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已經夠了
這些回憶就像是沒有色彩的黑白默片,在這個寂靜無聲的漫長黑夜裡,一幀接一幀地在夜絕的眼前回放。
明明她帶給他的,全是甜蜜無比的。
可是為什麼,此刻一想起那小小的蘋果笑臉兒,心裡卻一陣緊縮著的疼痛。
是不是因為後來他的爽約?
那夜陪她在窗外說了半夜的悄悄話,回去就發了燒,迷迷糊糊地起不來床。躺了兩三天,感覺清醒一點兒就強撐著爬起來去找她。
黑色的小窗戶下面只剩了斷了半截的毛線,一端連著已經被壓扁變形的傳聲筒。
夜絕又跑去幼兒園,正是課間操時間,穿紅戴綠的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在園裡亂跑。
他進不去,只好隔著鐵門使勁搜尋有沒有那個粉色的身影。一直到上課,園裡重歸平靜,他還是沒有看到期盼著的小丫頭。
後來,他被人領養,搬出了福利院,就連守在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都成了一種奢望。
夜絕以為過了這麼久,那些早已成為前塵往事。
可是閑下來,站在萬家燈火前寂寥難耐的時候,還是會想起她,那個有著一雙淺淺酒窩的小丫頭。
小丫頭,你在哪啊?
我現在回來找你了,你怎麼還不出現?
穆秋葉狼狽地退回卧室,手腕上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昏厥過去。
本來快好了的傷口,因為夜絕的粗暴又重新裂開一道大口子,從裡面淌出大滴的鮮血,與冷冷的空氣接觸過後,便是長久的灼燒般的痛感。稍微一碰更是血流不止。
她疼得顫抖,身體控制不住地抽搐。
但是不願意哭出聲來,只有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不去看那刺目的鮮紅色,她怕自己忍不住昏過去。
但不及時止血的話,等血流盡而死就太不值了。
穆秋葉是硬骨頭的女人,絕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報到」了,說出去的話丟死人了。
於是等那痛稍微緩和一點,就一步一挪地去柜子里翻急救箱。
穆秋葉有些奇怪,夜絕的卧室雖然布置得暗黑地可怕,跟整個別墅的溫馨舒適格格不入。
但是每個卧室都備有一個小急救箱,應急藥品和處理傷口的紗布器械一應俱全。
這夜少該不會有什麼大病吧?
心臟病?
要是哪天氣得他病發一下子死掉就好了,就不能再這麼折磨她了。
去,這包個傷口都能扯到咒人去死的想法。自己真是跟這個魔頭呆久了,連腦子裡都是些血腥暴力的念頭。
雖然她不是個聖母,但也沒壞到隨隨便便就想弄死人的地步。
違法亂紀的事兒她不幹,她還有大把美好時光沒有享受,現在只是暫時委屈在夜少門下讓他欺負幾天。
等她解脫了,第一件事肯定是叫上死黨方媛,讓她約幾個帥到爆的小哥,好好玩玩兒,把這些破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然後再努力賺錢,攢起來去海邊買一座小房子住著,不用夜絕那麼大,他那個簡直是浪費。
穆秋葉沒有意識到,自從她和夜絕相遇開始,她就把自己跟這個陰冷狠戾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所以即便是孽緣一場,也逃不掉了。
忍著疼把崩開的傷口包好,已經夜深了,穆秋葉懶得洗澡,直接鑽進了被子。
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次和衣而卧了,自從進了夜家,就沒有睡過幾個好覺。
這資本家不僅壓榨勞動力,還吸人的精氣嗎?
床頭的手機亮了亮,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了條短訊過來。
「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愛你的人才會放心。」
一句話正戳中她的心,它怎麼知道她過得不好?
就算是陌生的人,也知道關心她,那許庭均呢?
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裡?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
夜深了,隔窗的片片燈火已經暗淡了不少,只剩一束強勁的車燈,還不依不饒地守在這秋風乍起的寒夜裡。
月亮灣的外面,白色的梅德賽斯賓士靜靜地停在那裡,同樣穿著白色休閑服的許庭均無力地停靠在車門上。
出院以後她是坐車從這裡進去的,已經三個小時了,葉葉還不回家嗎?
