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雲貴之戰（5）
他們沒有注意到，在縣城靠近山林的一角，正有百多條黑影在輕巧行近前來，一會兒就靠近了城牆的牆根。
這幾天的戰鬥雖然烈度不大，但畢竟也是數萬人的戰鬥，雙方光炮彈對轟就打了不少。
盤縣也不是什麼大縣城，老舊的城牆在炮轟下，也出現了不少缺口。
當然，雖然有這些缺口，但也絕不是普通百姓或者軍兵能夠攀越得進來的。
只是靠近城牆的這些黑影個個身手高明，而且飛抓、竹撐、頂竿等奇奇怪怪的工具很多，短短時間內，百多條黑影便悄無聲息地上了城頭。
緊接著，有人放下繩梯，更多的黑影從繩梯爬上城頭。
借著不遠處城頭取暖的篝火，可以看到其中一個為首的彪形大漢，火光中，面上一條長長的刀疤，如同醜惡的蜈蚣般蜿蜒遊動。
刀疤大漢搭著旁邊的牆石，一翻身就上了垛口。他獰笑了一下，做了個手勢，一群黑影輕手輕腳的分頭行動。
不一會兒，附近的城頭就傳來幾聲不正常的悶哼，隨即又安靜下來。
同一時間，其餘的地方也在發生著類似的事情。
幾條黑影在陰影中潛行過去，一個人手裡拿著一具黑烏烏的箭弩，另一個人撿起一塊石頭朝旁邊一扔。
一個沒完全睡著的哨兵睡眼朦朧地起身，往外探出頭觀察。
一聲輕微的弦響，這個哨兵喉嚨上就多了一支杉木弩矢。
哨兵眼睛睜得大大的，捂著喉嚨慢慢的倒下…
另一處位置的哨兵披著大衣縮在角落裡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正在打瞌睡。
這時，一條人影無聲無息的翻上崗樓，一把捂著他嘴，另一隻手上的匕首輕輕抹過他的脖子…
不一會兒，城頭上的垛口有人高高舉起一支火把，向著城外唐繼遙的軍營，用特殊的手法，揮了幾揮。
城外一直漆黑一片的雲南軍營，突然間燈火大作，一片通明。
這時候，東方已經漸漸呈現了魚肚白，雖然天還沒亮，但已經勉強可以看得見了。
這時可以看到城頭上的人，全部都變成了一群荷槍實彈的山裡人，皮膚黝黑，面色猙獰，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門，唯獨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濃厚的匪氣！
這就是唐繼遙的底牌之一，雲南的土匪軍！
很多人知道唐繼遙是靠賣大煙土發家的，但是都沒有注意過，唐繼遙是靠什麼人來賣那些煙土的。
答案就在這裡，雲南的土匪！
唐繼遙當然不可能用雲南的軍隊去公然賣大煙土，但是他可以用軍隊去剿匪，然後恩威並下，收伏這些土匪，把他們變成自己暗面下的軍力。
賺錢的時候這些土匪軍幫他賣煙土，搶劫，甚至是對付不聽話的同僚；打仗的時候，這些土匪便成為了他的一支奇兵，他們身手好，長年嘯聚山林，對於飛檐走壁，爬城入室，另有一套拿手的江湖本事。
此時，便是這幫最讓人看不起的土匪兵，攻克了盤縣的城頭！
一名土匪準備去打開城門，「啪…」一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裡特別突出，一名倖存的暗哨發現了他，果斷開槍將他打倒。
但此時城頭陣地已經完全是土匪兵的天下，一幫土匪同時開槍，將那名暗哨亂槍打死。
槍聲驚動了城內的貴州軍，但土匪們此時已經全然不懼，城門打開，早已準備好的雲南軍蜂擁而入，槍炮聲響成一片，措手不及的貴州軍頓時血流成河……
……
而在另一個方向，蔡萼和蔣白狸也選擇了差不多的時間突襲昆明城。
昆明是大城，防禦遠非盤縣這樣的小縣城可比。
謝汝義更是唐繼遙的忠狗，不然唐繼遙也不會把他留下鎮守雲南。
謝汝義原本是打算率軍前去鎮壓蔡萼的『那支殘軍』，可是沒想到，蔡萼率領『那支殘軍』，竟然一天之內連下三城，直接打到他鼻子下面來了。
而且，攻擊昆明的也不是傳說中的『一支殘軍』，已經足足有三、四萬人之眾，其中大部分_身上都還穿著雲南的軍服。
