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面雖然是個景區,可山上卻是實打實的荒地,除了外邊那條路外,哪還有可以走人的地方,雜草絆著褲腿,還要防備著斜生的樹枝。不過幸好葉間從小在山裡長大,而肖遇的體能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他們倆奔走在山林間,遠遠把那些記者拋在後面。
葉間可從來沒被人這麼追過,恨不得多長出兩條腿來,好像被他們抓住就能生吞活剝了。他們跑過一道小坡,身後已經沒了動靜,葉間停下來,喘著粗氣說:「行了,他們應該追不上了。」
他身上這件昂貴的西裝已經被樹枝勾得七零八落,徹底報廢,鞋子上全是泥巴,褲子沾滿草木落葉,臉上大汗淋漓,靠著樹榦緩神。肖遇計算了下時間,這會向經宇應該已經到山下了,他想打電話聯繫,但發現手機沒有信號,只能作罷。
「你早就知道了?」葉間問道。
「知道什麼?」肖遇注意著外邊的動靜,隨口應道。
「記者的事呀,你早就知道他們是沖著我倆來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葉間瞪著他問。
「這並不是多麼重要的事,沒有必要特意去說。」肖遇神情淡定的回答。
葉間可沒辦法做到像他這樣事不關已,他氣息未定,臉還是通紅通紅的,不樂意的說:「怎麼就不重要了?要是他們胡編亂造,把我們倆的事到處傳播,我孤家寡人是沒什麼關係,但你怎麼辦?」
那邊已經看不見人影,記者應該都被他們甩開了,肖遇這時才放鬆下來,轉頭看向葉間:「我沒想過要怎麼辦。」
葉間差點跳起來:「你是個警察呀,不像我無牽無掛,沒有半點背景,管他們怎麼寫都沒什麼影響,可你不一樣啊,你頭上的警徽能放過你?你家裡人能放過你?」
葉間越說越激動,彷彿已經預見肖遇被人唾棄然後丟了工作無家可歸的悲慘畫面。相比起來,肖遇卻還是那麼平靜,好像這件事對他真的無所謂,他說道:「我選擇你。」
葉間一愣,就聽肖遇繼續道:「他們怎麼認為我沒辦法控制,但我不會因此就改變心事,況且他們說得也是事實,我和你,本來就是這種關係。」
「但是……但是……」葉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有但是。」肖遇一把將他拉進懷裡,「你自身的意願才可以決定一切。」
葉間還以為他至少會有所忌憚,畢竟他身負公職,再加上那樣的家庭背景,輿論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太大了,但是沒想到肖遇卻根本不放在心上。剛才他跑,是因為想引開記者讓向經宇儘快到醫院,葉間可以肯定,如果現在有記者在他們跟前,肖遇會無所顧忌的承認他們的關係。
「擔心嗎?」肖遇問道。
「我……我擔心元元的安危,莊園亂成這樣,兇手可能還混在賓客里。」葉間故意岔開話題。他沒辦法做到像肖遇這麼坦然,但是讓他放手的話,他也是絕對做不到的,既然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他就先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肖遇知道他的駝鳥性格,而且現在也確實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說道:「每個進入禮堂的人都會被嚴格檢查,不可能攜帶袖箭這種危險武器進來。」
「你是說那支箭本來就在葬禮上?」葉間驚訝的說。
「我們原本就推斷兇手是陳家的人,這樣想的話,在準備葬禮的這幾天里,他有無數機會將袖箭藏到禮堂上。」肖遇冷靜的分析。
「這麼說的話,那隻貓是他故意用來引起混亂的?」葉間接著推斷。
「很有這個可能,他應該早就計劃好了,先將弩藏在禮堂的某個位置,等悼念儀式開始后,再用貓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趁機觸動機關,殺害陳前坤。這個方法有很多不確定性,沒有瞄準的話就很容易失手,所以陳前坤才會逃過一劫。」肖遇說道。
「我們離開的這麼突然,兇手會不會借這個機會毀滅證據?」葉間著急道。
「陳哲不是傻子,他不會放任這樣可怕的人繼續留在莊園,他比任何人都著急抓住兇手,知道該怎麼做。」肖遇說道。
葉間思索片刻,又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兇手就是陳哲呢?」
肖遇沉默下來,這個可能性確實存在,因為沒有人比陳哲更了解陳家,做為唯一的同胞兄弟,陳泰將來也會參與遺產繼承,這樣推斷的話,他的殺人動機也很明顯。但是,他沒有理由殺害盧寶茜和陳前坤,這兩個人死了,不但對他沒有好處,還會給陳家造成麻煩,他得不償失。
「不管是陳哲還是陳靜,他們都有嫌疑,不過這是譚警官應該調查的事,而不是我們。」肖遇應道。
「你真不打算管了?」葉間驚訝地問。
「主人都下了逐客令,我再繼續留在那裡,豈不是自討沒趣。」肖遇笑了笑說。他知道陳前坤為什麼這麼著急讓他離開,因為他也懷疑兇手是陳哲,而陳哲現在是陳家唯一的繼承人,不管他有沒有殺害陳泰,陳前坤都會想辦法保住他。
