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梵凡不在了
陳申走進來,有點尷尬,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田嘉銘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只是說了一句:「我沒事了,辦出院吧,我要回家。」
看了一下田嘉銘的狀態,陳申有點猶豫。雖然他現在基本清醒了,身體體征也畢竟穩定。但折騰了兩個周,他其實還有些虛弱。
田嘉銘見陳申猶豫,便說:「再住下去,可能我爸就找到我了。趁著現在還沒有找到我,先一步回去吧。」
接受了田嘉銘,陳申也就即刻準備出院的事宜了。
三百公里,開車不過幾個小時的事情。
到達燕島市的時候,天也才剛剛擦黑,陳申提議道:「先去我診所做個全面檢查吧。」
「去找梵凡!」田嘉銘看著熟悉的城市,突然堅定的說。
他沒辦法描述那種明明離梵凡越來越近了,卻越來越不安的情緒。他需要確認,親眼去確認,一切都還是好的。
「嘉銘……你這樣不怕嚇到她嗎?」陳申的語氣中已經帶著一股子慌亂勁了。
田嘉銘再遲鈍,也還是感覺出了陳申的異樣,他皺著眉頭看著慌亂不定的陳申。
陳申一臉難為,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最終還是在田嘉銘的指揮下來到了梵凡家的小區。
兩個星期而已,卻好像相隔了幾個世紀,田嘉銘抬頭看,卻發現梵凡家沒有亮燈。
他看一眼陳申,陳申卻只是慌亂的沖他傻笑。最終,他決定一個人上去看看,而這似乎也應了陳申的心情。
田嘉銘站在梵凡家的門口,一開始十分謹慎,他的手抬起來,卻輕輕地放在了門上,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他害怕,躊躇,來的路上,他在心中反覆的演練過見面的場景。
他將自己可以想象到的全部場景又一次從頭到尾推演了一遍。之後,他重新鼓起勇氣,又一次抬起了手。
咚咚咚,手指敲到門上,發出很小聲的悶響,沒有人回應。
砰砰砰,手掌敲在門上,發出很大聲的悶響,沒有人回應。
哐哐哐,當田嘉銘忍無可忍,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拳頭上,然後敲向那扇門。
門發出巨大的悶響,可是依舊沒有人回應。
或許是田嘉銘堅持不懈的敲門聲,打擾了梵凡家對門的住戶。一個男人憤慨地拉開自家防盜門上的通風窗,大喊了一聲:「別敲了,他們家沒人了!」
田嘉銘感覺頭腦里一片空白,他預感到梵凡這邊出現了一些變故,也預想了千萬種方式的重逢。但他不想想,也沒敢想,最終面對的仍是錯過。
他張張嘴想問對方知不知道梵凡家人都去哪裡了,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堵塞一樣,發不出聲響。
「是小田嗎?」一個老婦人從男人背後露出臉來,田嘉銘不曾見過她,想必曾經梵凡或者梵凡的家人跟這老婦人提過自己。
想到這裡,田嘉銘感覺自己喉嚨中的苦澀花開了幾分,好像突然有個人能夠證明那段時光的存在了。
他盡量平復自己情緒,和善的回應道:「是的阿姨,我是小田,知道梵凡他們去哪裡了嗎?」
阿姨咋咋嘴,一副憐憫地樣子看著田嘉銘說:「哎,我說孩子,你不要被他們騙了啊,他們女兒有病的,精神病,不能結婚的!」
老婦人善意的微笑,像一把刀插在了田嘉銘的心臟,他臉色蒼白,剛剛疏通的那點鬱結重新回來。而這一次,苦悶沒有堵塞他的喉嚨,卻堵住了他的心臟。
「媽,人家的事,你別管,快回去快回去。」顯然男人覺著老婦人多嘴了,就要往回推搡。
但是老婦人仍是挺著脖子一副不甘心,沖著兒子嚷嚷道:「哎,做人不能不關心別人吧,他們家女兒就是有精神病,前幾天不是還犯病了,半夜在家笑的老嚇人了!好像他們家男人被那女兒氣死了呢!」
田嘉銘看著不停爭論的母子,感覺一陣陣的眩暈衝上大腦,那一刻他真的像電視里一樣,吐出了一口血。他苦笑著,笑聲沙啞而陰鬱,他看著老婦人,無力的說了一句:「阿姨,沒事,你看,我也有病……」