當城外的軍隊山呼海嘯般喊出：「拒絕內戰，拒絕分裂，我們不當叛軍……」這樣的口號時，城內鴉雀無聲。
許多人的眼睛都盯到了謝汝義面上，謝汝義相信，如果他這個時候說一聲「我們不打內戰」這樣的話，整個昆明城說不定立刻會開城投降，瞬間易手。
不過謝汝義可沒打算投降，他紅著眼睛衝天鳴槍，大聲喊道：「唐督剛剛出征，你們就想造反不成？！
別忘了，你們的槍是唐督給的，你們的錢也是唐督給的，城外蔡萼那個娘們，她給了你們什麼？！
還有，你們的兄弟姊妹，不少可是跟隨唐督一併出征貴州了，難道等唐督勝利回師，你們想要跟唐督對上，跟唐督打一仗？！」
這話可是說到很多人的心坎上了，唐繼遙出兵並不是沒有想到防一手，他的部隊里很多都是昆明城的子弟兵。想到這點，許多想要投誠的官兵心中頓時猶豫了。
謝汝義又讓自己的親兵扛出幾箱銀錢，狠狠一刀，將一箱銀錢劈開，讓整箱銀光汩汩的銀錢滾落一地！
他舉刀大喝道：「看看，看看！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只是錢才是真的！
外面蔡萼那個娘們，她有什麼，一幫雜兵而已，以為咋呼幾句，就能讓你們投降不成？！
別忘了，她早就不是雲南總督了，她長年患病，天天守在自己的院子里，門都不出，她能做什麼？她能給你們什麼？！」
「現在她帶著一幫雜兵，那有什麼好怕的！打敗這些雜兵，活捉蔡萼，這些全是你們的！」
看到軍心漸穩，謝汝義才慢慢放下心來，他淫_笑著道：「別忘了，蔡萼可是出了名的漂亮喔……誰抓住了蔡萼，她就是你們的……
我把話說在這裡，誰抓到就是誰的！沒有人跟你搶，而且還賞你一箱銀錢，整整一箱！
我還會在唐督面前給你們請功！！
現在，告訴我，你們還怕外面那些雜兵嗎？！」
士兵們互相看看，終於有人零零散散地喊道：「不怕！……」
謝汝義滿意地點點頭，「現在，回自己的陣地，向城外的雜兵開槍！開炮！凡是打死任何一個雜兵，都有賞錢！勞資當場給錢！！」
於是，昆明城終於還是爆發了激烈的戰火。
城內外炮火轟鳴，無數本是同袍的雲南士兵相對廝殺，紅著眼睛互相開槍……
城外的蔡萼潮水般湧上，又潮水般退下，戰場烈度激烈，到處都是屍體、槌聲、炮聲……
謝汝義也一直在緊張地督戰，半天工夫下來，連聲音都變得嘶啞了。
對於戰場的情形，謝汝義相當滿意，他現在兵力居於劣勢，也沒想過真的能夠打敗城外的蔡萼，活捉蔡萼什麼的。
他只想：能夠守住昆明城就好了。
等到唐繼遙歸來……
他這麼想著，並沒有注意到，城內外雖然戰鬥十分激烈，但雙方死亡的人數並不多……
很多城內的雲南士兵乘上官不注意，總是沖著空地開槍；而城外的蔡萼聲勢浩大，也只衝鋒了兩輪，她們的大炮只是轟擊城門，並沒有朝城頭狂轟濫炸，更沒有轟擊城內的民居……
天色將黑之時，城外的蔡萼終於退去，謝汝義在城頭上轉戰一天，全身都象要裂開似的，渾身酸痛。
饒是如此，謝汝義還是很興奮。
他長處是炮兵，指揮打仗並不是強項，今天能夠正面打退兵力上佔優勢，而且是著名的天才將軍蔡萼，實在不能不讓他興奮。
他下令開飯，昆明城這麼大的城，雖是戰時，吃喝還是不愁的。一眾軍大廚流水般送上飯菜肉食，加上有些城內士紳前來勞軍，倒是讓一眾雲南兵們難道地吃了個香。
為了守住昆明城，謝汝義也算是下血本了，這批飯菜的開銷至少是在平時一餐的三倍以上，倒是讓他獲得了幾聲貨真價實的歡呼。
而且謝汝義留了個心眼，沒有把士紳勞軍的東西真正給士兵們吃。
誰知道這裡面有沒有心向蔡萼的人，萬一下點迷藥、瀉藥什麼的呢？
謝汝義對自己的思路也很滿意，在城頭又轉了一圈，直到天色漆黑，想想沒有任何疏漏了，這才回去歇息。
他半夜還驚醒了一次，但城外卻是一片安靜，一夜無話。
等謝汝義再次昏昏睡去，接近黎明時分，夜色中忽然升起淡淡的霧霾，漸漸籠罩了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