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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色中的迷途

  她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是被騙,而那幾個黑人早已不耐煩作勢一擁而上要將她抓走,喬治似乎相當生氣,拽住她的手往身後一推,整個人就攔到了前面。


  「你想幹什麼?她是我花錢買來的老婆,我可不管什麼拐騙不拐騙的,反正我花了錢。」那自稱是她丈夫的男人也不太好惹,說話粗聲粗氣。「今天不管怎樣我都要帶她走,阿麻里斯,你們幾個還站著幹嘛,快點給我把人逮回去。」


  幾個黑人又氣勢洶洶地逼上來,喬治連忙擺出招架的姿勢,我在旁看得又好氣又好笑,無論在哪裡這傻瓜總是要和別人動手,也不看對方有幾個人,一點都沒有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意識。真是,打架這等下策事,至少要等到最後萬不得已才能用上嘛,再說他能打贏面前七八個彪形大漢嗎,簡直沒眼色。


  我趕緊用力轉動輪椅滑了過去,攔在中間陪著笑臉道:「這位大哥,凡事好商量,你既然花錢買了那姑娘,我們付給你錢就是。」


  那黑人瞟了我一眼,狹小的黑眼珠骨碌地轉動,瞧見這神情我便猜知他心裡活動了,果然全天下沒有錢辦不成的事情。我微微一笑,道:「我們可以按你買這姑娘的價的兩倍付給你,你覺得怎麼樣。大哥,很划算了,雙倍的錢哦,你又可以買兩個年輕姑娘了。再說這個不聽話,你強搶回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諾。」喬治的樣子很急躁。


  我瞥了他一眼,不然明白喬治是想阻止我和這群黑人交易,確實按照西方人的性格一定會強硬到底,不過中國人習慣用錢解決問題,自然我也不例外。


  「看樣子這位先生好像不答應啊。」


  「不會的,他也同意,你說多少錢吧。」我按住喬治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眼見這些黑人就要同意我的辦法,可不要讓喬治又弄出個血流成河。對方八個彪形大漢,而我們這邊除了喬治一個男人外就是兩個女人,而且其中一個還坐著輪椅,實力實在是太懸殊。


  那黑人仍在打量我,黝黑的大手撫摸著光禿的下巴,站在他後面的一個黑人走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點點頭,半晌才報出個數字:「我買她花了100美金,你必須付給我200美金才行。」


  我正要說話,忽然那女子搶先道:「你胡說,扎罕是50美金將我賣給你。」


  「200美金,行,我同意。」我怕節外生枝趕緊同意下來,因為身上並沒有攜帶這多現金,我便讓他們跟去旅館取錢,喬治一直悶悶不樂地推著我。


  阿卡看到一群人進來不知發生什麼事,我來不及說明情況忙叫她倒幾杯水招呼,喬治推著我先進房中,果然一到房裡喬治便憤憤地道:「諾,你能不能不要無原則地妥協,他們這樣做是違法的,我們可以向警察局報案。」


  「喬治,我也不願意妥協,但我更不想你由此吃了虧,敵強我弱,我們也要看清形勢。在我們中國有句古話說,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一席話讓喬治沉默起來,他悶悶地不語,忽然舉起拳頭便打在了牆壁上。我想喬治也該明白我的用意,如今的獅子山正逢亂世,各種法制形同虛設,我們勢單力孤適當地示弱能保護我們不受傷害。


  我從行李包里取了錢,扶著牆壁獨自出去,外面的幾個黑人正嘰嘰喳喳地拽著阿卡爭吵,原來是看我進去半天不出來以為我耍他們。其實這夥人並不是一定必須那黑人女子當老婆,收了錢后很快識相地離開,那女子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我和阿卡趕緊扶她起來。


  她連聲謝謝,我打量著她,這女子雖然是黑人但頗為漂亮,哭起來倒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感覺。瞧著她身上破舊的衣衫,便道:「阿卡,你幫我給她買兩套乾淨舒服的衣服,錢算在我們的房費里。」


  「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


  「尤麗迪絲。」她看著我十分畏怯。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測是否是自己太嚴肅嚇到她,笑道:「我叫秦一諾,中國人,你可以叫我諾。剛才那位先生叫喬治,他是英國人。尤麗迪絲我看這樣吧,今天你先在阿卡的旅館里休息一天,明天我送些錢給你,你自己回到家鄉去。」


  「我不要錢,不要錢。」她又惶恐起來。


  我沒再繼續說,這個尤麗迪絲看樣子非常膽小,估計讓她一個人上路回家搞不好又被人拐騙,想著自己還要在麗西鎮養病一段時間,不如就先留她在身邊,等走的時候再作打算不遲。我將尤麗迪絲交給阿卡安排,自己則回房中休息。


  裡面喬治仍在生悶氣,我進來他只裝作沒看見不理不睬。「你在生我的氣。」我有些無奈,只是用錢避免不必要的損傷和犧牲,這又有何不對呢,為何喬治就不能理解我。而且在前往科諾的路上還有許多未知的風險,我們總不能遇到事就要拿命去拼。


