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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年少無知

  楚聞夏愣住,有些曖昧的東西在兩個人之間舒緩流動,然後方菲仰著下巴說:「聞夏,你到今天還沒看出來嗎?夏哥哥喜歡的其實是我呀,他當然站在我這邊了。是你媽媽勾、引我爸爸的,所以我爸爸沒錯,我也不許你這麼說他!」


  那個夕陽如畫的黃昏,楚聞夏驀地認識到身邊朝夕相處的好朋友,竟是如此陌生冷漠,神情中透著淡薄。原來過往的嬌柔只是她的保護膜,她很好地隱藏她的犀利,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不撕破這層膜。楚聞夏被她騙了,騙了那麼多年,直到這時候才發現她的城府已經太深太深,深到楚聞夏已經看不懂她,或許從沒看懂過。


  而夏明亮,在與她交往了那麼久之後,原來一直沒有放棄過方菲,把給她的溫柔同樣的給了第三個人,他們做過的事,他們也同樣有些同樣的記憶。


  什麼堅貞不渝的愛情,什麼堅韌不摧的友情,真諷刺!


  飽受打擊之餘,楚聞夏突然感到一陣悲哀。


  方菲和她爸,都是同一類人,他們父女,在瞬間輕而易舉奪走了她最寶貴的東西。


  親情,友情,還有,還有或許朦朧不成形的愛情。


  楚聞夏當年見識過方菲的手段,所以麻雀提起夏明亮被拋棄時,她腦海中劃過方菲形同陌路的神情,心裡也不是太意外。倒是夏明亮,那麼一個溫潤如玉的男人,童年時親如兄長,就錯誤的以為他能給她愛情,說起來,他們都太傻了。


  楚聞夏倒是希望他過得好。


  她想了一下,最終還是下決心去一趟c大,哪怕遠遠看他一眼也好,誰知道下一次見面又是何年何月?

  吃完飯去c大前楚聞夏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了幾分鐘,猶豫著怎麼把手機還給冷擎天,郵寄?還是讓蘇巧薇轉交?不行,都不保險,郵寄怕弄丟,蘇巧薇我怕她說漏了嘴。想了想,她決定還是自己跑一趟。


  冷擎天的公司在這個城市最中心地段,去之前楚聞夏有些怕碰到他,但是一切順利。她將裝有手機和充電器的袋子遞給了前台小姐,麻煩她轉交,前台小姐應該認識楚聞夏,她也不多停留,就離開了。


  到c大的之後已經下午一點半,麻雀太忙了,走不開,說會有個男孩帶她去會場。


  她一路晃悠悠走過去,學校路邊是一個小樹林,有些年頭了,到了春天百花爭艷,秋天則是楓葉漫天,一大片黃葉鋪滿小路,踩上去咯吱咯吱響,給人歲月的厚實感。


  小時候她最喜歡在那條小路上小跑,踩著落葉,聽著秋天另類的聲音,全身輕盈的像是多雲。


  她在小樹林里走了走,時隔五年,小樹林里也有了些變化,人工的痕迹多了些,多了石椅,一小片地被踏平立上了學院碑。生生毀了這一片純自然的景色。


  她聳聳肩,也許對現代人來說,歌功比任何事來的重要。


  站在學校旁邊沖她傻笑的小夥子有些眼熟,她搜刮腦袋想了想,終於記起來他就是那天籃球場上向她討號碼的男孩子,叫什麼「夏恆」來著。


  這個男孩子笑容很燦爛,臉也白凈,生嫩的像是夏天碧池裡尚未開放的小花苞,讓人賞心悅目。她沖他禮貌的笑笑:「謝謝,真是麻煩你了。」


  他有些靦腆地看著她,笑得像是一朵燦爛的喇叭花:「不麻煩的,楚小姐。」


  楚聞夏起先有些沉默,但他還挺會熱場,他們開始邊走邊聊。


  「楚…楚小姐,我聽吳老師說你叫楚聞夏是嗎?」


  「是啊。」


  他們一路上說說笑笑的,麻雀已經在會場門口等她了,擠擠眉,指了指會場台上的清秀男人,神秘兮兮地說:「看到了嗎?你的初戀情人。」


  夏恆旁邊大概聽到了初戀情人幾個字,表情有些詫異,而楚聞夏朝著門外十幾米外掃了掃,視線定格在那張謙恭溫和的笑臉上,怔了怔,心裡泛起微微的波,卻最終恢復平靜。


  五年前的那場愛戀,早已變為記憶的一部分,那一抹剎卻已不值得一提。


  對於夏明亮,方菲,她已經完全放下,但是也不想再與她們有太多交際。


  麻雀見楚聞夏不說話,湊過來問她:「怎麼了?舊情的火焰燃燒了?」


  她瞪了麻雀一眼,橫抱著雙手恍然道:「這些年,我總結出一個道理,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男人都是浮雲。」


