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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有驚無險

  夏子衿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墨生園的,腦海中最後的畫面是與夏晟卿隔著欄杆執手而望,再往前……是那一觸而過的吻。


  唇上彷彿還留有夏晟卿的溫度,綿軟而又溫熱的觸感,勝過世間無數。


  「公主,您可算醒了!」


  夏子衿還迷迷糊糊地停留在昨夜的記憶,神思卻被一聲半嗔半怨的呼喚打斷了,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只見眼前模糊的影子逐漸清晰了起來,一身嫩芽兒綠宮裙的小葵手裡捧著一碗蜜棗粥,似是鬆了一口氣,嘟著小嘴兒抱怨了一聲,放下碗將夏子衿扶著坐起來。


  「本公主怎麼會在這兒,明明是在天牢……」夏子衿撐著小葵的手坐起來,靠上身後小葵墊過來的團金織錦軟墊,身子這樣一動,又覺得頭穴疼得厲害。


  「公主還說呢!皇上讓您禁足,偏偏防不住您偷溜,奴婢昨日穿著公主的衣裳在房裡等了又等,就是不見您回來,真真是急壞了!」


  小葵嘟著嘴兒埋怨,夏子衿昨日身子滾燙,人都要燒得糊塗,她又是擔心又是心急,偏偏拗不過夏子衿,只能由著她去天牢。


  「幸好後來小夏公公將燒得昏迷的您送了回來,莫不然奴婢可要和小桓子衝到天牢去將您找回來了!」小葵將案上的蜜棗粥舀了一調羹吹涼,喂進夏子衿的口中,搖搖頭嘆氣道。


  夏子衿聽得小葵如此碎碎的念叨,不由得噗嗤一笑,關於昨夜的記憶也是浮現了出來。


  昨夜她與夏晟卿說完話,高燒不退,體內的病開始作祟,昏昏沉沉就暈了過去,她昏迷之前聽到了夏晟卿隔著欄杆焦急的呼喊,又迷迷糊糊瞧見有一雙腳奔到她身邊,而後就是一片黑暗。


  而今聽小葵說是小夏子將昏迷的她送回墨生園,那麼昨夜她昏迷之前見到的那雙腳,應該便是小夏子的。


  含過小葵餵過來的蜜棗粥,甜絲絲的暖熱在口中化開,彷彿病中喪失的氣力也恢復了好些。


  夏子衿一邊含著甜糯的粥,一邊想著什麼。小夏子是明聖帝身邊的人,即便平日里與她交情尚可,也沒有好到親自到天牢里接她的地步。


  看來……明聖帝是知道她私自出宮前往天牢,早就派人跟著她了,所以才會在她昏迷的第一時間便見到小夏子。


  夏子衿眨了眨眼睛,忽然便有些琢磨不透明聖帝的心思了,之前她兩次跪在御書房求見都被拒之門外是一樁,這次禁足她卻又默許她偷偷去天牢,更派人在後頭跟著她又是一樁。明聖帝究竟意欲何為?


  難道是她之前想得太多了,明聖帝其實是……在意她的安危,所以才故意不見她,不讓她卷進這一次的陰謀?


  「公主,您在想什麼呢?」小葵一邊喂著粥,一邊問道,瞧著夏子衿的眉頭皺起來又舒緩開,舒緩開又皺起來,心中彷彿百轉千回了許多個來回一般。


  夏子衿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忽而想到了什麼,有些迫切地問道:「前朝那邊……先下是什麼局勢?」


  小葵放下粥碗,將夏子衿唇邊的水漬用帕子擦去,笑道:「公主切放心吧,昨日小夏公公送您回來的時候特地交代奴婢,您若是醒過來問,讓您放心便是,夏總管定會平平安安地再次出現在您的面前。」


  夏子衿聽出了這番話是明聖帝借著小夏子的口轉達,懸著好些天的心這才真的放下。幸好一切只是有驚無險,幸好她沒有失去重來一世最想保護的人,太多太多的幸好,夏子衿這些天來從未感到如此舒暢。


  「小葵,再讓小廚房準備些吃的,要……紫薯薏仁餅,蝦球糖醋溜,還有山藥小薯羹!」夏子衿摸著扁扁平平的小腹道,心中的大石放下,胃口也莫名好了起來。


  「好!奴婢立刻就去!」


  小葵笑眯眯道,圓溜溜的雙眼彎成了月牙,沒有什麼能比夏子衿活力起來更讓她歡喜的了。


  墨生園中是一派歡欣之氣,而重重宮牆之隔外的北殿金鑾大殿之上,卻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番風景。


