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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回 猛葯 新生活

  宇文倩出了柴房,便開始跑起來,一開始只是小跑,漸漸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跑到宇文修這座宅子最偏僻的角落後,才在黑暗中放聲大哭起來。


  她終於大仇得報,親自手刃了仇人,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將仇人的髒東西一刀剪了去固然解恨,可再解恨,她受到的傷害也不可能抹去,她也不可能再做回以前那個完美完整的自己了,叫她怎能不哭

  胡嚴很快找了過來,知道宇文倩情緒激動,需要宣洩,也不勸她,只是上前輕輕將她擁進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給予她無聲的安慰和支持。


  好在宇文倩又哭了一會兒,便漸漸平靜了下來,胡嚴方柔聲道:「小舅說他還要在這裡待一會兒,讓四平先安排人送我們回去,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家罷」


  「嗯。」宇文倩點點頭,任他擁著往前走,一直到垂花門前上了馬車,徑自回了忠靖伯府。


  一時進了二人的院子,胡嚴見已交三更了,便與宇文倩道:「倩兒,你餓不餓,要不要我讓人做碗杏仁露來給你吃,再加點你最愛的桂花,既清香又安神,你吃了好生睡一覺,明兒起來,便是嶄新的一天了,好不好」


  宇文倩想了想,點頭道:「好。」隨即進了凈房去梳洗。


  等她梳洗完出來,杏仁露已經來了,胡嚴待她坐了,便親自端了霽紅小碗給她:「我剛已替你嘗過了,又香又甜,你快吃罷」


  話沒說完,「啪」的一聲脆響后,手裡的碗已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卻是胡嚴剛遞碗給宇文倩時,沒注意挨上了她的手,結果她立刻一縮,碗便掉到地上去了。


  胡嚴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喝命屋裡服侍的丫頭婆子們:「你們都退下,沒叫誰也不許進來」


  他自來脾氣好,眾丫頭婆子幾乎沒見過他發脾氣時的樣子,如今乍然一見,都是唬得不輕,忙戰戰兢兢的齊聲應了「是」,魚貫退了出去。


  宇文倩面色發白,躲閃著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輕聲道:「都是我不好,手忽然滑了沒接住碗,夫君別生氣」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生氣你沒有接好碗,再珍貴的碗,也比不上你一個手指頭。」胡嚴卻一直定定的看著她,道:「我生氣的,是你為什麼要有意無意的躲避我的碰觸,難道我是洪水猛獸嗎方才在小舅的宅子里時,我就發現了,我一挨上你,你就渾身僵硬,等上了馬車,同樣如此,等回了家,更好了,我的手才無意挨上了你的手一下,你立刻往回縮,為什麼,我們不是最親密的夫妻嗎,你哪裡我沒看過沒碰過,為什麼如今連我稍微挨一下,就如此不能忍受」


  一席話,說得宇文倩的臉越發的蒼白了,勉強自持著道:「我沒有,夫君想是誤會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胡嚴見她說不出話來了,臉色也難看至極,若非是坐著的,只怕就要搖搖欲墜了,心下大是心疼與憐惜,但仍狠心逼她道:「好,既然你說我誤會了,那我們這便歇下罷,雖說如今還在孝期,但只要不做到最後一步,也沒什麼我是個正常的男人,素了這麼久了,你也該給我點甜頭嘗嘗罷」


  說完,起身便伸手要抱宇文倩去。


  宇文倩卻在他的手剛挨上自己身體的那一刻,近乎崩潰的哭出了聲來:「你別碰我求你別碰我,別挨我,我給你納妾,我給你挑人放在房裡好不好,只求你別碰我」


  胡嚴怒極反笑:「我為什麼不碰你,你是我的妻子,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是房子長子,等出了孝,我們還要儘快為胡家開枝散葉,不管生兒生女,都多多益善,我若不碰你,怎麼生孩子至於你說的給我納妾挑人放屋裡,不好意思,我誰都不要,只要你之前我想著你心病未愈,私下相處時,都小心翼翼的順著你哄著你,你說還沒出孝,要分床而睡,我就立馬卷了鋪蓋去榻上,你說讓丫頭服侍我更衣梳洗,自此再沒服侍過我一次,我也由著你,想著時間長了,你總能走出來的,誰知道你反倒變本加厲,連我無意挨了你一下,你都受不了了,還要給我納妾,我還真沒見過你這般賢惠大度的妻子呢」


