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效仿周公

  曹操想到劉曄也有自己的算計,突覺神思倦怠,不由得心恢意賴:

  「罷了!三軍將士隨孤深入不毛,久經風霜,戰心已疲,便回師休整吧。好了,諸位退了罷。」


  眾臣面面相覷,俱都退了。


  曹操雖已決意回師,卻遲遲未動。


  不幾日,曹操收到飛鴿傳書:劉備嗜殺,人心未穩。


  心中不由一動,正此時,有人報劉曄求見,曹操召劉曄入內,劉曄道:

  「主公,微臣抓到了一名蜀地的密探。」


  「哦?可審出什麼?」


  「此人說劉備入主蜀中后,以鐵血手腕鎮壓蜀中,卻仍難以控制局勢,蜀中上下一片反心。」


  曹操聞言看了看劉曄道:


  「子揚以為如何?」


  劉曄恭敬道:

  「臣以為,蜀地已穩,未可圖也!」


  「怎麼說?」


  「劉備素有仁名,非是嗜殺之人。想來此人言語定然有虛。既然有虛,必是劉備指使。劉備既有閑暇用此詐術,可見蜀地必已安穩。」


  曹操看了看劉曄,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子揚所言有理!便依子揚所言。」


  劉曄退了下去,曹操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疑道:奉效說你有卧聽八百里之能,蜀中形勢,你如何不知?何故弄此玄虛?


  他卻猜不透,劉曄實是已看透了曹操的行事作風。曹操有虛實之能,仙家難測,但其行事作風,對於久隨曹操又善於察言觀色的劉曄來說,卻能捕捉一二。曹操年邁,又自視甚高,司馬懿已然提出出兵西蜀,若劉曄再直言退兵,曹操反可能陷入兩難。而劉曄附和司馬懿,曹操反倒能不走尋常路:你們要這樣,我偏不這樣做,這才能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這其中的玄機,妙不可言,曹操身在局中,又哪能想的清楚?

  劉曄走出大殿,暮色沉沉,不由微微一笑:

  「是時候回去了。」


  曹操心中本有疑慮,經劉曄一點,神思清明,既已決定回師,自然也再沒有在漢中盤旋的心思。


  漢中雖已收伏,但漢中與蜀地接壤,一旦劉備在蜀中扎穩腳根,誓必要劍指漢中。為此,曹操將自己手下最強悍的三支勁旅夏侯淵、徐晃、張頜三部留在了漢中陣守,這才放下心來起兵回往鄴城。


  方到鄴城,曹操便風聞曹植流連煙花地,對此,大為不滿;反觀曹丕,在自己離開鄴城監政期間,把鄴城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條,心中倒是頗為欣慰。


  但誰也不知道,此時的曹操卻無心關心自己的孩子。前番征討漢中,曹操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人壽將至,求仙又無望,若再不籌謀算計,只怕今生依舊落個空空,仍是逃不過那輪迴之苦。


  恨只恨,早年陳宮立下血誓,若自己逆天而為稱帝,怕也難逃血誓的惡果。不然,自己入了三皇界,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但現在,此一途顯然已成為泡影。去天界謀個一官半職?不,那還不若就此墮入輪迴之中。在天界當個神將,只怕終其一生也難以向上攀爬半步,這般日子縱是不朽,又有何意?難道就這樣化作灰飛,墮入輪迴?曹操想到生死,哪還有心境去思慮其他?


  回到鄴城的幾日,生死的問題便如影隨行,揮之不去,甩之不掉。正巧,劉曄求見,曹操便與他談及生死之事。劉曄何等人物,從曹操言談中便猜出一二:難怪像曹植這樣的事,曹操都能夠視若不見。當即笑道:

  「丞相諾大功德,若不入三皇界,著實可惜了。」


  曹操搖頭道:

  「孤雖有濟世之心,卻實是承受不起這竄國的污名,子揚再莫出此言了。」


  劉曄聞言依舊面帶笑意:


  「丞相既不願落此污名,何不效仿周公?」


  曹操聞言,微微一怔,一時間卻沒反應過來。


  劉曄說至此處,點到及止,卻也不再言語,起身拜別曹操。


  待劉曄走後,曹操忽然恍然,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震,突然明白了劉曄的話中深意。是了,周公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服事商,但其子武王卻推翻了商。最後,武王也追封了周公帝號,周公這才得以入三皇界修道。眼下,自己既然欲入三皇界,或許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心中此念一起,隨之,一個念頭便跳入腦海中。


  建安二十一年,一份聯名奏摺遞到九五至尊的寶座前,獻帝將奏摺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他的手緊緊握住了奏摺的邊沿,直握的拳鋒都有些發白,一絲恨意在眼中一閃即逝:朝廷少壯派與軍方聯名上表晉爵曹操為魏王。


  高祖曾傳下非劉氏者不可封王的遺旨,異姓封王在整個東西兩漢都不曾有過。現在所有人要獻帝封曹操為魏王,那先祖遺召算什麼?自己這個君王又算什麼?

  坐在至尊寶座上的這位末代君王突然很想大聲吶喊,很想長身而起,劍指曹操,但他沒有,他的手鬆開,輕輕將奏章放在龍案上,面帶微笑灑眼這滿朝的君臣:


  「有人提議晉封魏公為魏王,眾卿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口,朝野震蕩,登時激起千層浪,剎那間,金鸞殿上一片混亂,議論紛紛。


  崔琰與眾臣道:


  「丞相起兵,為的是平定四方,時至今日位極人臣,仍常言,為的乃是漢室江山。但丞相先是封魏公,至今日又欲封魏王,可還是漢臣?」


  毛玠點頭附和:


  「是啊!高祖曾留下遺旨,非劉氏者不可封王,今若因丞相之故而廢,天下可還姓劉?」


  荀攸在一旁默然無語,但臉上寫滿了悲憤。


  一時間,群情激憤,卻偏偏誰也不敢在朝堂上當朝反對。


  其實,崔琰、毛玠這些修真中人,都欲平定亂世,卻誰都不想開創帝業,因為代價太高。修真中人為的終究是功德,非是為名為利,一旦失敗,不僅功德全無,只怕還會在歷史上留下不臣的污名。而且,改朝換代基本上就是道統之爭,既涉及到道統之爭,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這些道德之士哪個願意捲入到這無妄之災中?


  而這些少壯派上表晉封曹操為魏王,肯定是得到了曹操的授意,封了王,可就有了王爵,曹家世代便可世襲王爵。用不了多久,天下就只知有魏,不知有漢了。


  荀攸走出金鑾殿,仰天良久,方道:


  「罷了!文若,我終是錯了!」


  很快,一場腥風血雨襲卷許都,崔琰被曹操處死(崔判官不願牽涉到道統之爭中,仍回地府任職,倒是落了個清流之名),而毛玠也被曹操下獄(不久便被廢為庶人,遠離朝局,專心修道),荀攸勸諫,也遭曹操怒斥,卧床不起.……自此,朝廷之上,再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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