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時間逆流
這時施進也已經趕到，對著我揮拳呼地一下就過來了。我剛要閃身躲避，就聽到下面轟隆一聲巨響，石塔消失的地方，那些本來被石塔壓住的噴泉一下子爆發，幾條粗粗的水柱直衝半空，把我和施進都沖得立即飛了出去。
我就覺得自己被前後左右的幾道水柱打的頭暈眼花，身體完全控制不了。我在空中翻滾著就往下落，然後「噗通」一聲，我落到了下面的水中，很深很深的水！我也不知道為啥下面學校的地面會變成像深水池一樣。落入水中的瞬間我就被那股衝擊力撞暈了。我仰面往下沉，手腳都無力地張開著，口鼻中在不斷冒著氣泡。
等我恢復了意識，發現自己正在黑漆漆的水裡一直往下沉，我的鼻孔和嘴裡有一股鹹鹹的髒水味道。我猛力地咳了幾下，嗆出了幾口水，然後趕緊屏住呼吸，一手捏著自己的鼻子，另一隻手和雙腿奮力划動著往水面上游去。
水面在哪裡，並不能看到，因為上面也是黑乎乎的一團。我的腦袋因為窒息著而變得昏昏沉沉，思維因急於逃出生天而變得錯亂，這麼深的水哪裡來的？我就像游在一個噩夢裡，永遠遊不到水面的那種恐慌深深地抓住了我。
忽然「嘭」地一下，我衝出了水面。我喘息著大口吐著水，手腳慌亂地在身邊划動。水面上的世界也是一片漆黑，豆大的水珠在不停地落下，我以為自己還在噴泉里。忽然，漆黑的上方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四周，我看到自己正在一個狹長的水面上，身邊不遠就是學校教學樓和綠化帶，我的位置，其實就是在學校通往校外大門的主幹道上。雷聲接著轟隆隆響起，我是在一場暴雨之中，落在我臉上的是雨水。我身邊的水面翻滾著在不斷向前，向校門的方向涌去，水面上漂浮著各種垃圾和雜物。問題就在這裡，空間感不對！我周圍所見，我身處的這片水應該只有一尺多深，可按照我剛才從水裡出來的時間，和此刻我腳下踩著的水的深度，這片水卻像是足足有十幾米深。在這個時刻，不但時間扭曲了，空間也被扭曲了。
忽然，我腳下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下子就把我重新拽回到了水下。我感覺那是一隻有力的手。
我驚慌地奮力掙扎，用力蹬開那隻手。等我扭轉身，看到下面一個紅紅的影子，我立即想到，這是施進。
我奮力甩動手腳想逃開，還沒離開半米，施進一下發力就靠近我了。我整個人被他從背後死死抱住，他兩條手臂環繞起來從後面卡住了我的脖子，我頓時就呼吸困難了，整個人跟著他往水底沉下去。
我使勁抓住他兩條赤紅的手臂往外掰，一面前後扭動著身子想掙脫，可這傢伙力氣比達小辮大多了，死了命的卡住我的脖子就像王八咬住了人的手指一樣死不鬆口。
慌亂中我又吃了幾口水，糟了，這是要玩完的節奏啊！我揮舞著手肘向後想打擊他的臉，打到了幾下，但都沒有打實，沒用。我的另一隻手在身邊慌亂擺動，忽然，手碰到了褲袋邊揚起的一樣東西。我抓了兩下，一把抓在了手裡，是那把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小刀。我用力一拽，把小刀帶著鏈條從褲袋上拽了下來。我揮著刀就往身後亂戳，他為了躲避，兩條手臂鬆開了我的脖子，我剛一喘息，他立即又抱了上來，這次抱住的是我的兩個膀子，頓時我揮舞小刀的小臂活動範圍就被限制，沒法刺到後面。
這時我們兩個都是呈半傾斜的姿勢在朝水底緩緩降落，不過，因為之前我喉嚨被卡呼吸困難，之後又嗆了幾口水，我估計自己到不了水底就要掛了。小刀現在又刺不到身後的施進，這傢伙抱著我死死不放，看來是下定決心要和我同歸於盡啊！
我急中生智，猛然甩動小臂把小刀往上扔了出去，小刀在我面前劃了個半圓，鏈條飛舞到我臉前的時候，我一探頭張嘴咬住了鏈條末端。