  原來這些日子宇文倩表面看似已經走出來,恢復得與以前幾乎沒什麼兩樣了,但只有胡嚴才知道,她並沒有走出來,她心裡的傷口還在汩汩的流著血。


  以致她除了最開始那幾日,因為感動也因為真愛胡嚴,忘情的接受了他的擁抱以外,其他時候,她都儘可能在不著痕迹的避免與胡嚴發生身體上的接觸。


  胡嚴心思細膩,一來二去的,豈能察覺不到,卻什麼都沒說,想著等到她大仇得報的那一日,也許她就好了,夫妻之間就回到以前的甜蜜與幸福了呢

  萬萬沒想到,她大仇得報之後,反倒與自己更疏離更不能忍受自己的碰觸了,他再不狠心把她給一次治好了,夫妻間大好的情分豈非要被消磨光,大好的時間也要被浪費光了


  宇文倩哭得不能自已:「你當我想賢惠大度嗎,可我自己已經不完整更不完美,除非時光倒流,否則一切都回不到最初了,你叫我怎麼當做沒有這回事的,與你以前怎麼樣,如今仍怎麼樣我以為,只要手刃了那個狗皇帝,我就能掙脫身上和心上的桎梏與枷鎖,脫胎換骨,成為嶄新的自己,可是、可是手刃了仇人,事情也不可能改變了呀」


  她還知道,自己剪了狗皇帝后,弟弟一定不會就此放過他,一定還有更可怕更解恨的后著等著他,可哪怕將狗皇帝千刀萬剮,她也做不回那個完美的自己了,她自小到大,表面看似不爭強好勝,其實最是爭強好勝的,表面看似不追求完美,其實也恰是最追求完美的。


  旁的事出了差錯,她可以糾正回來,那她就仍是那個完美的自己,可這樣的事,她要怎麼糾正啊,她怎麼都糾正不回來了宇文倩忽然就後悔起自己當初怎麼不意志堅定一些,長痛不如短痛,無論如何都堅持和離了。


  胡嚴已經冷笑起來:「我早說過,你只是不慎被狗咬了一口,當時固然血流如注,可你不能因為當時看著嚴重,就一輩子都拿自己當病人了,自己都拿自己當病人了,旁人還能怎麼樣那照你這麼說來,那些再嫁的寡婦,或是因為這樣那樣原因離開夫家的女子,就不能再得到幸福,因為她們不完美了我錯就錯在,之前太順著你了,我現在告訴你,打今兒起,我不會再順著你了,你沒病沒痛的,我憑什麼要順著你好了,我困了,睡覺」


  說完,俯身一把將宇文倩抱了起來,心裡自是心疼她的僵硬與眼淚,面上卻絲毫也沒表露出來,抱著她便徑自走到床邊,將她放下,替她脫了鞋后,自己也脫鞋上床,抱著她躺下了。


  宇文倩渾身僵硬如鐵,窩在胡嚴的懷裡,既有幾分對雄性自那件事後,才生出來的害怕,原來她的那點力氣,在再文弱的男人面前,都不值一提,她永遠不可能是男人的對手;也有幾分自卑,真到了裸誠相見那一日,夫君嫌棄她怎麼辦,她自己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不完美了,何況他還有幾分對胡嚴溫暖懷抱的眷戀,這麼好的夫君,只可惜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胡嚴的聲音忽然自頭頂傳來,比之方才柔和了不少:「倩兒,我不是要逼你,而是你真的對自己太苛刻了,什麼不完整不完美了,那只是你漫長生命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就跟你坐馬車時不小心跌了一跤,划船遊玩時不慎掉進了水裡一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意外,難道就因為這樣一個小插曲小意外,就可以說你整個人生都不完美不完整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該說的,我早已說過很多遍了,我現在只告訴你,以後的每一夜,我都會這樣抱著你入睡,你也得履行你妻子的責任,親自打點我的衣食住行,等到明年出了孝后」