  一直在一旁悄悄偷聽她們講話的夏恆面有錯愕,麻雀有些懵了,上上下下錯愕地打量著她:「我說,你該不會是打算學李莫愁出家當尼姑吧?這句話不對呀,看破紅塵還是怎麼的,我記得以前也就傻,怎麼現在又瘋又傻的?」


  楚聞夏瞥了一眼吵鬧的會場,雲淡風清的說:「我哪能看破紅塵,我不過就躲著紅塵而已。」


  夏恆的表情更加錯愕,好奇寶寶似的,耳朵湊得近了些。麻雀見狀趕蒼蠅似的趕他:「夏恆,大人講話你聽什麼呢?這個活動不是你們協會搞的嗎?你這個會長怎麼當的?去去去。」


  夏恆像是粘在地上,站著不動,笑嘻嘻地說:「吳老師,我都安排好了,沒我什麼事了,嘿嘿。」


  麻雀領著她們挑了一個偏僻的位置,楚聞夏坐在她的左邊,夏恆則坐在麻雀的右邊。偌大的300號人的會場已經差不多坐滿了,還有一些晚來的同學站在過道上。而她右邊的兩個女孩子指著講台上的夏明亮竊竊私語,無非都是「這個學長挺帥的呀」「是呀是呀,聽說還是個建築師呢,得過不少獎的那種。」


  她悄悄偷聽,覺得十分滑稽有趣,身邊的女孩子聲音甚至高了一度:「他無名指上有戒指嗎?我今天沒戴眼鏡,什麼也看不到。」


  另外一個女孩聽出了端倪:「你什麼都看不到,還誇他帥?」


  鄰座的女孩撲哧一聲笑了:「昨天看流星雨,我恰巧帶瞭望遠鏡呀!。」


  「那你再用望遠鏡看看他的無名指嘛」


  「那望遠鏡被莎莎搶走了…她看流星雨都沒看帥的那麼積極…」


  這就是大學,青春洋溢,熱情奔放,而楚聞夏甚至不曾擁有這樣一天肆意揮灑青春的大學生活,她心中百感交集,還好會場內的燈光只聚焦在台上,她坐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將自己藏在黑暗裡,誰也看不到她臉上的一絲惘然。


  而講台上意氣風發的夏明亮已經切入主題,就好像年少時給她們上課,說話邏輯清楚,側重點分明,他不是一個喜歡泛泛而談的男人。


  她仔細地觀察他,五年過去了,他已經脫去記憶中的青澀,現在的夏明亮成熟穩重,竟讓她有些陌生。


  可是沒有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故人相遇,她在台下,他在台上,她是他的聽眾,聽他侃侃而談,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在回憶里傷感。


  麻雀悄悄的湊到她耳邊,低聲憤憤道:「我一直很好奇,方菲她什麼都不如你,夏明亮為什麼就死心眼看上了她?」


  楚聞夏反頭看了她一眼,開玩笑似的說:「也許那會兒方菲比較像灰姑娘。」


  麻雀咧嘴笑,昏暗中眼睛灼亮,而楚聞夏不免自嘲:「風水輪流轉,現在我成灰姑娘了。」


  麻雀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你的白馬王子快來了。」


  楚聞夏開始逼自己全神貫注聽夏明亮講述他的奮鬥史,他說他也逃過課,也曾迷失方向,是最終還是找到了自己的職業方向——因為他是那麼喜歡設計。


  他冷靜穩重,聚斂了台上所有的光華,像個發光體,有些感傷地說:「一開始做建築師,是因為崇拜華裔建築大師貝聿銘,為人類歷史上留下漂亮的建築,讓人們可以住在漂亮的房子里。可是真的進了這行以後,才發現,才發現當初的理想已經變了樣,希望住在漂亮的房子里的人可以過得幸福,房子要牢固,不要漏雨,可以在打雷下雨的時候躲在自己的房子里看風景。以前有個小女孩,家裡屋頂漏雨,可是她的爸爸經常不在家,所以每次下雨,她都會搬一個小板凳坐在臉盆旁。有一次她對我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楚聞夏記得那句話,那時她陪著方菲坐在臉盆旁,方菲一臉沮喪,快哭了的樣子,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淚眼汪汪,她對著夏明亮說:「夏哥哥,我不想要很漂亮的房子,我只要我的房子不漏雨。」


  夏明亮三言兩語,大概不想把話題扯遠了,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到了現代建築的美學意義,並由建築的基礎功能上升到到人類的美學需要,而楚聞夏的思緒已經飄遠了,一個字也聽不進。


  果然那個時候的方菲十足的一個灰姑娘,只是時過境遷,貴為千金小姐的她,是否懷揣著當初那個單純的願望?


  楚聞夏已經不是原來的了,她又怎麼可能是原來的那個她?


  她們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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