  「我沒生你的氣,我只是氣自己為什麼不能強大些。」他走到我的面前按住我的肩,澄清的眼眸一直凝視我,從口鼻中出呼出的灼熱的氣息如夏日炎炎的颶風拂過面龐,我頓感臉上在發燒,如此近的距離我幾乎能清晰地聽到他心底的跳動,那麼有旺盛的生命力。


  他伸手摸上我的額頭,半晌蹙著眉頭道:「諾,我先扶你到床上休息,你的體溫有些高,我得去請維布托醫生來看看。」說著,他的眉毛越擰越緊,以至在印堂的地方擰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我忍不住伸手去撫平那個深刻的字,但卻失敗了,就像刀刻過一樣,好深好深。


  維布托醫生給我打過一針后,疲乏的身體很快使我熟睡過去,迷迷糊糊里做著一些不連貫的夢,夢到穆罕默德站在床前拿著他的信指責我不守信用,又覺得自己好像在馬西亞卡叢林的西邊男孩營地,坎拉抱著他的頭顱向我哭訴,然後康托比舉起明晃晃的大刀向我脖子上揮過來……


  我頓時驚醒過來,眼眸猛然地睜開,身體就彷彿觸電一樣倏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地喘氣。許久內心才平靜下來,我穿上拖鞋慢慢地下床,走到窗前向外看去,院子里喬治拿著刀削菠蘿,而尤麗迪絲則幫他把菠蘿切成小塊裝進盤子里。


  「諾她真的需要吃這麼多菠蘿嗎?」尤麗迪絲睜著大眼睛看著喬治,她似乎一點都不畏懼喬治,滿臉都是微微的笑。


  喬治點著頭,也向她笑道:「吃菠蘿對諾的病有好處,我真希望諾能早點好起來,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對諾真好。」尤麗迪絲抿著嘴唇笑。


  「諾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會永遠保護她,即使是犧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說著卻沒注意到手上的刀,鋒利的刀鋒便劃過他的手指,瞬時幾滴殷紅的血從切開的皮膚淌出。


  忽然尤麗迪絲抓過他劃破的手指放進嘴裡吮吸,半晌她才將喬治的手指拿出來,笑道:「看,這樣止血了。」


  喬治的臉略微有些紅,大概也不好意思,趕緊起身端起盛菠蘿的盤子進屋。我靠著牆突然感到一些乏味,腦子裡亂成一團麻,剛才的情形非常讓我不舒服,慢慢地我又踱回床躺下。片刻喬治走進來逼我吃菠蘿,我隨意應付吃了幾塊,他很關心地坐在床頭前撫摸我的額頭。


  「我沒事了。」我推開他的手。


  他搓著手,看樣子有些尷尬,道:「諾,我剛才仔細想過自己確實太衝動,你是對的,光憑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


  「孺子可教。」我笑著讚賞,這個直腸子的英國人如果將他放進中國這座大熔爐里煉上一煉,也許他就會懂得很多人情世故。


  沒過一陣阿卡進來喊我們去吃飯,喬治扶著我去外面的餐桌,條形的木桌上擺著幾樣顏色鮮艷的菜肴和幾碗薰過的紅米飯。「尤麗迪絲呢?找她來和我們一起吃飯。」


  「她在廚房裡忙呢?這些菜都是她做的,看不出這姑娘年紀輕卻什麼都會做,而且她還搶著做事情,真沒見過這麼勤快的姑娘,我已經清閑了大半天。」


  瞧著阿卡說得得意,我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你就讓尤麗迪絲留在旅館里幫你的忙,你覺得怎麼樣。」


  正說著尤麗迪絲端著一碗煮牛肉進來,阿卡笑咪咪地將我的話告訴她,她聽了只是沉默不語。我察言觀色想這姑娘大概不願意留在阿卡的旅館,決定還是過些日子給她錢讓她回家鄉。幾天相處下來,我發現尤麗迪絲像大多數黑人婦女一樣勤快,每天很早起床去廚房為我們做早餐,趁我們吃飯的時候她又去房間里將我們的衣褲拿到院子里清洗,而且還幫著阿卡做活。