  忽然一個翻身,覆到了宇文倩身上,定定的看著她,繼續道:「等到明年出了孝后,我還要與你夜夜,把守孝期間的都補回來,所以,你從今天晚上開始,便重新適應罷,時間長了,自然什麼都習慣,什麼都好了。」


  宇文倩被他壓著,實在忍不住不害怕,但他眼裡的心疼與憐惜,又讓她實在忍不住不觸動,他們明明不是不相愛,恰是因為太相愛可她真的可以克服自己的心魔,與他過回從前的日子嗎

  胡嚴似是聽到了她心裡的疑問似的,道:「只要你想,當然可以,我方才就說了,你一直拿自己當病人,病當然一直都好不了,但你一再的告訴自己,自己沒病,自己好好兒的,與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又有什麼是不能克服的」


  萬幸還有好幾個月的孝期來緩衝,他總能慢慢讓她重新習慣他、接受他,他也有不得不約束自己的理由,不然他們夫妻之間的未來,他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了

  與此同時,宇文修也已回到了家中。


  簡潯早已睡了,但他從凈房梳洗完出來,剛往床上一坐,她便驚醒了過來,見是宇文修,迷迷糊糊的說道:「師兄,你回來了,事情辦完了」


  宇文修見她睡得兩頰紅撲撲的,忍不住俯身吻了她的額頭一下,才柔聲道:「已經辦完了,吵醒你了我陪著你,快睡罷。」一面脫鞋上了床。


  簡潯立刻滾到了他懷裡,閉著眼睛道:「辦完了就好,倩姐姐怎麼樣,心結應該徹底解了罷」據她素日的觀察來看,倩姐姐與胡姐夫之間的氣氛其實有些微妙,表面看似親近,其實與以前真的很不一樣,也不知道二人私下是怎麼相處的得虧胡姐夫還得守孝,不然還真是讓人由不得不擔心。


  宇文修撫了撫她的肩膀,聲音有些低沉:「姐姐帶了一把很鋒利的剪刀過去,但在剪完了以後,她卻忽然跑了出去,然後姐夫也追了出去,我後來聽底下的人說,姐姐哭了只怕一時半會兒間,還是解不了罷,就跟破了的鏡子一樣,補得再看似完美無缺,也終究是破過的,便別人不知道,自己也始終不會忘記。」


  可旁的事他都能幫助姐姐,做她最堅實的後盾和靠山,惟獨她的心結,只能她自己解開,誰也幫不了她。


  簡潯忙睜開了眼睛,要坐下來,被宇文修一把拉了回去:「你仔細著涼。」


  她只能繼續趴在他的胸口,皺眉噝聲道:「這不行啊,倩姐姐若一直走不出來,姐夫能憐惜她一日兩日,一年兩年,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呢,他也能一直堅持的等她嗎,再是恩愛的夫妻,感情也得靠經營與維繫的,不然時間一長,再深厚的情分也得磨光了都怪那個該死的狗皇帝,師兄,你可不能輕易放過他」


  宇文修「嗯」了一聲:「你回頭得了機會,勸勸姐姐罷,若還是不行,我少不得也只仗勢凌人,委屈姐夫,讓他替姐姐一直守著了,他兩個弟弟胡二胡三,雖沒有大才,也勉強堪用,我回頭就給他們兩個官職,舉賢不避親嘛,如此姐夫吃人嘴軟,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這可真是個自私的安排,他不會是認真的罷簡潯腹誹著,嘆道:「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倩姐姐也一定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且先別想這些了,兩個人但凡還有一線希望回到以前,也得讓他們回去,若實在不行了,又再打算罷。」