或許是天色太晚了,就在夜家歇息了。
可他知道穆秋葉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子。
心裡的疑問幾乎要把腦袋想破,但他就是不敢承認。
他的葉葉,已經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地上的煙頭已經快要堆起來了,煩躁不已的許庭均還在一根接一根地抽著。
這幾年,他的煙癮也大了起來。
跟客戶應酬固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一個人時他也忍不住想來兩支。
好像只有尼古丁的燃燒,才能帶給他片刻的感官享受。
車裡的手機就這樣突兀地響了起來,「滴答滴答」地在寂靜無聲的夜晚尤其刺耳。
「庭均,你爸犯病了,速回!」
是母親發來的,剛才為了等穆秋葉,把手機調成靜音,可是特殊聯繫人的簡訊提示音沒有。解鎖屏幕,已經有幾十個未接來電。
許庭均把手上還未燃盡的一支「綠熊貓」扔在地上,發動車子飛一般地趕往了醫院。
伸縮鐵門裡的保安面無表情,拿起別在腰間的手機,「人已經走了,我明白。」
第二天早上,大魔頭又穿得人模人樣的坐在室外花園的小圓桌上吃早餐了,那麼心平氣和,好像昨晚上那些不快都不存在。
好像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像她剛來的時候一樣。
穆秋葉也不想計較這些,人生在世,還是及時行樂比較好。
萬一哪天被夜絕摔死了,哭都來不及。
今天早餐有她最喜歡的瘦肉粥,忍不住胃口大開,喝了三小碗。
夜少也有點被嚇著了,不過一想到她絕食過後幹掉的那五盤辣子雞,也就釋然了。
大手一揮,叫女傭再添,穆秋葉連忙說:
「不要了不要了,已經夠了。」
丫的真當她是豬嗎?還是撐死人不償命?
吃飽喝足的穆秋葉準備去樓上洗漱,一大早被叫起來陪大魔頭吃早餐還沒來得及。
也不知道他對著自己一張「素麵朝天」的臉,有沒有胃口吃得下去。
不過事情並未能如她所願,穆秋葉剛邁開一步,睡衣的后領子就被提住了。
「以後不洗臉不許下來吃飯!」
「哦!」
還有什麼事嗎?沒有能不能把她放下來了。
「今天穿這套,以前那些衣服都扔了。」
夜少繼續頤指氣使著,穆秋葉回頭才看到管家手裡抱著的還未拆封的衣服。
以及,夜絕打量她全身的赤裸裸的眼神。
「好。」
把大魔頭的話奉作真理,總是遵從照做總是沒事的。
即便,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品味遭到了最深層次的鄙視。
那是一件奶白色的長款羊絨大衣,很有質感,不厚不薄,在這個季節穿正好抵禦瑟起的秋風。
搭配一起送來的,還有一件磚紅色高領貂絨衫,和黑色的包臀裙。
穆秋葉很自覺地沒有去翻吊牌價,就直接剪掉了。
她知道那些衣裙不會便宜到哪去。與其看了以後為吃不飽飯的勞苦大眾伸冤,還不如眼不見心為凈。
貂絨衫材質舒適,很貼身,黑色的裙子一下把她並不算火辣的身材顯出來了,凹凸有致的。
號碼都很合適,不錯不錯。
穆秋葉在鏡子里顧影自憐半天,覺得那句老話沒說錯,人靠衣裝馬靠鞍。
不過也可能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畢竟她自己從來不捨得買過這麼貴的衣服。
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想起夜家司機的車還在下面等著。
「死了死了……」就衝下樓來。
「你說誰死了?」
夜絕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對著筆記本一震猛敲,頭也不抬地問她。
「沒什麼,你還沒走啊?」
穆秋葉打著哈哈,總不能說希望他死了吧。
如果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這話一說,估計她就能上山捉猛虎下海擒蛟龍了。
形勢逼人,沒辦法。
「這麼不想我走?還是根本就是捨不得我?」
面前的人兒即使有些慌張,但是說話輕輕柔柔的,就像江南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帶著軟軟的和怯怯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接近她,保護她。
其實夜絕根本沒有意識到,不是她的柔弱讓他想保護她,而是她像小不點一樣的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