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送你鍾愛的蛋奶酥
「二姑。」
阮玉英一看見她,扭頭哽噎著跑回房間。
這個阮立哲實在混蛋!青淵心裡氣死了,一大早罵了張叔,現在又來罵媽媽,正想拍門訓弟弟一頓。
「你也想教訓立哲?」送完阮次山上班的趙奇霞正扶著欄杆站在那樓梯盡頭,似笑非笑問。
「你想說什麼?」
「孕婦不宜動怒,明明知道進去十有八九是碰釘子,何必自取其辱?何不等到時機成熟再和他講道理?他聽得進去,你也能說到點子上。」
「但是,立哲現在這麼混……如果不約束只怕他會做出更多的錯事。」
「他在家裡混,總比好過到外面混,現在的年輕人討生活不容易。」趙奇霞淡淡的說:「人大了,就要飛出原來的家,像在固定軌道運行的星球要跳入另一條軌道。當然會焦慮。立哲又不是白痴,需要的不是所謂言之無用的說教,時間和空間才是他最需要的。待他想清楚了,要你的幫助時,自然會來找你。」
「你的意思是,事緩則圓嗎?」
「不錯。」趙奇霞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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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格做奶奶,張青水老高興的。
自告奮勇來「宜園「照顧懷孕的青淵,主要是不信賴青淵的廚藝和自理能力,怕苛待了肚裡的孫兒。
她一大早就到農貿市場挑選最新鮮、最好的的豬骨、土雞、鮮魚……變著法兒給煲湯做菜。黑豆紅棗排骨湯、淮山枸杞烏雞湯、海參裡脊肉、蟲草花煲雞、阿膠雞絲湯、蓮藕赤小豆豬蹄湯……
比自己生孩子金貴一百倍不止。
做母親的為孩子吃苦受累操持忙碌都不辛苦,只要看著孩子把飯菜吃得乾乾淨淨就心滿意足。但如果孩子挑三揀四,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真的會火冒三丈,引發家庭戰爭。
張青水站在水果攤前挑挑選選,身邊的梁國棟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
「老闆,你的草莓沒有噴什麼農藥吧?什麼膨大劑、激素有莫有啊?」
「沒有、沒有啦!」老闆扯著塑料袋,大聲道:「放心啦,是自己家種的。」
張青水挑了許多,梁國棟站在一邊想笑,這個老闆,一年四季什麼水果都說是自己種的,虧得買水果的也信他瞎說。
「哎呦,買這麼多,青淵吃不了。」
採購好一日的口糧,兩位老人在公交車站歇氣,梁國棟有些抱怨妻子。
梁國棟不會開車,張青水又不願意住在「宜園」,寧願每天跑來跑去。大家都默契的有個共識,婆婆媳婦是世界上最難處理的關係之一,住在一起難免摩擦多,還不如分開住,大家自由還親熱些。
「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張青水嘆息的說:「以前是媳婦侍候婆婆,現在新社會全倒了個,婆婆還要看媳婦的臉色。她什麼也不會做,只坐在那裡講,姆媽,你莫辛苦,這個請鐘點工做啦,那個請家政公司做啦!」
「青淵不是懷孕了嗎?你還真要她做喔?」
「她沒懷孕也沒做過啦!」張青水嘟嘟和老伴抱怨:「吃東西也挑的很,懷孕了也只撿自己愛吃的吃,那些加工的食品很多添加劑的嘞,吃下去對孩子多不好……」
這些話梁國棟聽得可以背出來,「嗯嗯嗯!」點頭應付。
遠遠看見公交車來了,立馬提起東西說:「快走,車來了。」
「急什麼,你也去講講她,怎麼能這麼不懂事?現在她又是一張嘴巴兩個人吃……有些東西不好吃,但是營養價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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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淵和婆婆公公的相處談不上很愉快,也談不上很不愉快。獨生子女都有些「獨」的毛病,從小家裡一個人也獨慣了,比較能忍受寂寞和自娛自樂,大體熱愛安靜和閑適,人多又熱鬧的事情反而遠遠躲開。
上輩的人更熱衷喜歡的是集體活動,統一服裝、統一步伐、統一思想。所有人都要熱熱鬧鬧擠在一起,旅遊時要報團,跳廣場舞要一窩一窩整齊劃一。
有條件的父母和兒女真不要住在一起,再好的脾氣和耐心也受不住天長日久的操磨。
說句俗的,就是和親生父母都吵架哩,何況是對方爹娘!
和自己的父母吵架,說再狠的話,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對方的父母……呵呵……可大不一樣。
青淵嗜好甜食飲品,懷孕后更甚。酸男辣女,這兩樣都不怎麼愛,張青水端上來的湯水,她捏著鼻子喝些些,碰到若帶有些氣味的更是臉比黃連苦。
畢竟他們沒有生活在一起過,彼此的喜好和習慣都很陌生。
張青水疼惜兒子在外打拚工作,一心撲在事業,都是為了妻子。但青淵太不會照顧人,不僅沒有充當好賢內助的角色,處處還要振東照顧。
今天是周日,振東加班,張青水和梁國棟買了食物來「宜園」。
還未進門,便聽見從廚房傳來青淵的笑聲,他們循聲而去。
「爸爸,媽媽!」穿著家居服的青淵坐在圓木背椅上向他們招手:「快點來,好好吃的蛋奶酥,涼了就不好吃了。」
張青水發現廚房裡不但有青淵,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年輕人正穿著白色的廚師服裝忙碌著。
「這是哪兒來的小廚師啊?」張青水放下手裡的蔬菜水果問。
其中較年長帶著高高廚師帽的男人說:「我姓崔,是'老梅園'的糕點師傅,梁先生特意請我們回來做蛋奶酥給梁太太品嘗。」
青淵臉上洋溢的甜蜜比得過最甜的蛋奶酥。
張青水洗了洗手,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既然是兒子請回來的,也不好意思大肆批評。
梁國棟首先嘗了一口,咂咂嘴,只道:「喜歡吃,可以去買,何必請到家裡做這麼麻煩。」
崔師傅立即解釋:「這道蛋奶酥,我們店裡也是不做陳列販賣的。因為它必須現做現吃,熱的蛋奶酥剛烤好時表面圓鼓十分漂亮,但一出爐很快就會塌陷,放涼了風味也會大為遜色,出爐的五分鐘是它最佳的品嘗時間。」
說得如此難得,張青水趕緊用銀調羹挑了一塊,接著又舀一大坨。
「啊,這個東西沒有什麼味道啊,就是滑滑的、軟軟的……」
聽了張青水的評價,青淵大笑起來,「Souffle的精髓就是讓人吃完后,反而感覺好像什麼都沒吃。」
「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食物?」吃了像沒吃一樣!張青水愕然。
青淵點頭:「蛋奶酥起源於中世紀的歐洲,當時的社會貪婪無饜、欲求不滿,權貴階級花在吃喝上的時間比工作的時間多上好幾倍,造成大量浪費……為了矯正敗壞的飲食風氣,廚師們特地運用無滋無味無重的蛋白,變化成這道虛無的美食;然而,廚師們又害怕過度膨脹的虛無物質主義,又將如預言一般,終將難逃坍塌的命運,所以千方百計地想讓在送達客人食用之前,能保持優雅蓬鬆的原貌。」
「吃一道點心還有這麼多名堂?」張青水對解釋嗤之以鼻。
張青水對食物的不尊重,激起另一位烘培師的不滿:「蛋奶酥可是是甜品界公認最難做的甜品之一!要不是梁先生的公司和我們是合作關係,而且一再強調是做給懷孕的妻子吃的,不然誰愛上家給你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