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我想睜眼,可眼皮死死黏在一起就是沒有力氣挑開。
直到腳步聲停在我面前,我才微微掀開一條縫隙。
從下往上一點點看上去,看到劉安正在低頭看我。我眼前有點濁,眨幾次眼才看清他的臉。
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在他蹲下來伸手來碰我時,我緩緩抓起掉落在一邊的水果刀,用刀尖抵在脖子上。
「別過來……」
「小喬……」他手頓住。
「晶元毀了,我沒有什麼可以被你們利用的了……」我道,「放過我吧。」
「小喬,我帶你去醫院。你現在不正常……你需要看醫生。」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我把刀尖靠近幾分,「恭喜你得償所願……現在你可以滾了。」
「小喬……」
「滾!」
「你把刀給我,我滾。」劉安對我伸出手,「把刀給我。」
我看著他,握著刀不說話。
劉安緩緩起身,在我的注視下收拾了滿地狼藉。最後,退到門口道,「我們談談……」
「好。」我看著他說,「我們來談談離婚手續怎麼簽。」
「我明天再來看你。」劉安轉身走人。
門關上那一剎,我泄了身上所有力氣。本想爬起來把那碗面吃完,突如其來的心悸讓我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不知道多久醒過來,看了眼牆上的鐘指向十點。我爬起身來換洗臉換衣服,特意選了長袖高領遮擋一身歡愛痕迹。只是左臉上還有一些青紫,是周朗打我耳光留下的。
還是那家公安醫院,趙楓住在九樓。
蕭婷帶我上樓,冷冷道,「趙喬你可讓我出名了,現在整個系統都知道有人天天打報警電話找蕭婷。我記得我和你加了微信,你怎麼鬧這麼大動靜,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很危險?」
對啊,我們加了微信,早在我爸住院,蕭婷從暗中尾隨改成明中監視時,我們就加了微信。
良久,我回道,「我忘了……」真的忘了,而且對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給她造成困擾無一些愧疚。
趙楓正在睡覺,穿個病號服躺在床上和個大男孩一樣。其實算起來他就是個大男孩,別人家這樣大的孩子,只會在學校里上上課泡泡妹。
趙楓除了腦震蕩,左腿還斷了。蕭婷意有所指的對我說,腦震蕩是車禍,腿斷是人為打斷,就算能恢復好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樣靈敏。
「基本上……」蕭婷咬牙切齒道,「他畢業后大概只能做內勤了,他本來有無限可能的。趙喬,這回你滿意了?」
嗯,我挺滿意的。
一條腿換一條命有什麼不滿意的?他保住了命,遠離了是非,在內勤工作穩定不辛苦,還沒危險。
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我去沒多久趙楓就醒了,然後拍著自己的斷腿和我說沒事,出院後去做復建,能恢復的和以前一樣。
然後指著我的臉問,「姐,你的臉……」
「兩個耳光能脫身,我也算運氣好了。」
趙楓長鬆口氣,「周公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則手段,你那樣把情報給我還被他發現,我真怕他對你痛下殺手。兩個耳光,還算……」
我不想聽任何有關周朗的事,轉了話題道,「你想吃什麼,我明天來看你時帶給你。」
「……豬腳湯。對了姐,我的事你不要告訴我爸媽他們,這是……」
「機密,我知道。」
出了醫院我去菜市場,買了兩隻豬腳回去煲湯。
當我把豬腳湯放在趙楓面前時,他問,「姐,你昨天怎麼沒來?」
「嗯?沒來?」面對趙楓審視的目光,我心虛的錯光目光,「哦,有事所以沒來。明天給你帶排骨湯。」
把排骨湯放在趙楓面前時,趙楓戳戳湯碗,「姐,為什麼只有海帶沒有排骨。」
我一拍額頭,我好像把排骨焯完水放一邊忘記放煲盅里了。我說算了,明天給你做燉菜吧,你想吃什麼。
「我不想吃你做的飯了。」趙楓嫌棄的把那盅海帶湯推遠,「姐,我姐夫呢,怎麼一直沒見,我想吃我姐夫做的飯。」
「……」我沉默。
「姐。」趙楓小心翼翼的道,「你是不是和我姐夫吵架了,這幾天神思恍惚的。他欺負你了?我去找他!」
「沒事。」見趙楓拖著斷腿要下床,我連忙攔住,「我們沒事,挺好的。」
「真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點頭,努力讓自己注意力和精神都集中。
趙楓半信半疑的道,「那就好,那你們明天一起來看我?」
……
從醫院回到家,我放下東西鑽進衣櫃睡覺。沉睡中,外面如往日一樣傳來腳步聲。先是客廳再是浴室后是廚房,一陣飯香飄散開后,衣櫃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隙。
光線折進來晃在我臉上,我揚起手擋在眼前,從指縫中看清劉安滿是青須的臉。
他見我睜眼有些錯愕,轉身要走時,我說,「明天去看趙楓。」