施進抱著我繼續往下沉，我咬住鏈條，頭往右邊一歪，小刀隨著鏈條慢慢盪到了我右側肩膀處，隨後我猛力一扭脖子一甩頭，小刀隨著鏈條的擺動在我面前劃了個優美的弧線，直奔我左側腦後而去，我張嘴鬆開了鏈條。就聽到後面「噗」地一聲，隨後那雙死死抱住我的手臂鬆開了。我划動手臂逃開，扭身一看，施進的左眼裡插著那把小刀，一道赤色的粉末狀液體那個傷口流出來，在水中彌散開。施進張開雙手雙腳仰面緩緩地向水深處落下去。
我回身，划動手腳奮力往上方游。等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游出了水面，已經精疲力竭了。
四周還是一片黑暗，雨水像砸下來的一樣打在我臉上，陣陣疼痛。我大口喘息著左右四顧想找個方向。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烏雲密布的天空，我看清我現在的方向正面對著教學樓的大門，我正要朝那裡游過去，在閃電光芒消失的瞬間，教學大樓的門裡忽然湧出許多赤紅的影子，它們魚躍著跳入水中朝我的方向撲來。我一看情況不妙，扭身就向反方向拚命地游去。
大概遊了幾十米之後，模模糊糊我看到自己已經游出了學校的大門，水流很急，水面上漂浮的髒東西不斷涌到我身邊。頭上炸雷一個接著一個響起，暴雨如注。我借著閃電的光往後看，那些紅色的傢伙在我身後數米的地方正此起彼伏地揮舞著手臂，像游泳健將在衝刺一樣朝我撲來。我再向前看，前面依稀有個孤島樣子的陸地，上面站著一些人，不是紅色的，看起來是正常人。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拚命地向那個地方游過去。
閃電過後，四下又是一片漆黑，我揮舞著越來越沉的雙臂，口中吃了幾口髒水，身體被急流沖得左右歪斜著向前。好像又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一抬頭，看到了前面一塊凸起的黑色實地，還有上面的一雙腳。我猛然掙扎著從水中仰起頭伸出手臂大聲朝上面叫道：「快拉我上去！」
一隻手臂從上方伸了下來，我立即抓住了它，順著它往上拉的力量從水中一躍而起。然後，我就覺得眼前一片白花花刺目的閃亮，我的身體好像撞進了一個什麼東西里。我的意識忽然停頓了片刻，直到又一個炸雷在我耳邊爆響，我全身一震，然後眼睛可以看到四周了。
我先看到的是一條手臂，向前伸著的一條手臂，正常的肌膚色，是我自己的。手臂下面是翻滾的污水。
「同學，等等——」一個女生的聲音在我腦後響起，一隻芊芊玉手從後面拉住了我伸出的這條手臂。
這個場景好熟悉，這句對白也好熟悉，我一下子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一刻是什麼時刻？難道時間回到了那天中午我們在候車廳避雨的那個時刻？回到了我最初遇到劉佳的那個時刻？
我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除了被雨水打濕了點，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樣。難道說，我那天看到的污水中的橙色人就是我自己？是我救了我？我拉起了我？橙色的我和這個時刻的我合二為一了？
身後女聲再次響起：「雨馬上就要停了，不要著急出去。」
我收回伸出的手臂直起了身子，扭頭向後看，那個女生卻不是當初的劉佳，她一頭黃色短髮，圓臉，T恤，牛仔短褲，長得不算非常漂亮，卻是一種乾乾淨淨非常幹練的模樣。這是個我從沒見過的女生，在她旁邊一點的地方，和那天中午一樣，站著魯圖，宇文倩，馬力！
我遲疑地問：「你？」
她對我微微一笑道：「你好，我叫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