  二人都不知道,胡嚴已經下了猛葯,應當很快就能起到效果了。


  宇文修沉默片刻,少不得又後悔了一回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在出征前,便把狗皇帝解決了,不然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方拍了拍簡潯,道:「已經快四更了,睡罷」


  話音未落,感覺到懷裡的人忽然身體一僵,忙急聲道:「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簡潯沒有說話,只是拉了他的手,放到自己已有些起伏的小腹上,片刻方哽聲道:「師兄,方才他動了之前好幾次,我都以為他在動,但據何媽媽說來,不是他在動,而是我身體一些反應帶給我的錯覺,一般都得五個月以後,才會動,可方才,我很確定他動了,師兄,我太高興了」


  她也第一次真正有了自己已是一名母親的意識,不像之前,哪怕嘴裡叫著「寶寶兒」,自稱著「娘」,但更多只是一個符號,並沒有賦予它們太多的情感,她這會兒終於知道一個女人和一個母親的差別了。


  簡潯說著,很清楚分明的感覺到孩子又動了一下,忙道:「師兄,他又動了,你感覺到了嗎」


  宇文修自然也感覺到了,胸口也是一陣陣的發熱,點頭道:「感覺到了,還挺有勁呢,也不知道是個小子還是姑娘」最好是小子,那就不必再生了,省得潯潯再吃一次苦頭,他也再吃一次苦頭。


  不過,若是能生一個與潯潯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豈不是更好

  她小時候那般漂亮可愛,卻丁點兒大的人,就得強迫自己長大,成人一般為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勞心勞力,一度少年老成得讓人心痛,只怕根本沒享受過那麼小的孩子該享受的一切任性與寵愛,也就這兩年,她嫁了自己,才慢慢兒的變得活潑促狹起來,若他們真能生個女兒,他一定把她昔年沒享受過的,讓他們的女兒全部加倍的享受一遍,一定把他們的女兒寵上天。


  決定了,這一胎還是生小子,然後再生一個姑娘嗎,那樣他們就能兒女雙全,女兒也能有哥哥保護了,潯潯一定不會再堅持生第三個,對,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夫妻兩個一直激動到四更后,才終於睡著了,不過睡的只是簡潯一個人,宇文修待她睡熟后,便輕手輕腳的起了身,今兒有大朝會,他必須得提前至少一刻鐘進宮去準備。


  簡潯則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準確的說,是被餓醒的。


  於是洗漱后,她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吃東西,什麼蒸餃燒麥包子的,每樣都吃了不少,還喝了一碗粳米燕窩粥,喜得何媽媽與月姨都是見牙不見眼,能吃好啊,能吃是福,腹中的孩子也能吸取到更多的營養,長得更好,她們以後還得變著花樣兒的給少夫人準備一日三餐才是。


  一時飯畢,簡潯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去了院子里散步消食。


  雲側妃與尹側妃聯袂而來,還帶來了二人商量著暫時擬定的宇文佳與宇文伶的嫁妝單子。


  宇文修一夜之間成了攝政王,他的幾個庶妹也是水漲船高,成為了沒有縣主郡主之類名頭,卻比娶了縣主郡主還實惠的香餑餑,尤其宇文佳與宇文伶的夫家,更是慶幸不已,得虧親事是定在之前的,若是換了如今,可就萬萬輪不到他們高攀了。


  所以聘禮都比之前定下的翻倍了,依照規矩,女方家的嫁妝一般都是男方家聘禮的兩倍,譬如對方的聘禮價值一萬兩,女方就得還兩萬兩的嫁妝回去,雲側妃沒有女兒,倒還罷了,尹側妃卻是多少有幾分私心的,不管怎麼說,女人的嫁妝多些,也是好事不是嗎


  可這個主卻不是她能做的,說句不好聽的,如今連王爺這個做父王的,都得看大爺這個攝政王的臉色過日子了,何況她們這些人所以擬好單子后,尹側妃先就拉著雲側妃來了簡潯這邊兒,只要大少夫人滿意了,王爺自然不會有二話。