  殿中央已經嘩啦啦地跪了一干人等,連同尊貴無比的皇長子殿下亦在其中。朝臣們一個個正襟危立,生怕高座之上的明聖帝會遷怒到自己的身上。


  只見明聖帝正坐在龍椅之上,雙手扶在膝上,卻早已捏得關節泛白,本就威嚴的眉目更加肅穆駭人。


  他冷哼一聲,將案上的明黃色奏則砸到皇長子的臉上,一字一頓道:「這一次的科舉舞弊案,大理寺卿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地寫在上頭,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皇長子神色凝重不已,一向養尊處優的他低跪許久膝蓋早已酸麻,而面對明聖帝的質問,更是不知如何開口。


  「兒臣……兒臣……」


  皇長子根本沒有料想道今日的朝堂會是這樣一番局勢,他本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今日只等著明聖帝判夏晟卿一個死罪,好一吐他不肯歸順自己的怒氣。


  誰知道今日金鑾殿上,明聖帝與大理寺卿彷彿事先排演好一般,啪啪地甩出了一干讓他啞口無言的罪證,甚至連他這些年布在翰林院中的暗線也挖了出來,這一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根本沒有事先準備好合適的說辭。


  「怎麼,說不出來了吧,啊?」明聖帝大吼一聲,臣子們皆是一抖。


  「朕如此信任你,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地敗壞德行,敗壞我大萊皇室的名聲!買賣殿試試題,與翰林院裡頭一干烏合之眾聯合起來成立一條科舉斂財的利益鏈,朕就是這樣教你做事的嗎?」


  皇長子握緊了雙拳,卻根本找不出一絲一毫的辯駁之言,明聖帝彷彿是事先將他能找到的借口全數堵死了一半,人證物證俱全,不容他有分毫狡辯。


  「父皇……兒臣是一時鬼迷心竅!求父皇饒恕兒臣吧!兒臣對天發誓,絕無下回!」皇長子伸指起誓道,強裝鎮定地抬頭對上明聖帝滿是怒氣的雙眸,心中忐忑不已。


  而明聖帝看向他這般態度,卻沒有減輕分毫的怒氣,反而越演越濃,呵斥道:「你以為你一句下不為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嗎?呵,朕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


  明聖帝犀利的目光在大殿之上掃過,在每一個和舞弊案有牽連的大臣面上一一看過去,目光越發冷了起來。


  「諸臣聽令!此次的科舉試題販賣舞弊案件乃朕掌管大萊以來聞所未聞,其惡略程度當誅!」


  皇長子捏緊了拳頭,心中忐忑不已,不會的……他是明聖帝的親兒子,虎毒不食子,明聖帝不會殺他。


  而旁的一干涉案大臣們卻一個個都被抽盡了力氣一般,明聖帝已如此說,想必此番是在劫難逃……


  「皇長子謀划科舉舞弊,令朕心寒,解除手上一切權利,在府邸中思過,將半數財產充進國庫,沒有朕的允許不得參政。」明聖帝道,大袖揮開,眼刀在地上的涉案臣子們身上一掃,更是冷然,「其餘罪臣們,按照犯事情節大小處罰不一,大理寺卿隨後將細節呈報上來,重者處死!至於參與到舞弊案中的學子,功名一律無效,且終身不得入仕途!」


  「皇上,請三思啊!」而此時,一直在一旁觀望的越太傅卻手執笏板上前言道,「雖說皇長子與大人們觸犯條法,確是有罪,可他們也確確實實是為皇上效力,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請從輕發落吧!」


  越太傅乃是一朝老臣,此刻帶頭為皇長子等人求情,而朝廷之中皇長子黨羽與和涉案大臣交好的臣子們也紛紛跪地請奏跟隨道:「求皇上三思!」


  「好好好,真是朕的好臣子!」明聖帝冷笑著連說了三聲好字,胸腔之中的怒火已經快要蔓延到喉中,令大臣們面面相覷卻不敢言語。


  「朕還沒有開罪到太傅頭上,太傅已經迫不及待要出頭了嗎?既然太傅要替他們求情,朕就成全你!」


  說罷,明聖帝便從喉嚨中發出沉悶的哼氣聲,一字一頓道:「越太傅身為科舉主事,竟分毫沒有察覺荼毒科舉萬千學子多年的利益鏈,是為不盡責!為罪臣求情,是為不盡情!朕念在你為朝廷盡心多年,不予深糾,罰俸三年,革去科舉主事官的職位,降職為太保,即日生效!」


  此話一出,朝臣嘩然。


  越太傅乃是主持科舉多年的老臣,而此番明聖帝不但罰俸降職,更革去主事權,無疑是要將越太傅狠狠打壓一番!

  與此時無關的朝臣們都有些懵了起來,皇上在毫無徵兆地情況下便雷厲風行地便處罰了越太傅,究竟是何種意思?

  而有些目光清明的大臣,卻已經看得明白,皇上這分明就是要那越家開刀了!恐怕那些被處置的涉案大臣不過是陪襯,皇上真正想要處罰的,是掌管科舉多年卻默許這樣污濁龐大利益鏈存在的越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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