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宴銅雀

  建安二十一年夏五月,群臣再次表奏獻帝,頌魏公曹操功德,極天際地,伊、周莫及,宜進爵為王。獻帝再不遲疑,令鍾繇草詔,冊立曹操為魏王。曹操三次上書推辭,詔三報不許,曹操便受了魏王之爵。


  恰逢新年,又逢此佳事,曹操回往鄴城便於銅雀台大排筵席,眾臣無不雀躍。


  曹操登上高台,俯視銅雀台。不知何時,這台間卻多了無數奇花異草,正逢曹植坐在下手,曹操便指著台下奇花道:


  「植兒,銅雀台何時多了這許多奇花異草?」


  曹植忙出列施禮應道:

  「回父親大人,兒臣覺得銅雀台雖壯美非常,卻乏自然景觀,大為不美,故而令人搜尋了些奇花異草點綴其間。」


  曹操聞言不由得面色一沉,問道:


  「子建,孤聞近日來你常流連煙花之地,可有此事?」


  左手邊曹丕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轉眼便滿臉正色地看向曹植。曹植面色一紅,表情不置可否。


  曹操冷哼一聲:

  「你雖有才,但身為孤子,豈可只知玩樂不知政事?」


  曹植聞言拜道:


  「兒臣知罪!」


  曹操當下也不為追究,擺了擺手:


  「起來吧。」


  曹植聞令如逢大赦,慌忙謝恩。


  曹植剛起身,卻見台下來了數個女侍端來一盤盤甘橙,不由得額頭上都滲出汗來。曹操也遠遠看到,咦了一聲奇道:

  「這甘橙是從何地而來?」


  曹植只得硬著頭皮道:

  「吳地盛產甘橙,兒臣知道父親大人回來,特地令人從吳地運來給父親大人品嘗。」


  曹操聞言點了點頭:


  「植兒這份孝心倒是值得表彰。」


  說話間,已是滿臉笑意,甚是讓人捉摸不透。眾侍女將甘橙捧至席間,曹操隨手拿起一顆笑對眾臣道:


  「你們說,如果孫仲謀知道孤封魏王,卻吃著從他吳郡運來的甘橙,當做何感想?」


  說至此處,哈哈大笑,眾將聞言也附和著哈哈大笑。


  說話間,曹操隨手拿手戟劈開一顆甘橙,不由得面色大變。眾臣眼見蹊蹺,俱都望向曹操手中甘橙,卻見曹操劈開的甘橙竟是空的,無不訝然。曹植更是冷汗淋漓,長身而起隨手拿起一隻橙子剖開,竟也是空的,當即大驚,喝道:

  「人來!」


  兩旁早有甲衛應聲而出,曹植喝道:

  「把方才端橙子的侍女與挑夫都帶到台前來!」


  片刻,挑夫與侍女呼啦啦站了一片,俱都戰戰兢兢地立在台下。曹操朝曹植點了點頭,曹植出列先問端橙子的侍女道:


  「這橙子是怎麼回事?」


  眾侍女戰戰兢兢跪伏在地,連呼不知。


  曹植卻也不難為她們,轉而問挑夫道:

  「你們說!」


  眾挑夫也俱道不知,曹植正要發怒,其中一個挑夫忽似想起來什麼一拍腦袋道:


  「大人,我想起來了,前兩日,我等正冒著烈日前行,忽遇到一個跛腿瞎眼道人。那道人見我等行路辛苦,便要幫我等挑一程。」


  曹植聞言心中生疑,不由看向曹操,曹操走下高台道:

  「然後呢?」


  那挑夫道:


  「我等見他身體殘缺,本想拒絕。不料,那道人不肯,幫我們每人挑了二里路。但他挑完后,我們都覺得擔子輕了許多……」


  眾挑夫聞言俱都點頭應和,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有鼻子有眼。


  「哦?」


  曹操奇聲道:

  「那道人可曾留下姓名?」


  眾人突然齊聲道:

  「那道人道號烏角先生,說是魏王的老鄉!」


  場中自有修真中人道德之士,聞得眾挑夫口中的烏角先生無不驚詫:烏角先生,不就是與童淵齊名的陰陽家高手左慈了?


  正此時,忽見平空閃過一道光華,台前卻自多了個衣衫襤褸跛足獨眼的道人。眾將無不驚詫,此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平空出現,真真是無所顧忌。


  許褚護主心切,上前便欲擒那道人,哪知曹操忽得擺手阻住許褚。許褚方才止步,卻見曹操笑道:


  「道長可是左元放?」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


  「想不到當朝丞相竟還知道貧道的微名,嘖嘖嘖……」


  銅雀台前眾人聞言無不竊竊私語:


  「想不到此人便是左慈!」


  「這就是與童淵齊名的左慈?」


  「想不到這般聞名天下的人物竟是這副尊容……」……


  眾人見到左慈真容俱是嘖嘖不已。


  左慈這個名字,對於凡俗可能聞所未聞,但對於修真中人,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相傳其修為深不可測,只怕早入了金仙一境。但這位金仙卻不似旁的仙家般不問世間事,而是常在世間行走,故而,各地皆有其傳說。


  當年孫策殺了于吉,左慈便曾去拜見孫策。孫策見左慈左術了得,只道與于吉是同道中人,欲為于吉報仇,竟也想殺了左慈。不料,卻根本近不得他身,任孫策施展渾身解術,也無法觸到左慈分毫,始知殺不得他。


  左慈遊歷四方,曾至荊州地界,荊州刺史劉表也認為左慈蠱惑人心,便欲誅殺左慈。他親自帶了千餘兵馬四處尋找左慈,不料左慈好膽,竟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面前口口聲聲要犒勞劉表等人。


  劉表見左慈支身一人,身上除了一根拐杖別無長物,當即不由哈哈大笑:


  「我千餘眾,你孤身一人,你能犒勞得過來嗎?」


  左慈卻毫不在意,指著前邊的亭子笑眯眯道:

  「還請將軍移步亭前。」


  劉表也想見識一下左慈的手段,便隨他去了亭前。卻見桌上只一斗酒和一小扎干肉,不由更覺好笑。那左慈卻仍是一副高深莫測地笑著道:

  「可否煩勞將軍令人將肉抬下桌來分分?」


  劉表哈哈大笑:


  「就這麼一小扎肉還用抬?」


  當即連連搖頭,擺了擺手示意身邊親衛將肉乾拿下來。不想,兩個親衛費了半天力氣,卻動不得那扎肉分毫。劉表不由大奇,又加了些人手,卻仍是動不得分毫。


  左慈微微一笑:

  「諸位軍爺錦衣玉食,干不得粗活,還是老頭子我自己來吧?」


  說罷,自己隨手輕輕鬆鬆地便把干肉拿了起來,直看得劉表等人目瞪口呆。


  看著左慈把肉一片片削落在地上,卻絲毫不見減少。左慈又請一百個人拿酒和干肉分發給士兵。每人三杯酒一片肉乾。那肉乾吃起來和平常的味道一樣,一千多人都吃飽喝足,但酒器中的酒卻一點也沒少,肉乾也沒吃光,劉表的一千多人卻都喝得大醉。


  劉表大吃一驚,知道左慈厲害,當即打消了殺左慈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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