  至於明貞帝「暴斃」前夕,宇文修沒有安排她們這些人一同出城避一避,以防萬一,她們當初知道了明貞帝「暴斃」當夜宮裡發生的事後,自是后怕不已,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大爺失敗了呢他幾乎沒有庇佑過她們,她們卻得為他的悖逆之舉所累,身首異處還是輕的,怕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一來她們知道時,事情已幾乎塵埃落定,她們已沒有任何危險了,二來王爺當時也沒有出城,而是留在了府中,與她們同進同退,最重要的是,她們就算再怨恨再后怕又如何,根本對大爺造不成任何影響,他也必定一點不在乎她們怎麼想的。


  所以很快,雲側妃尹側妃等人,便明智的把該忘的都忘了,連她們各自的兒女也再四叮囑過了,只之後再見到簡潯時,越發的恭敬而已,放眼滿是皇親貴胄、達官貴人的盛京,他們這樣的人,無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是小人物,自然要遵從小人物生存的規則,或者說是智慧。


  譬如此時此刻,雲側妃與尹側妃見到簡潯,饒她之前已說過這是在家裡,讓她們不必客氣了,她們仍一上來就深深福了下去,笑道:「正想著今兒天氣好,要請了大少夫人去園子里逛逛,晒晒太陽呢,不想大少夫人已先在曬著了,倒是妾身們來得不巧,打擾大少夫人的清閑了。」


  十分的謙恭殷勤,只沒再稱簡潯攝政王妃,因為她的確已說過好幾次。


  簡潯知道勉強不得她們,何況彼此也的確不是多親近之人,便也不再堅持讓她們別多禮,只笑道:「兩位側妃免禮,這會子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嗎」一面讓人給她們搬椅子準備茶點去。


  很快椅子和茶點都來了,三人分主賓坐下,雲側妃便雙手奉了兩本嫁妝單子給簡潯,一面笑道:「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嫁妝單子初步擬出來了,因兩家親家聘禮都不菲,所以妾身與尹妹妹商量后,又酌情添了些東西,還請大少夫人過目,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添減的。」


  簡潯以前沒在意過睿郡王府的財產,沒想過這些東西大半都該是宇文修的,如今自然更不會這樣想了,事實上,哪怕到了今時今日,她仍當自己是客居在睿郡王府的。


  不過她仍接過單子大略看了一回,方笑道:「兩位側妃擬得極周全,我瞧著挺好,就這麼辦罷,等過些日子,大爺和我再給兩位妹妹添一份妝,也是我們做哥哥嫂嫂的一片心意。」


  這話說得尹側妃先笑了起來,忙起身道:「那妾身就先代二小姐和三小姐謝過大少夫人了,等回頭大少夫人得閑時,再讓她們姐妹過來當面向大少夫人道謝。」


  宇文佳夫家的聘禮差不多價值一萬二千兩,所以嫁妝單子她是比著二萬五千兩給自己女兒擬的,如今大少夫人又承諾會給女兒添妝,怎麼也能有兩三千兩罷,加上她的體己,女兒的嫁妝完全能三萬兩朝上了,有得力的兄長和娘家做後盾,又有豐厚的嫁妝傍身,女兒過門后的日子,怎麼可能過不好,尹側妃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只要女兒過得好,她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這邊廂尹側妃滿心都是滿足,容妃,不,如今顯然直接叫她的名字孫如娘更妥當了,這會兒看著周遭艷俗的環境還有眼前濃妝艷抹,渾身脂粉味兒濃得嗆鼻的中年婦人,卻是上下牙關直打顫,恐慌絕望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中年婦人的上下嘴唇還在不停的翻飛著,「好女兒,你放心,媽媽我這輩子也沒個親生女兒,如今見了你,竟然頗有幾分我年輕時的品格兒,就沖這一點,我以後也定會拿你當自己的親女兒一般看待,讓你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如今仍過什麼日子的,不對,明顯比以前更好才是,以前你可幾日也見不著一次男人,幾乎夜夜都要獨守空房,如今不一樣了,媽媽我讓你日日都當新娘,你說好不好嘖,這樣的品貌氣度,連我同為女人看了都喜歡,等我再親自調教你一番后,不愁不能讓所有見過你的男人都神魂顛倒,不說二十年,當個十年的天津第一名妓簡直不在話下,等十年後,我也老了,就把咱們百花閣交給你來打理,我只高卧著享我的清福,嘖,這日子想想就舒坦啊」