葉間嘆了一口氣,覺得很無奈:「這就是吃力不討好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先回莊園嗎?」
肖遇看了眼時間:「向經宇應該已經到醫院了,我們在附近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先回去吧。」
葉間點點頭,兩人換了一個方向往回走,果然在一片林子里看見幾個記者,他們四下搜尋著,仍不放棄目的。葉間嫌棄的說:「他們也就對這些事上心,正經新聞不去跟,天天盯著八卦不放。」
他們彎彎繞繞,花了近一小時時間才回到大路上,遠遠的還能看見關卡及幾輛新聞採訪車,看來記者都還沒有回來。他們沿著大路往回走,肖遇給陳哲打了電話,把事情告訴他,讓他跟向經宇聯絡確定位置。路上他們陸續看見從陳家離開的車,看來陳哲為了安全起見,提早結束了葬禮。徒步差不多有一小時后,他們終於回到莊園,從傭人口中得知陳哲已將陳泰的骨灰送去陵園安葬,所有人都離開了,莊園里空落落,只剩下幾名看守的傭人。
肖遇本來不打算再插手這些事,但葉間卻拽著他來到禮堂。這裡面的布置還沒有拆,黑色挽布無形中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他們來到先前停放棺木的地方,四周還是亂糟糟的,貓和賓客碰翻的東西仍在地上,看來陳哲有意讓人維持現場。
葉間沿著屋子走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的地方,肖遇看見地上有個東西,俯身撿起來,葉間湊過來看,發現他手上是條很常見的橡皮筋,約莫有小指粗細,但它出現在葬禮上卻很突兀。
「這會不會是兇手來用固定弩箭的?」葉間眼前一亮,說道。
肖遇點點頭,找了個袋子把它裝好:「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陳哲應該已經報警了,不要在這裡逗留太久,以免破壞兇手留下的痕迹。」
葉間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看來兇手真的已經把兇器收拾起來,但是禮堂上這麼多人,他是怎麼做到不讓人察覺?」
「你準備留在這兒幫譚警官調查案子?」肖遇玩笑的問。
「不是,我就是擔心元元,我們都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這裡怎麼辦。」葉間這麼迫切想找出兇手,就是因為不放心把余元元留在這裡,除了陳哲外,陳家其他人都不喜歡她,如果再發生什麼事,他們絕不會去在意余元元的安全。
「等他們回來后再說吧。」肖遇拍拍他安慰道。
回到住處後葉間一直心神不寧的,時不時跑到窗戶邊,肖遇看見他探頭往外邊張望,手裡還拿著手機念叼道:「你說我要不要給元元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呀?」
看到他的動作,肖遇神情一怔,腦海里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大步走過去抓住葉間的手,把他先給嚇了一跳,回頭看見肖遇凝重的臉色,提心弔膽問:「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還記得嚴美蘭遇害那天整座莊園都臨時停電了嗎?」肖遇說道。
「記得呀,後來傭人說是跳閘了,怎麼,你覺得這事跟她的死有關?」葉間神色緊張的問。
「斷電,手機,窗戶,這一切或許都有關聯。」肖遇沉聲說道。
葉間愣了一下:「你是說兇手是趁停電的時候進入嚴美蘭房間的?但不對呀,停電時間不算長,他不可能這麼快就做到殺人和逃離。」
「如果兇手根本沒有進入房間呢?」肖遇說。
「什麼意思?」葉間還是沒有明白過來。
「嚴美蘭的手機是掉落在窗戶外的,根據時間來看,這就是發生在她遇害時。」肖遇從他手裡拿過手機,沉著說道,「我們可以假設一下,事發之時她正在用手機跟兇手通話,突然停電了,兇手示意她來到窗戶邊,在她探頭的時候將早就準備好的繩索套進她的脖子,她在掙扎時手機掉到樓下。由於當時停電,兇手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再加上我們正好趕來,他才迅速離開。」
葉間逐句理解著他的話,漸漸在腦海里形成一幅完整的畫面,他眼前大亮,興奮道:「沒錯!肯定是這樣!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屋子裡沒有兇手入戶的痕迹!」
「這樣一來的話,兇手就不止一個人。」肖遇看著他說道。
是的,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在斷電的同時又跑到上面殺害嚴美蘭,現在仔細一想的話,處理陳泰屍體的事也不是一個人可以辦到的,所以從最開始,兇手就有同夥。這兩人將莊園當成自己的屠宰場,高高舉起手中鐮刀,剝奪一走一條又一條性命,他們是誰,目的又是什麼?