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柳飛
知道朕叫你來所為何事秦闕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問道。
章禮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這是他一貫的模樣。
還請皇帝陛下明示。
呵。秦闕輕笑一聲,道:章愛卿最近腦子糊塗了怎的這都能忘記
秦闕一看章禮的動作便知道他要開始為自己安罪了,於是比他更快的開口道:不必,只是玩笑一句罷了。
章禮卻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他跟了皇帝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就經過這麼幾句話便改變了對他的認知
他最常用的方法,也是他最喜歡的,便是突然的試探,卻又立馬收回試探。
就像現在這樣。
章禮此刻正在腦中快速閃過最近幾月發生的事情,過濾出可能被試探的原因,好得出更完美的對策。
章禮自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更沒有任何的破綻,這也是他不允許出現的情況。
之前辦的事情如何了秦闕又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起來正是對面前的章禮信任極了。
對極度信任的人,才會露出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
這也是,秦闕喜好用的方式來放鬆對方的警惕。
章禮冷靜回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秦闕挑眉,饒有興趣的道:哦
章禮:風宇篁之前的突然閉關是因為遇見了鬼王,應當是被鬼王的靈力所傷,而鬼王後來也出現在了這個體面,準確來說,是風宇篁的身邊。
鬼王不會消失秦闕問道。
章禮:我開始也奇怪為何鬼王能夠安穩的存在這個體面,沒有消失,後來才發現是附在了一人的身上,正如我們所安排的一樣。
在林梓淵的弟弟林梓瑾身上吧,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方法。秦闕慢悠悠的說道。
章禮點點頭,是的,或許是因為林梓瑾的靈力被我們所壓制,所以鬼王才能那樣輕易的完成附身,且沒有出現反噬。
秦闕食指摩挲到扇骨上複雜花紋的凹陷處,輕輕按壓,這是自然,也不枉我費這一番力氣。
章禮不動聲色,道:「是,皇上明理。」
秦闕沒有回應他的阿諛奉承,轉而問道:「那,風宇篁,風家家主閉關了多久?若真是被鬼王所傷的話,應當幾月有餘吧。」
章禮目光閃了閃,這不像是一向沉穩,不動聲色的他該有的反應。
因為他知道秦闕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心中有了猜測。
之所以問一問,不過還是同一個原因——他想試探自己。
幾個月前秦闕派自己去尋找風宇篁,去探測風宇篁的立場,態度。
雖然秦闕和風家家主風宇篁看起來關係不錯,應該說是相當不錯,每逢過節,風宇篁還會進宮來拜訪,作為皇帝的秦闕也會給以回禮,回禮也只會多不會少。
這是多少人眼紅的待遇,所以,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二人的情誼是超脫他們的身份的。
也正是在外人看來是如此,但實際上,觸及到利益關係,更別說是關於整個皇族的根基——龍脈。
秦闕是不可能如此斷定,在外人看來同自己關係十分交好的風宇篁,肯定會與自己站在統一戰線對抗仙都的。
這其中只要有變數,秦闕就不會選擇冒險,他只做自己有絕對把握的事情。
秦闕作為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將自己的後背遞給別人保護?最穩妥的就是沒有後背這樣不在自己眼前的東西存在。
如果能夠籠絡到風宇篁,那自然再好不過了,如若不能,那便只能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不是僅僅消失於這個體面,而是世界,這是秦闕的狠。
這就是秦闕派自己去試探風宇篁態度的原因,雖然他沒有點明,但顯而易見的就是這個緣由。
自己跟隨這個皇帝這麼些年,還能這樣穩當的在這個官職呆著,沒點眼力見,心思,怎麼可能做得到?
只是有一點,在意料之外。
章禮沒有想到從這個局的開始,自己便進入了秦闕的計劃之中,原來,整個事情便是想要在試探了風宇篁的同時,也試探自己。
不得不說,秦闕能夠統治如此大的一個王朝,心思是極深的。
以前的自己,還小看了他了。
不過,也就此能夠推理得到,秦闕他早就懷疑自己了!
現在,可真是頭上懸著一把刀啊!