一句話,瞬間讓那對母子呆在了哪裡。但是老婦人說了一句:「哎,你這個人怎麼不識好歹……」但後面的話沒說完,兒子就推搡了他媽媽一下,然後平的一聲將那扇透風窗關上。
可是現在的防盜門並不是特別隔音,透著門,田嘉銘聽到兒子好像又大吼一聲:「搞什麼,你看他跟鬼似的,一樣不正常。」然後樓道里終於就變的清凈了。
田嘉銘順著門蹲在了地上,他正在一點點明白梵凡這些年的煎熬。病的時候要面對自己的瘋狂,而清醒的時候卻要面對別人的刺傷。
如果換做是自己,是否會寧願陷在病中的世界,永遠不要清醒過來。
他坐在那裡,木然的看著地板,嘴裡的血腥味,濃的化不開。
看他總也不下來,陳申終於忍不住坐電梯上來找田嘉銘,卻看見他就坐在梵凡的門口。兩眼失神,嘴角還有些血跡。
「你怎麼了!」陳申當即就炸了鍋,想要拉他起來。
可是田嘉銘去惡狠狠地甩開了陳申的手:「今天上午,你不說給梵凡打電話嗎?她去哪裡了?」
陳申被問的一個激靈,只怯生生地說:「你有點吐血,還是先去檢查一下吧。」
田嘉銘看著陳申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沉默了很久,逼得陳申冒了一身的冷汗。
最後,他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說:「我要見龍淼!」
陳申猶豫了一下,最終判斷自己無法違逆田嘉銘,也就點頭答應了。
晚高峰結束了,路上相對暢通了很多。
從梵凡小區到女書學苑的路田嘉銘已經走了無數次了。但,這是他第一次坐在副駕座上,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她都在想什麼呢?
田嘉銘學著梵凡的樣子靠在車窗上往外看,尋找著,領悟著她曾經眼中的風景。
田嘉銘感覺到自己很虛弱,虛弱的快要死了了。但他卻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焦急的想要走下去。
是否,曾經,一直很柔弱的梵凡也是這樣的心境?
莫名的,田嘉銘感覺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離梵凡的心那麼近。
女書學苑今晚有分享課,但是一直以來的「好奇寶寶」龍淼卻沒有參與。
她在自己的辦公室坐著,燈也沒開,外面的光照進來,映在她陰沉的臉上,猶如鬼魅。
「龍……淼……」陳申站在門口,輕叫了一聲。見她沒有反應,也就開燈走了進來。
和別人不同,心情極差的龍淼卻比往常少有的妝容精緻冷艷,她端著茶水坐在窗邊,看著陳申和田嘉銘從外面進來,但並不說話,眼神冷若冰霜,似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龍淼,梵凡在哪?」對陳申氣焰十分的囂張的田嘉銘在龍淼面前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模樣。
他的聲音沙啞,面容憔悴消瘦,還帶著深重的黑眼圈,總是讓人聯想起電視上說的癮君子。
龍淼看著田嘉銘,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眼神中卻有東西稍稍融化了。
她低下頭不看他們,卻開口說了一句話:「陳申竟然真的沒告訴你,我以為他轉頭就要做叛徒呢。」
說著她邪魅一笑,讓陳申起了一身的小米。
不寒而慄的還有旁邊的田嘉銘,倒不是因為他怕龍淼。畢竟龍淼是那種善於反擊而不喜歡主動出擊的人,對田嘉銘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威脅。既然陳申知道這件事,那麼不管陳申現在如何膽怯,憑藉兩人的交情,他遲早會告訴自己的。
但問題在於,龍淼何等聰明,何等理性。
能讓龍淼怨恨自己至此,想必梵凡必然是經歷了更多的苦痛。想到這,田嘉銘又覺著胃裡絞痛,然後嘴裡一陣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