  在麗西鎮又住了半個多月我的身體完全康復,喬治開始準備去科諾路上的乾糧和水。我準備去找阿卡囑咐她結清旅館的住宿費用,還有尤麗迪絲的事情也要在臨走前解決。


  阿卡不在旅館里,甚至連尤麗迪絲也不在,問了阿卡的丈夫說是出去買菜。我在門前等待了十多分鐘就瞧見阿卡和尤麗迪絲慌慌張張趕回來,「諾,諾。」阿卡叫著我的名字。


  「出了什麼事嗎?」我不免有些慌張,若不是喬治又惹出什麼麻煩來。


  阿卡喘著氣,道:「剛才我們碰到一個剛從科諾逃過來的人,聽他說叛軍在科諾境內所有的公路都設有哨卡,遇到可疑人就會被逮捕起來審問。太危險了,你和喬治最好別去科諾。」


  這果然是個很糟糕的消息,我憂心不已,憑我和喬治的生面孔恐怕會被當成可疑人物抓起來,最擔心的是一旦被抓就會成為威脅聯合國的人質。目前革命聯合陣線的領導人桑科被捕,正需要加大人質的砝碼以換回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和喬治商量打算晚上出發,出了麗西鎮不遠就是科諾的地界,周遭布有革命聯合陣線的哨卡,我們只有趁夜間管理鬆散設法溜過去。和阿卡結清了旅館住宿的費用,居然比我預算的要多上幾十美金,想著這些日子多蒙阿卡照顧遂也不去捅破。至於尤麗迪絲我也給她50美金囑咐她回家,但她始終鬱鬱寡歡地不說話,此時我也沒精力去管她,只得先和阿卡說多照看她。


  阿卡做了一餐非常豐富的晚餐為我們送行,大家似乎食慾都不好,只有我狼吞虎咽,反正這日子是有上頓還不知下頓在哪裡,飽死總比餓死好。


  出了麗西鎮半個小時有一條小河流,趟過這條河流就是科諾的地界,此時明亮的月光照在河水顯得十分清幽。我站在河岸欣賞景色,據阿卡告訴我在未發生內戰前,這條河是青年男女們談情說愛的地方。當姑娘們去河邊洗衣或挑水時,對岸的青年男子就會唱歌表示對她的愛慕,如果姑娘也中意就會對他回唱一首歌曲。


  但現在沒有人敢來到河邊,因為河邊不會再有英俊的男人或是美麗的姑娘,有的只是不知何時會對準你的深冷的機槍。喬治將自行車停放在河岸上,道:「諾,你的身體剛好就不要碰河水,我背你過去。」


  他蹲了下來,我欣然地爬到他的後背,故意道:「喬治,我很沉的,你要走穩當些別把我摔下來。」


  等他趟進河裡我才發現這河流雖然不寬,但是水卻挺深,還沒走到中間水已經淹過他的大腿,估計到中間最深的地方可能會沒過胸口。喬治走得非常慢,每次他一走動,伏在他背上的我便感覺他的身體陡地往下一沉,看樣子這河底的淤泥非常深。


  「小心。」我不無擔心。


  喬治小心翼翼地背著我過了河,我留在岸上,他則去河對面將兩輛自行車馱過來。「諾,你要警覺些。」他提醒我,我明白此時我已經站在科諾的地界,這裡隨時都可能鑽出手持衝鋒槍的革命聯合陣線士兵。


  他很快地游到河對面將兩輛自行車一起摞到頭頂再次趟進河中,我一直提心弔膽地看著直到他安全過河才鬆了一口氣。密密麻麻的水珠從他的衣襟里淌出,我伸出手趕緊給他擰乾。


  「走吧。」喬治拍著我的肩。


  我點著頭,腳踏上自行車的踏板,剛向前踩出兩圈便聽見身後河裡撲通撲通的響聲,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著我和喬治的名字。我心裡一驚趕緊回頭,借著清亮的月光一瞧只見尤麗迪絲趟著河水趕過來。她十分焦急,一面喊著我們的名字,一邊向前划水,大概河底實在太滑她竟然整個身子滑進河水裡,只剩雙手在河面上亂舞。


  喬治扔下自行車迅速跳下河,將她托出水面游回岸邊,此時尤麗迪絲已經昏過去,我趕緊按壓她的腹部,等她略吐出兩口河水后便慢慢清醒過來。她睜著眼睛先是茫然地看著我們,忽然她一下坐了起來撲進喬治的懷中,抱住他的脖子號嚎大哭起來。


  我默然不語,但喬治顯然被尤麗迪絲的舉動弄糊塗了,他伸著雙手不知該放在哪裡,兩眼只是無措地瞧我。我也在沉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叫尤麗迪絲的姑娘是否有什麼想法。


  「尤麗迪絲,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她哭哭啼啼,鬆開抱住喬治脖子的雙手,忽然又面向我雙膝跪下來,抽咽道:「能不能讓我跟著你們,我可以給你們洗衣做飯,當傭人,只要你讓我跟著你們。」


  「對不起,尤麗迪絲你知道我們要去科諾,那裡很危險,所以我們不能帶著你。尤麗迪絲,我已經和阿卡說好,如果你願意留在她的旅館阿卡很歡迎,如果你想回家阿卡也會找個可靠的人護送你回家。」我蹙著眉頭,怎麼也想不到尤麗迪絲居然想和我們一起去科諾。


  「我不要回去,我家裡已經沒人了,你們兩個是好人,就讓我跟著你們吧,你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不怕危險。」


  我為難起來,前往科諾我們尚自顧不暇,哪來的能力保證尤麗迪絲的安全。我正想著勸慰尤麗迪絲回去,對面喬治忽然神色凝重地向身後的叢林看去,頓時我聽見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然後一束手電筒的白色光線便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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