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廢長立幼
那頭領遲疑片刻,將袁紹佩劍雙手遞給田豐。田豐執手接來,以指尖輕滑劍身,正感覺得到袁紹的氣息,不由悲從中來,搖了搖頭,長嘆口氣。
眾將士均知田豐忠義,見此刻場景無不垂淚。
田豐忽抬頭道: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也!今日受死,何足惜?」
此話卻是至理,他怎會不知聞太師?侍奉多年,今朝身隕,已盡全力,還有什麼可惜的?正因為如此,才有了田豐這般話語。
田豐話畢,反手一劍,自刎而死。
田豐方死,早入了虛空,進了幽冥界。
灑眼望去,一條幽冥路,無數煙香,茫茫看不清前頭,路邊開滿血紅血紅的花。只見花,不見葉,鋪滿紅塵路。田豐早現了原身,渾身黝黑比黑人也不多讓,體型與人無二,只是頭卻是一顆麒麟頭,看上去頗為恐怖。
但此時,卻可看出這黑麒麟頗為感傷,獨自坐在黃泉路邊,嗅了一口花香,只覺前塵往世,無數記憶在腦海中徘徊,不由慨嘆,旋心念一動,只感覺似有什麼一股陰煞之氣直入了體內元神,不斷侵蝕,黑麒麟知道這花厲害,忙定住心神。
忽聽身後有人道:
「生生相錯不相見,世世輪迴血色湮。只見花開難見葉,黃泉一路兩相牽。」
黑麒麟回頭一看,竟是地藏王菩薩,也不答話,卻直直看著那花,地藏王也不介意道:
「此花名為曼珠沙華,花香最是勾人神傷,不知你又想起什麼傷心往事了?」
黑麒麟淡然一笑,只道一聲:
「今番當是你為這主角,且看你唱罷方休!某去也!」
說罷一道黑芒閃起,黑麒麟早消失在茫茫黃泉路上。地藏王知道這黑麒麟回了十八層地獄,再出來恐怕又是無數光陰,不覺慨嘆,搖了搖頭道:
「也算我送你一遭。」
說罷,金光一閃,也自消失在黃泉路上。
袁紹敗回冀州,心煩意亂。其天眼未開,一旦負面情緒在心底燃起,便會被無限放大,哪有心思處理政事?袁紹正室劉氏見狀,便欲令袁紹早立後嗣。
前文曾說,袁紹生有三子,長子袁譚,乃是天將臨凡,暫守青州;次子袁熙,卻是個凡胎,只因前世結了一大善因,才有了今世顯貴;三子袁尚,則是聞太師正室,因脫了聞太師的光,此生形貌俊偉,待袁紹甚好,自深得袁紹喜愛。
袁紹近日來胡思亂想,負面情緒極重,本心便想立袁尚為嗣。眼下暗思當趁自己在世,先立袁尚為妙。當即便召來審配、逢紀、辛評、郭圖四人商議,他卻哪知四人算計?
審配乃是金靈聖母駕下童子,闡教門人與截教門人之仇不共戴天,哪容得立袁譚為後嗣?他早知袁尚本相,自是輔佐袁尚;那逢紀追隨袁紹最久,哪能不知袁紹心思?他本與審配不和,想來審配乃是天上正神,哪看的起他這般妖仙?逢紀自也知道審配的出處,知道他不過是一童子,見審配高傲,便不與他來往。但眼下奪嗣之爭欲演欲烈,逢紀自思再不與審配合作,恐怕立袁尚為嗣的希望勢必落空,故而絞盡腦汁與審配夠上關係。
幸好官渡一戰,審配兩子落入曹營,審配本就性格烈執高傲,得罪的人極多。眼下兩子落了曹營,袁營上下自是頗有微議,袁紹此時負面情緒極重。
許攸的叛變至使烏巢失守,張合、高覽的變節更令一切皆成泡影,聞袁營中人所言,早對審配產生了懷疑。這個時候,逢紀站出頭來對袁紹說:
「主公放心,審配天性烈直,不會以二子被俘而行不義之事!」
袁紹素知逢紀與審配有隙,今番聽聞他也這般說,哪能不信?當即大讚逢紀公私分明,遂再不疑審配。審配在萬般無奈情況下,得逢紀支持,免遭大難,心下自是感激。他也知眼下情況萬分緊急,不得不和逢紀結盟,自也支持袁尚。
辛評與逢紀素來不合,方入袁營之時便已知逢紀暗中支持袁尚。他道行不如逢紀,若非去了田豐、沮授,哪輪得到他來參與這種會議?但他久在人世,自知道德綱長,素來立長不立嫻。何況袁譚一身正氣浩然,有若天神臨凡,自然支持袁譚;郭圖則別有心思,他支持袁譚自有算計。
郭圖智謀過人,眼光非凡,不到萬般得已,哪會露出半分馬腳?不趁此時機經營,保不齊只是來這輪迴走一遭,到頭來還要回那十八層地獄中受難。
當下袁紹召集四謀士道:
「今曹賊虎視眈眈,吾欲親征此子,以血官渡。內事不可不早定,所以召來諸位商議立嗣之事。」
說罷,環顧四周,見眾謀士均呈沉思狀道:
「吾生三子,長子袁譚,性剛好殺;次子袁熙,柔懦難成;三子袁尚,素有英雄相,禮賢下士,深得我心。故我想立三子袁尚為嗣,諸位意下如何?」
說話間自是暗暗打量四謀士,但見逢紀、審配頻頻點頭,郭圖面無表情似在深思,辛評眉頭微皺,袁紹這才將本意說出。
四人中,郭圖資歷最高,沮授、田豐在時,審配尚要借郭圖之力。且郭圖情商一流,關係與袁尚也極其曖昧,袁尚一直將郭圖示為心腹。
此時見袁紹欲立袁尚,心叫不妥。袁譚正帶兵在外,若此時立嗣,袁譚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袁紹收了兵權,到時自會由袁尚統領四州。他雖看不破袁尚過人之處,但也看的出袁尚其人自不簡單,待聞太師歸天,自會得了天時,自己又佔盡四州地利,四世三公的出身只要稍作經營便可盡得人和,真可謂奪天地之造化!
想至此處,郭圖道:
「主公,三子之中,袁譚居長,且素有軍功,如今在外帶兵,若主公廢長立幼,於情於理皆不妥當,必生其亂。眼下我軍只是軍威稍挫,那曹賊坑殺我袁軍降卒八萬餘眾,軍中將士怒氣正盛。今曹軍兵鋒直指鄴城,主公此時立嗣若有內亂,落個禍起蕭牆,分崩離析,反為不美。不若先商議退敵良策,立嗣之事,容后再議吧?」
眾謀士聞言皆頻頻點頭,袁紹自思,也覺有理,當下不談立嗣之事,只議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