「一起?」
「一起。」
我把手捂在眼前,背對著那縷光線在衣櫃里重新團一個球,繼續睡覺。
衣櫃門被合上,卧室門被合上,房門被咔嚓一聲關上,屋子裡恢復安靜。
第二天我到醫院時,劉安已經在住院處樓下等我。穿著一新,鬍子刮掉,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手裡還拎著一個果藍。
進到病房裡放到床頭柜上,趙楓笑著直嚷,「還是姐夫疼我,我姐來這麼多天也沒說給我帶個蘋果吃。」
我說不吃也餓不死你。
趙楓笑了,劉安也笑了。
下午兩點,探試時間結束,我和劉安一起走出醫院。我抻手攔車,劉安一把抓住我手,「談談,小喬,我們談談。」
「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嗎?」我看他,「談談我對你來說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一切,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我為什麼想讓你瘋,我這麼久一直在做什麼,我……」
「加上離婚?」我問。
劉安嘴幾張幾合,喉嚨滾動一下,「加上離婚,我們回家坐下……」
我點頭說,「好,我和你談,就對面咖啡廳……」
一回頭,看到馬路對面停著一輛跑車。周朗依在車門前,左手抄兜,右手打火點煙。吐出一口煙,抬眸正好看向我和劉安,挑起嘴角邪邪一笑。
劉安順著我視線看過去,周身氣息立馬冷了下去。他鬆開我手,看也不看馬路上穿梭不息的車流,徑直走了過去。
我頭皮發麻后脊冰冷,在劉安一拳砸向周朗時後退一步轉身就走。
回到家中我躲在衣櫃里抱著自己瑟瑟發抖,幾天前的事再次闖進夢中。周朗和劉安的臉不停在眼前交換,任我怎麼哭喊求饒都不肯停下來。驚醒時渾身是汗,衣櫃里的衣服被我全部扯落揉成一團。
爬出衣櫃后看了眼鍾,時針指向早上十點。
餐桌上擺著飯菜,飯碗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道:明天上午九點,萊茵河咖啡廳,我等你。
我睡了太久,遲到了。
沒吃東西,我洗了把臉換身衣服,簡單收拾下去了公安醫院對面的萊茵河。一進去,就看到坐在門附近卡座上的劉安。
我走過去剛要坐下,他就站起身來把我往最裡面帶。上午咖啡廳里幾乎沒人,可他還是帶我到裡面,靠窗避人的地方坐下。
可見,他也知道他所要說的事是有多少見不得人。
落坐后,服務員上來點單。劉安看著我,問,「你早上吃東西了嗎,想喝點什麼……」
我看向服務員,「水。」
劉安也看過去,「一杯白開水,溫的。我隨便來一杯咖啡就好。」
服務員下單了最貴的咖啡,說句稍等轉身走了。
再后,相看沉默。
在我眨眼時,劉安舔舔嘴唇,幾次張合,最後道,「小喬,你都想知道什麼,你說,我都告訴你。」
我偏頭想了下,對他搖頭,「我,沒有什麼想知道的。」
曾經拚命想要知道的答案想要解開的謎題,在此時都變的微不足道。我不再揣摩劉安的心思,也不要犯傻的想如果有一天劉安真的離開我我要怎麼辦。
「我們說好談談……」
「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我看著劉安道,「離婚。」
時至今日,我們沒有再走下去的理由。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你的綠帽子要一直戴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我抬手揪扯桌布一角,道,「如果你還有別的目的需要我當你的老婆,繼續裝瘋,我可以在簽了離婚書後配合,條件是……」
「……你對我誤解到底有多深。」劉安按住我手,不讓我再扯桌布,「我解釋,我都解釋。讓我想想……」
我把手抽出來,看劉安深思。
「首先,咱們的女兒不是我害的。」劉安正視我道,「是高大麗。小妹懷孕后,她想用小妹的孩子再訛二叔家一筆錢用來救劉成。可小妹的孩子摔一下沒了,她把注意打到我身上。那時我手裡是有一筆錢,如果是以前,我可以咬牙給她,可你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我不可能因為一隻吸血鬼不顧我的老婆孩子!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那麼惡毒,會在你的牛奶里下毒!直到孩子小產,我才發現蛛絲馬跡,可那時什麼都晚……」
「這些我知道。」我把頭偏向一邊。
他說的,小妹的遺書里寫了。
「不,你不知道。」劉安對我搖頭,「從那時起我想要擺脫她,因為我知道,只要她活著一天我活著一天,我就永遠要受她的擺布!只要我有所不從,我在乎的人就會受傷害。」
我抬頭正視他。
「你懂那種永遠天日的感覺嗎?在知道女兒是怎麼沒的時,我絕望的看天都是灰的。」劉安雙手緊握,手背上青筋條條爆起,「我不想這麼過一輩子。」
「所以呢……你要殺了她?小妹知道后替你動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