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恥大辱
「今日的經筳就到這吧,朕有點累了。」朱由校手裡拿著《遼東傳》,面色凝重的說了一句后,起身就離開了文華殿。
「臣等恭送陛下。」殿內眾人連忙躬身行禮,待皇上離開之後才相繼離開大殿。
「馮大人,這本《遼東傳》果真是罪臣熊廷弼所著?」待眾人離開后,首輔顧秉謙來到馮銓身邊問道。
「回閣老的話,千真萬確,下官已調查清楚了,罪臣熊廷弼被羈押期間,東林黨徒周朝瑞、袁化中、顧大章等人皆幾次三番的去獄中探望,此事獄卒均可作證。此書定是熊廷弼在獄中所著,然後交由這幾人中某一人從獄中帶出,然後尋一書店刻印出版,以此來為自己脫罪。」馮銓恭敬的回道。
「真是死到臨頭還執迷不悟,既然都調查清楚了,那周、袁、顧等人自當也不能輕放過。」顧秉謙自是清楚這幾人乃是魏忠賢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將熊廷弼儘快處死,這幾人自然也跑不了。
「閣老放心,昨晚王公公來我府中已交代過了,待熊廷弼一死,廠公立即請旨逮捕這幾人。」
「那就好!馮大人果然年輕有為,不像顧某已是老朽之人。」顧秉謙聽到如此大事魏忠賢竟然不找他這個首輔商量反而去找才入閣不久的小子,心中不由一陣酸溜溜的。
「閣老過謙了,都是為陛下盡忠,下官才疏學淺,以後還請閣老多多指教才是。」馮銓微微一笑,謙虛的回道。
待顧秉謙走後,整個文華殿中只剩下馮銓一人,望著空蕩蕩的大殿,馮銓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微笑,「東林黨,馮某要親手將你們一個個送去陰曹地府,以解我受過的奇恥大辱!」
當年父親馮盛明被時任河南巡撫張我續彈劾擅離職守,被罷官免職,那時他尚在翰林院為檢討,也一同被免職。
那時的他心中充滿了恨意,恨不能重返朝堂,恨不能身居高位,恨不能一雪奇恥大辱,直到有一天魏忠賢去涿州上香,他知道后立馬前往必經之地上跪求魏忠賢收留,當時魏忠賢正四處搜羅黨羽對付東林黨,而馮銓正好與東林黨有切齒之恨。
當時他初入翰林院,年不滿二十歲,少年得志且容貌俊美,本是引無數士子羨慕嫉妒的,直到有一天,光天化日之下,在翰林院中被一個聲名遠揚德高望重之人按在案牘之上,洶洶然對其實施了公然的侮辱,這個人就是與他同年入選翰林院庶吉士的繆昌期,一個早已名滿天下,與楊漣、左光斗、高攀龍等人志同道合,常以名節自勵的偽君子。
從此他恨屋及烏,發誓要將東林黨這幫偽君子趕盡殺絕,自從在涿州路上跪向魏忠賢的那刻起,他就期待著這一天能早早到來。
現在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來,怎會輕易放過呢?所以,《遼東傳》是不是熊廷弼所著不重要,書中有沒有譏諷他們馮氏父子也不重要,只要熊廷弼能將東林黨人全部拉下水,那麼他就必須得死。
乾清宮內
朱由校坐在御榻上翻看著這本《遼東傳》,一時間竟看的入了神,這本書雖名為傳記,實則乃是民間流行的話本小說,雖然紙張略微粗糙,印刷也談不上精緻,但裡面的內容卻十分精彩,確實如馮銓所說此書大部分內容是為了彰顯熊廷弼兩次出鎮遼東的功績,如何秣兵歷馬,如何三方布置等等,同時書中也隱隱有將廣寧失陷等責任推給巡撫王化貞以及朝廷內閣六部之嫌,要說此書是熊廷弼授意他人所作來為自己脫罪倒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是不是熊廷弼自己親筆所寫,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因為朱由校很快就從中理出兩處疑點,其一此書題材乃是話本小說,雖然在民間十分流行,但在士大夫中卻依然屬於不入流者,熊廷弼雖然知曉兵事,精通箭術,但卻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萬曆二十五年第一次參加鄉試就中解元,次年高中進士,如此之人要想脫罪一般會自述一篇慷慨激昂的文字來為自己辯解,而不是去絞盡腦汁的構思一部話本小說。
其二,此書洋洋洒洒六十回,幾十萬字,熊廷弼是如何在獄中完成的?天啟二年廣寧失陷后,熊廷弼就被罷官,之後被逮捕入京,先後入大理寺監牢、詔獄,牢獄中看守森嚴,尤其是詔獄,就是正常人進去也得脫層皮,更別說是被東林黨和閹黨同聲參劾的人了。
想明白了這兩點后,朱由校心中已打定主意,廣寧失陷熊廷弼雖然有錯,但錯不至死,以大明如今的形勢,能做事敢做事的人太少了,殺一個少一個,切不可學崇禎一般,將做事的人一個個殺掉,不僅會傷了天下人的心,更會導致朝廷無可用之人。
如今當務之急就是先查清這本書究竟是從何而來,只要將這件事查清楚,之後的事就好辦了。
想到這裡,朱由校合上書,朝在殿外侍候的談敬喊道:「談敬!」
「奴婢在」
「朕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辦,看到這本書了嗎?」朱由校將手上這本《遼東傳》遞給談敬,繼續說道:「朕要你去調查這本書的來歷,是哪家書店出版?又是何人所著?不過,有一點需要切記,此事需秘密調查,不可調用錦衣衛以及東廠的人,更不要驚動了大臣們。」
「這.……皇爺,您是知道的奴婢甚少出宮,宮外也沒有認識的人,奴婢不知該如何去查。」談敬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的回道。
朱由校點了點頭,心想讓談敬去調查這件事確實不太合適,談敬膽子小,又老實,但他現在實在無人可用,身邊的人大部分都是魏忠賢的心腹,但此事又不能讓魏忠賢去調查,否則熊廷弼必死。
略一思索后,朱由校說道:「你派人秘密去見駱思恭,就說奉朕口諭秘密協查此案,此人做了那麼久的錦衣衛指揮使,手底下能人不少,定能查的一清二楚。」
「還是皇爺英明,奴婢怎麼就沒想到呢,奴婢這就去辦。」談敬奉承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