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老神棍的心病
隨著獻祭的繼續，生命力的持續流失。
我感覺自己越發疲憊。閉上眼，我做了個不會醒來的噩夢。
夢裡，我懸浮在漆黑的，沒有上下左右，無邊無際的空間中，不斷重複跳著獻祭之舞。
無聲無息，孤獨的跳著，身體一點點變老，腐爛……
無法呼喊，無人應答、憋悶、冰冷無助，一點點將我吞噬。我的意識和思想，也被這股來自亘古的寒意凍結。
就在一切歸於寂滅之時，棉絮狀般的漆黑中，突然出現一扇巨大的青銅門。
大門在生鏽的嘎吱聲中，緩緩露出一道縫。
玫紅色的光芒，從門縫裡透出來，如一柄柄利劍，刺入黑暗。
我抬起胳膊遮住眼朝門縫望去，光芒中無數個黑點迅速在我眼中放大。
是細絲！
細絲竟然躲在陽光中，我想躲閃已來不及。
細絲射穿我的雙眼，鑽入我的身體。我痛得撕心裂肺！
下一秒，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紅……
「醒了醒了！」我躺在白夜月的懷裡。
楚莫見我醒來，趕緊興沖沖的把臉湊過來：「知道我是誰嗎？」
「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哈哈哈，認得就好。你剛才又發光，又念咒的，拍大片都不用加特效。特別是你醒來前，身上透出的光，把你整個人都照的透明了，我還以為你要消失了呢，嚇了我一跳。」
老神棍也是一臉興奮，只不過笑容里多了份尷尬：「那個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見我盯著他看，他越發的不自在，最後嘆了口氣：「你是該怪我。你變成今天這樣，也全是因為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所有人。但昨天那種情況，我也是沒辦法。你身上的細絲，很可能是上一個文明紀元的強大產物，具有能瞬間殺死百萬人的能力。我必須對這座城裡，對百萬百姓負責。」
楚莫冷笑，扭過頭和我說話，不屑看他。
白夜月沒說話，溫柔的抱著我，讓我躺的更舒適些。
我對老神棍說：「館長，你說的我都懂。如果換作我是你，在那種情況下，未必不會讓人解決威脅。在細絲控制我身體的時候，我雖不能動，卻能看到、聽到。說實話，細絲的可怕，也是我從未預料過的。」
老神棍訕笑：「你懂就好，理解就好。」
楚莫「呸」了一聲：「理解個屁。什麼是生死兄弟？什麼是過命的交情？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今天能為別人犧牲石頭，明天就能犧牲別人。」
「閉嘴！」我打斷楚莫的話，讓他向老神棍道歉。
老神棍搖了搖頭，苦笑道：「你說的對。曾經，咱們檔案館里的七個孩子死在我手裡。如今，我還想犧牲你。我確實不配當你們的館長。」
老神棍說完這句話，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精氣神，眼神飄忽，臉上從未有過的頹然和悔恨。
一時間，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說實話，當老神棍讓楚莫用槍解決我的時候，我的心真的很痛，很冷。雖然理解他的做法，但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還會心裡有疙瘩。
檔案館里突然死寂下來，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
就在氣氛越來越凝重的時候，檔案館的大門被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撲了過來。
小花看到我，就哭得梨花帶雨，小模樣不知多讓人心疼。一雙小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生怕我少了個零件。
跟在小花後面進來的是老騙子。老騙子進來，二話不說，就蹲到老神棍面前，左右開弓，啪啪兩巴掌扇在他臉上。
這兩下，扇地老神棍的腦袋跟撥浪鼓似得搖擺，顯然動了不小的力氣。
扇完老神棍頭一歪，當即一口淤血噴了出來。接著兩眼一翻就昏死過去。整個過程持續不到三十秒，看得我都呆了。
楚莫瞪大眼珠子，咽了口唾沫：「我說，真扇啊。他那麼大年紀，不怕給扇死！」
老騙子瞪了他一眼，楚莫趕緊閉嘴。
「過來搭把手，把這老傢伙抬到他房間去！」
楚莫嘴上雖不情願但動作卻是很麻利。兩人安頓好老神棍，老騙子當即就給楚莫後腦勺一巴掌。
「你幹嘛打我！」
「你欠打！」
要不是楚莫躲得快，老騙子的腳非踹在屁股上不可。
老騙子下樓后，試了試我的脈搏，又簡單給我身上扎了幾根銀針。
「細絲沉寂下去了。有沒有事，總部那個白大褂會給你做徹底檢查。小花，你去食堂端點吃的下來，我有事和這幾個小東西好好聊聊。」
小花離開后，老騙子率先對楚莫發難：「知道我剛才為啥揍你不？」
楚莫搖頭。
老騙子皺起眉，從兜里掏出一根煙，自顧自的點上，慢悠悠地說：「你們懂老神棍么？」
我們幾個同時搖頭。
「今天我不是想為他開脫。咱別的不講，就講講上次的事兒。石頭，你說你為了小花和衛道者拚命，老神棍是怎麼做的？是不是立馬召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連直升機和軍方的關係都用上了，就是為了幫你和小花。他的護犢子，在整個檔案館系統里，都是出了名的。他多稀罕你們，你們應該懂。」
老騙子抽了幾口煙，繼續道：「老神棍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有心結。在小白來這裡之前，這個檔案館里七個員工。一次，他們集體出去接了一個案子，結果，這七個人全部被邪物附了身，在事發地干出了讓人髮指的事。老神棍得知消息后，趕忙趕到，結果付出大半條命的代價，才將他們一一制服。就在他尋找驅邪辦法的時候，其中，兩個人擺脫了控制，再次逃出去。」
「然後，連夜屠了一個村子三百多口人。事情鬧大了，驚動了上邊。上邊派衛道者和一些術法高人來圍剿這七個員工。老神棍護犢子啊，非說這七個人還有救，不肯放人。」
楚莫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
「然後，老神棍就跟上面來的人幹起來了唄。最後，沒敵過被人差點沒給廢了。至於他那七個員工，當場被弄死六個。另一個好像逃進了深山，偶爾出來就禍禍人。老神棍被上邊的人，押進村子，親手安葬那三百多口子村民。村民的死狀，把他徹底驚到了。直到現在，他有時候都會半夜做噩夢。每年，都會一個人去那個被屠的村子里懺悔。」
「這幾乎成了他的心病，他這麼多年，一直在糾結，當初自己的做法對不對。所以，當他知道你可能失控后，就再次陷入那個夢魘般的抉擇中。腦海里閃過幾百萬人像村民那樣慘死的場景，他的做法也不就奇怪了。再說，他早帶著槍，要下手自己早就能下手，為啥最後還得使用巫術，以犧牲壽數為代價控制你。讓楚莫動手，更說明他是下不了手的。」
老騙子掐滅煙頭：「不用懷疑老神棍的為人。要不是我剛才那兩巴掌，他現在已經翹辮子了。他心小，你們這麼氣他，真讓他寒心啊。」
「好了，你小子把你怎麼擺脫細絲的經過詳細跟我說說。然後，這幾天你就在檔案館里好好休息吧。上邊會安排人給你做個詳細檢查，如果沒事，萬事大吉。如果過不了，我也不把你人道毀滅，頂多把你找個地方關一輩子，無所謂的。」
我苦笑：「您老在逗我吧！」
「我可是很認真的喲！放心吧，那地方有好幾個我認識的老朋友，到時候會照顧你的。報我名，絕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