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大夢一場
聖女也因為那些異動有一瞬間的驚慌,隨即她廣袖一揮,有白色的粉沫覆在了花朝的身上,堪堪擋住了那些血的味道。
「就這麼……殺了我,你要如何同我姑姑……交待?」花朝看向眼中露出驚慌之色的聖女,動了動唇,輕聲道。
她聲音不高,因為她痛得根本快要說不出話來了,但她知道那位聖女定能聽到。
果然,她微微變了臉色。
「你既然是聖女,便應該明白……不管姑姑要怎麼懲罰我,她都希望……能再見到一個活著的我不是嗎?」花朝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笑,她輕聲喃喃:「畢竟一個死了的我……對她毫無用處……」
聖女微微眯了眯眼睛,她當然明白,正因為明白這其中的一切,她才更加怨恨,那怨恨令她面紗之下的五官都扭曲了,她十分迫切地想要毀掉一些什麼來讓自己好過些,於是她的眼珠子直直地瞪向了那個正掙扎著要撲上來,卻被梅白依死死拉住的少年。
那個被她所在意,並且不顧一切想要救下的少年。
「不許動他,否則你會後悔的。」花朝注意到她的視線,咬牙開口,聲音驟然冷得像是結了一層冰:「看你如此恨我,想來同我有些淵源,便該知道我的手段,想要我老老實實同你回瑤池仙庄,便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否則我縱然無法安然逃脫,亦有無數種方法和你同歸於盡。」
聖女聞言,竟是一個激靈,意識到自己被她嚇住,臉色越發的猙獰起來,但她當真不敢亂來,忍了又忍,才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個字:「撤!」
那些白衣人聞言,立刻收手後退,幾息之間便已遠去。
「花朝!花朝!!」袁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那些殺人如麻的白衣人突然就收了手,然後眼睜睜見花朝被那巨蟒拖遠,一切發生得那樣突然,他幾乎是目眥盡裂,顧不上渾身是傷,也顧不上梅白依的呼喊,搶過一匹馬便縱身躍上馬背,縱馬追了上去。
正遠遠趕來的傅無傷見事情陡然出現了變故,眼睛一下子充了血,他反手從靴子中拔出匕首狠狠扎在馬臀上,那馬吃痛,飛快地狂奔起來,借著這速度,他放開手中的韁繩,一拍馬背躍身而起,不要命一般凌空飛身而去。
一路跟著遠遠追來的司文大驚失色,他知道自家少爺輕功卓絕,然而他的武功平平啊!這麼不要命的追上去是想要去送死嗎?!
比起司武,司文的性格更為老成可靠,但他也弄不懂自家少爺的心思了,分明前一刻還在追著那聖女跑,卻為何在見到那個叫花朝的姑娘吐了血之後一下子變了臉色,見她被巨蟒拖走,更是如瘋魔了一般追了上來,一副連命都不要的架勢……
傅無傷卻是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他提著一口氣,堪堪追上了那絞著花朝的巨蟒,白衣聖女正是找不著人出氣,見竟有人膽敢追上前來,冷笑一聲,驅使玄墨一尾巴掃了過去。
那一尾正中胸口,傅無傷悶哼一聲,卻是咬牙攀住了玄墨的尾巴,爾後借力撲向花朝。
此時花朝意識已經有些迷離開來,最後出現在她眼中的,是傅無傷搏命撲上來的身影,那張臉上寫滿了她看不懂的瘋狂和絕望,她轉動了一下眼珠,想確認袁秦是否安好,然而卻已經連這個也做不到了,她無力地垂下頭,一直緊緊攥著的手緩緩鬆開。
她手中一塊破碎的衣角,隨風輕輕揚起。
白衣聖女沒有料到傅無傷堪堪去了半條命竟然還敢撲上來,且還能撲上來,有些惱怒地上前一掌送出,重重拍在他的胸口。
胸口一陣劇痛,傅無傷猛地瞪大眼睛,卻原是這聖女袖中藏著一柄環首匕首,那匕首隨著這一掌一併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感覺到力氣的流失,傅無傷猛地脫力往下墜了下去,他眼睜睜看著花朝在眼前,不甘心地伸手想去拉花朝,卻只無力地扯下了那聖女的面紗。
面紗下是一張堪稱妖嬈的面孔,只一雙眼戾氣十足,竟是有些面熟……傅無傷眼神微變,那聖女也是雙目一凝,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已經重重墜地的男人,忽爾輕笑出聲:「原來也是故人啊。」
原想再奚落兩句,然而那廂袁秦已經縱馬追來,聖女不想再與之糾纏出現什麼變故,匆匆拂袖而去。
袁秦縱馬追來,經過傅無傷身邊時,只匆匆看了他一眼,便一夾馬腹呼嘯而去。
可是不管他怎麼追,都趕不上他們消失的速度。
只這一個瞬間,抬頭再看,花朝連同巨蟒,還有那些白衣人,都不見了。
只餘風中一塊碎布片如同斷翼的蝴蝶般輾轉飛揚,想起他之前分明看到那碎布是從花朝的手中掉落的,他匆匆策馬上前,躍身將那塊碎布抓在了手中,原以為是花朝留下的什麼求救訊息或者記號,可是待看清那是什麼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殛,幾乎動彈不得。
那是他的衣角。
那是先前花朝拉著他的衣服不讓他來的時候,他親手從自己衣服上截下的衣角……若是之前他沒有一意孤行趕過來,花朝是不是就不會遭此橫禍?
可是他想救自己的朋友有什麼不對?行走江湖講的不就是一個義字嗎?
花朝為什麼要這麼任性地追過來?她不追過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說到底她為什麼要離開青陽鎮,她好好待在青陽鎮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出來找她?他幾次三番讓她回去,她為什麼就是不聽呢?
袁秦有些茫然地想著。
一切竟如大夢一場。
只手上那塊碎布提醒著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樣殘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