有交情了,王得鹿你的蟲斑是解了,一高興放遼東大法師出來,我的九華山還能有一日清凈嗎?之前我刻意躲著遼東大法師,他不知我蹤跡,只是慢慢尋找我的山頭,如今我與他當面賭鬥,他再尋我,可就簡單多了。如果放他出來,我若下山,指不定有妖物跟定我呢。還請三思,考慮下我的情況。
我一聽三人說的在情在理,一時很是躊躇,放出來吧,三人所言皆是實情。不放吧,背上個背信棄義的惡名。
最後林慕蟬一錘定音道:王得鹿,大傢伙跟著你出生入死,你先在朋友面前守住名聲再說。
我一聽,有道理,說道:那就這麼辦,不放了,可有一樣,我不再和遼東大法師對話,實在不好意思,有些話我難以啟齒。你們誰去告訴他都行,讓他死了這條心。
柳向晚說道:這個我來,我去說,他氣能小點。
柳向晚去了多時。
饒是柳向晚說話溫文爾雅,我們也聽得到遼東大法師暴跳如雷,后據在山頭養傷的楚風樓講,遼東大法師足足罵了三天三夜。
黃金童見塵埃落定,張羅著擺慶功宴。我說道:咱們直接去飯店,我也進進飯店的大門,晚上找個賓館住下,對,住下!
林慕蟬問我說解了蟲斑最想做什麼。我答道:我想回家。
我不是衣錦還鄉,也不是榮歸故里,我功不成名不就,但我邁過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坎。我對林慕蟬說:慕蟬,我的生命算是剛剛開始,以後咱們還有大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