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薩正冰上將的私信（下）

  「在這種心情中，我等待了一段不短的時光，然後你父親回國了，卻……並不是一個人。」


  「你父親派人送信給我，請我到葉府一會。」


  「我高高興興地去了，然而卻沒有見到你父親，反而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接待了我——」


  「……這便是你的母親了。」


  「一見到你母親，我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然而你母親是那樣的美麗，我記得那天她穿著縞色的曲裾深衣，猶如雲朵白茅般純潔，側身而坐在那兒，有一股含而不露的貴氣和威嚴撲面而來，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我身子發韁站在那裡，你母親勢態大方地對我說話，語調溫和，卻讓我如聞雷震！」


  「你母親告訴我，你父親在國外與她相遇，兩人相識相知，已經正式緣訂三生。」


  「對於我的事情，你父親並沒有瞞她，所以你母親說們二人對我很有歉意，你父親沒臉與我見面，你母親她也很難過，但終究要與我見一面，好好談談。」


  「她話里滿是歉意，卻沒有低聲下氣的意味，反倒是我在她面前有些抬不起頭來。」


  「在她面前，我彷彿就是一隻鄉下田間的醜小鴨，忽然有一天看見了高高飛過天空的天鵝……」


  「你母親說他們對不住我，但感情的事有時候無法控制，也無法相讓。這點我很同意，雖然你母親那天有問我，是不是對你父親……」


  「她沒有說完，我也沒有回答，這一次見面，讓我們倆人都知道，我們都不是那種願意與人分享自己愛人的女子。」


  「那便犧牲我一個人好了，總比三個人都痛苦要強……所況也不見得是犧牲，因為我本來不就是這麼想過的嗎？」


  「至少你父親不用背負一個勾引逃婚女子的罵名了……」


  「至少，我們還是朋友……」


  「是的，我跟你父母並沒有反目成仇，而是成了朋友，某種程度上，從愛情到友情，未嘗不是一種升華……」


  「後來我多少也了解到你母親的一些故事。」


  「你母親跟你父親是在國外相識的，但本身是中華人物，先祖流落到海外，身世曲折，手上還有幾代先皇御賜的信物和手書。」


  「因為此，先帝召見了你母親，當場欽封她為本朝公主，賜號長寧。」


  「你父親，忽然就成為了當朝附馬。」


  原來……是這樣。


  葉雲飛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母親是公主，自己身上偏偏卻沒有當朝血脈，這個問題在他心中存疑很久了，還疑神疑鬼過，生怕是自己『穿越』造成的什麼變化。


  原來自己母親是前朝分支，並非當朝這一脈。


  同時他對薩正冰這位海軍上將的印象也有了一個極大的改變，並且油然而生淡淡的同情。


  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在最美麗的年紀，遇到了自己的父親，從而造成一生未婚，莞然一身，不能不讓人為之扼腕同情。


  只是她的對手是自己的母親，葉雲飛終究不能站在薩正冰的位置，對自己的親生父母說什麼。


  自己的父母也未必就是錯了……連薩正冰自己都說，緣之一字，原本如此。


  輕嘆一聲，繼續看下去：

  「此後過了不短的時間，你父母終於有了你，雲飛。」


  「我幾乎是和你父親一起，看到你出生，看到你皺巴巴的小臉上露出笑臉。這個笑臉讓我覺得，也許從出生伊始，你便與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大不一樣。」


  「忽然之間有些心酸，你是一個可愛的孩子，但卻不是我的……」


  「如果之前，我放下矜持，會不會現在就有個可愛的孩子叫我『小媽』了？」


  「『小媽』終究只是個夢，但應你父母所請，我成為了你的義母。」


  「那天回去，我狠狠地哭了一場，無論如何，過了小半輩子，我終於還是成為一個母親了，好吧，半個……」


  「在那之後，我一直看著你長大，看著你第一次說話，看著你第一次蹣跚行走，看著你……並不是那麼快樂。」


  「我沒有辦法，因為我只是半個母親……」


  「原以為這一生就這樣過了，直到……那天，忽然聽到你父母的噩耗！」


  「傷心痛苦之類的就不必說了，我之所以不能隨著你父親而去，因為我忽然想到，現在的葉家並不止你父母二人，還多了一個你……」


  「雲飛，我一生孤單，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只有你，是我最後的牽絆了……」


  「怎麼說，我也是你半個母親的身份，你父母不在了，你傷心之餘，也別忘了，還有我。」


  「你母親很早之前就給你選了一個顧玉靈，不錯，確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只是還有我這『義母』的一份呢？」


  「你應該猜到了，張筱准就是我親手給你挑選的媳婦兒。」


  「筱准她外剛內柔，辦事果決，剛強之中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我觀察了她很久，溫文嫻淑，是你良配。她家裡雖然有點負擔，不過對於你不是什麼問題吧，呵呵。」


  「至於海軍，我原本是沒有什麼私心的。」


  「自甲午後，海軍只剩下片帆光板，從完全的白手起家到現在，仍然差強人意，但我已經儘力了。」


  「本朝韁域廣大，長於陸，拙於海。海軍有著極大的潛力，但苦於長期不受重視。」


  「前內閣時，一直叫囂著『憲政、改革』一類字眼，我曾經想把海軍交出去的，之後發現，這些人說的很多，做得很少，海軍落在他們手中，無非是多了一個爭權奪利的籌碼，非我所願。」


  「後來我便想：索性自私一點，就把海軍當成筱準的嫁妝，交到你手裡……我也能安心地追隨你父親而去了。」


  「只是你前時讓我尚有些不放心，直到你成立了人科黨，干倒了前內閣，我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能怪我自私，出於一個很強力的理由，我覺得，把海軍交到你的手裡，應該是最能發揚光大的……」


  「再見了，雲飛。原諒我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那是因為我捨不得你。」


  「可與之同時，我也捨不得你父親……我總覺得，以你母親來看，似乎不應該那麼容易離去太對……」


  「總之，你父親在九泉之下孤單了這麼長時間，我總要去陪他才是。而你，雲飛，你父親期望你成為一個舉世矚目的大英雄，我原應該留下來幫你的。」


  「但我能力有限，與其讓我束縛住你的手腳，不如讓你自己自由去飛。」


  「做不做大英雄，你自己決擇，如果你決心走上這條路，將來或許會有很多兩難的選擇。」


  「我不能要求你為了正義真理而搭上自己的幸福，惟願當你有能力做到時，勿忘初心。」


  「如果我最後的戰敗無法避免，或許本朝沿海韁域難免遭遇寇難，但終有一天會驅除倭寇，復我中華。」


  「他日抗戰勝利，你作為抗日名將，乘艦過海之時，如有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


  「最後，祝……雲飛你，永遠開心、快樂！」


  「正冰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