  中年婦人不是別個,正是天津衛出了名的青樓百花閣的鴇母,當然,這是她明面上的身份,她私底下是什麼身份,就只有她自己,和真正的自己人才知道了。


  孫如娘的眼淚就掉得更凶了,好容易趁鴇母說話的空檔,抽抽噎噎插了一句嘴:「媽媽,我、我真是好人家的女兒,是被人陷害才弄到這裡來的,只要您願意安排人悄悄兒的送我回去,我的家人一定會有重謝,求您」


  話沒說完,鴇母已似笑非笑道:「你只是好人家的女兒嗎你難道不是宮裡的娘娘原來我方才說了那麼多話,你都沒聽進耳朵里去啊,我當然知道你的底細,也知道,你這會兒已經殉葬了,雖說這次先帝駕崩,因為有遺旨一切從簡,沒有弄什麼朝天女這一套,但如果有妃嬪自願追隨先帝而去的,別人也管不著不是所以,很快你的父母,就會設法兒去為你自願做了朝天女,朝廷應當嘉獎,多方活動的為自家討好處了,你覺得,他們會願意看到你被送回去嗎」


  頓了頓,繼續道:「好女兒,你心裡應當明白,你回去必定是死路一條,反倒是留下,才能繼續活下去,我既說了拿你當親生女兒,自然不會委屈了你,將來你有了名氣,恩客還不是得你先點頭,媽媽我才敢收銀子啊你自己點頭的,難道還會差了嗎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愛上咱們百花閣,愛上自己的新生活了,不信我們打個賭兒」


  孫如娘聞言,臉色越發的慘白,心也徹底沉到了谷底去。


  她當然知道自己只要到眼下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來了一遭,哪怕只短短的一刻鐘,等再出去時,也已不是原來的她了,她便真能僥倖逃回京去,等待自己的,也未必就是好結果,更大的可能,是她的父母會親自將她悄悄兒的沉塘。


  可心裡到底還是抱了幾分僥倖的希望,卻不料鴇母不但盡知她的底細,還連她僥倖的希望也給她打破了,她家裡從來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風光,不過就是在逆王之亂時,盛京好些人家都元氣大傷,才矮子里選高子的,把她家給顯出來了而已,如今她眼見已成一顆廢棋了,不想還能發揮余用,她的父母親人們豈能放過這大好的機會而所有的人里,惟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固的。


  理智上,孫如娘知道鴇母說的是對的,她留下反倒才能活下去,可想到自己明明就是千金小姐,主位娘娘,就因為一朝行差踏錯,便落得如此下場,眼見就要一雙玉臂萬人枕,情感上又怎麼都接受不了。


  於是哭得越發凄慘,也越發絕望了,宇文修,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有本事直接殺了我啊


  鴇母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喝著茶,任她哭,待她哭累了,才緩聲又道:「我的主子可是替你留了餘地的,不然這會兒我會這樣與你好言好語早直接把你扔去接客了,你也別打什麼悄悄兒透露自己的身份,引人來救你的主意,你只要不怕你的父母親人因你連累他們身敗名裂,做鬼也不放過你,你就只管作,你作再大的死,我主子也兜得住,不信,咱們試試」


  孫如娘這會兒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偏又沒有死的勇氣,除了默默的流淚,就當是默認了鴇母的話以外,還能怎麼著


  然後,她很快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並且真差點兒愛上了自己的新生活,只是午夜夢回時,她心裡有多悔恨與絕望,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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