「……一月有餘。」章禮手握成拳,穩住有些顫抖的聲線,答道。
實際上,風宇篁只閉關了幾天便出來了,但是他不能將實情全盤托出。
因為,在時間上,便不能將自己的計劃藏匿其中了,如果自己的所作所為暴露了,那,一定是以死都不能謝罪的罪責啊。
章禮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有這樣的心情——害怕。
向來只有別人害怕他的分上,就算是在秦闕這位盛帝面前,自己也從未露過怯。
因為,在他從前看來,秦闕即使是心狠手辣的一位主子,但,心思並不非常縝密,尤其是在章禮他面前,更是小巫見大巫。
所以如果章禮仔細去推敲他所說的話,便不難發現其中的漏洞。
秦闕神情不變,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著他,看起來不像是日理萬機的皇帝,而像是那位大戶人家中的紈絝子弟。
再加上,他看起來一門心思放在了手中的竹扇上,那便更像了。
「是嗎?章愛卿的記憶力果真是當朝第一人,速度如此之快,還能準確答出來。」
秦闕合上竹扇,發出「啪」的一聲,「真不錯啊,真不錯。」
這句話乍一聽並沒有任何地方不妥,可章禮卻瞪大了眼睛,心狠狠的一顫。
章禮自認為自己所說的時間節點沒有任何錯誤,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的。
按道理來說,秦闕應該就已經是該相信自己並且放過這一茬了。
可是……
難道!
有人將自己暴露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無論自己說什麼,秦闕都不會相信!只會在心中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章禮心亂如麻,可又無可奈何,只好等著秦闕對自己的宣判。
「……皇上過獎了。」章禮行上一個大禮,一副謙虛的樣子。
秦闕又「啪」的一聲展開竹扇,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眼神卻冷漠如霜。
他道:「起身,回吧。」
章禮戰戰兢兢的起身,應了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章禮不僅僅是心虛,更是他現在必須抓緊時間趕快回到家中,並將那個可能知道自己計劃的人揪出來,如果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便放下吧……
秦闕看見章禮的衣角隱在門口轉角處,搖了搖頭,轉身回到龍椅坐下,將竹扇一個節一個節的合上,說不出的小心又小心,只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出來吧。」秦闕看著手中的竹扇,突然出聲道。
話音剛落,龍椅后畫著精緻的仕女圖的屏風後走出來一人。
他身穿一身墨色長袍,留著很長的一溜山羊鬍子,光看臉會發覺這人不過壯年的樣子,可那雙眼睛卻是渾濁不清,不可能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倒像是上了百的老年人的一雙眼,可又從渾濁中能尋找到一道銳光。
看起來又像是獵狗才應該有的目光。
他搖著一把參差不齊的花扇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不像是被皇帝傳話,倒像是他正走在那條街上,正悠哉悠哉的欣賞風景。
要是其他人看見他這幅樣子,還是在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前如此,怕是要大驚一聲「大膽!」
可秦闕倒是沒什麼反應,像是習慣了如此一般。
按照秦闕以往的性情,要是有人在自己面前這樣傲慢,一定是要罰上幾十大板,再關進牢里,好好的磨一磨這人的性子。
簡直豈有此理,竟然膽敢挑戰他作為皇帝的權威!
不過,現在秦闕像是只收起全身利刺的刺蝟。
「柳兄,你對他說的話,怎麼看?」秦闕看著他,有些虛心求教的樣子問道。
被叫做柳兄的人將花扇子往身前一擋,是一個拒絕的姿勢。
「哎,這聲柳兄柳某可擔當不起,柳某不過是一介草民,而您貴為皇上,不合適啊……」
柳飛的話將自己的身份一壓再壓。不著痕迹的將自己和秦闕的關係撇清。
且,話雖說著擔當不起,受不起,可那表情可毫無這個意思,倒是坦然,樂意接受的很。
秦闕表情不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道:「柳兄不必如此謙虛,再說,這不過是一個徒有的身份罷了,而且,如今這世道是講求皇子與平民同等地位的。」
秦闕的這句話說的真誠無比,宛然一個明君該有的樣子。
柳飛不再同他糾纏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畢竟,再如此下去,不過只是在浪費他的時間罷了。
柳飛一下一下的搖著花扇,空中似乎也帶上一陣香氣。
「那位太監所言,真假參半,是個聰明人,不過,有些聰明過頭了啊……」柳飛慢悠悠的說著,語氣有些感嘆。
秦闕心中瞭然,點了點頭,也確定自己面前這位自稱草民的人遠不止他表現出來的這樣簡單。
他才見章禮第一面,準確來說,還沒有見上面,連聲音都是隔著一道屏風聽見的。
僅僅通過幾句話便能夠將章禮這樣城府極深之人看了個透徹。
要不是秦闕在場,如果是誰給自己講了這樣的事情,第一反應怕也是不相信,實在有些傳奇。
但也憑此肯定,柳飛他是知道當年的事情的,或者,也是親身經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